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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最初經歷的場景《詠史》當中, 曾出現過一位前去祭拜親人的貧窮老婦人。

她是山谷中的重要角色,只有救下她, 才能激活後續的情節,獲得森林幫助。

經過陶術提醒, 其他資深者, 尤其是反復經歷過《詠史》場景的美國人,一霎時就想起了這份眼熟的來歷。

「她怎麼會在這里?」科迪皺眉。時隔三個場景再看見這個角色,他並不覺得親切, 只有悚然感。

「也或許只是長得一樣。」王勇道。

但身後魔潮濤濤,越靠近光路盡頭的茅屋, 那些干尸倀鬼便追上來的越是稀少, 催促著他們只能前行。

不, 不是追上來的越來越少了。是越靠近這里, 倀鬼們落地重生的速度就越發緩慢。

以老婦人的茅屋為中心,附近是一口水井、一圈田地。再外則是一排排驅趕獸類的柵欄把田地圍了起來。

他們真正踏入柵欄內的時候, 倀鬼們忌憚什麼一般,再不往前。

其中一只倀鬼沖過了頭,被乾坤圈打成齏粉,粉末灑落在老婦人耕種過的田間,卻沒有再次和著泥土生成新的倀鬼。直接失去了重生的能力。

魔潮終于止住了。

數不清的干尸以老婦的茅屋田舍為界限, 似黑壓壓的潮水被隔離在外。

天空中的黑色漩渦也停在了千米之外虎視眈眈。

身心俱疲的眾人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有極疲倦的美國資深者,干脆一坐倒田壟,壓彎了稀疏的莊稼。

老婦听到動靜,撐著門, 愣愣地看著這一幕,以及站在她田里的資深者們︰「你們」

眾人盯著她,想看看她會說出什麼話來。

她還會記得他們嗎?

老婦卻仿佛當真不認得他們,只抬眼看了看數不清的干尸、漫天的詭異黑雲,問道︰「年輕人,你們是打哪來?」

「從很遠的地方來。」王勇答道。

「那應該是很累了吧?」老婦笑道︰「可惜我家地方小,坐不下你們幾十個人。你們要是不嫌棄,就在這田邊歇歇腳吧。」

說著,進屋提了一個破壺,取幾個破碗,倒滿茶水,遞給他們領頭的王勇、小林美子幾人︰「來,喝點茶水。」

王勇和小林美子互相看了一眼,接過茶碗。

听老婦道︰「你們安心在我這歇腳,我這是干淨地方,髒東西進不來。」

「您說的髒東西,是指外面那些?」王勇道過謝,問道。

老婦道︰「是啊。這里絕大部分的地啊,都被人的血肉澆過了,這些髒東西只要在吃過人肉的地上,就厲害得很。偏偏我這地是沒吃過人肉的干淨地,它們進不來。」

听老婦言語,顯然是對他們目前的境況一清二楚。

張玉忽然開口︰「沒吃過人肉的干淨地,它們為什麼進不來?」

老婦看見張玉,渾濁的雙眼微微一亮,面上浮現一種別樣的慈愛,竟有問必答︰「因為髒東西們要靠血肉復生。沒吃過人肉的地里,它們吃不到血肉,就會虛弱。」

眾人對視一眼︰如果這些倀鬼要靠吸收人類血肉才能復生,怪不得它們在外面的土地上一倒下就能復活。

他們親眼看過莊戶們如何踐行「秘術」,可以說如今豐朝這些肥沃的土地,十之□□都是被人類血肉污染過的。

老婦告訴他們,豐朝君臣在所謂神祗的支持下,帶著大批的人馬、糧草、金銀,更攜來了所謂的「秘術」。

李朝原本的土地是十分貧瘠的,而這秘術恰能夠肥沃土壤,使莊稼在最短的時間內成熟。

原李朝農民,只要接受他們的條件——搬進那些被規劃好了的一級級農莊去,成為豐朝君臣的莊戶。那麼,就能獲得秘術傳授,肥沃土壤。從此後,一周就能收獲一次糧食,吃喝不愁。

同時,莊戶有莊戶的義務。譬如,每個莊子都要定時選出一批嬌女敕的年輕男女,送進依附的士族莊園里。

「只要送進去了,就從沒有人回來過。」老婦說︰「我家不願意搬進莊子里去,也不想要那吃人才能換來的好田。窮就窮,命賤就命賤,但是活得干干淨淨就夠了。」

「您的家人呢?」

「都沒啦。夫君拿起鋤頭去參加什麼義軍,再也沒回來,听說已經死在外面了。阿香的丈夫也是死在了什麼義軍里,阿香看家里沒糧食了,就抱著阿載去走親戚,結果進了莊子,一去不回。家里就剩我一個走不遠的老太婆了。」

老婦人說的身世,跟《詠史》當中的老婦人基本差不多。

誰知,正說著,茅屋內一陣 當,竟咕嚕嚕滾出一顆蛋來。

那顆蛋足有半米高,蛋殼潔白如雪,在地上滾了一圈也沒有沾上半點塵灰。

它在眾人腳下滾了幾圈,仿佛在打量他們,最後停在了張玉腳下。

在這顆蛋滾出來的剎那,柵欄外的妖魔鬼怪又齊刷刷向後退了一步,似有畏懼。

眾人的視線都被它吸引了。

張玉低頭,莫名覺得這雪白的大蛋有一種親切之感。

老婦卻望著那自行滾出來的蛋,嘆了口氣︰「你就這麼想早點出世嗎?」

蛋在原地蹦了一下,蛋殼上冒出了一圈帶著金光的赤焰,似在應答老婦的問題。

這圈帶著金光的赤焰一冒出來,王勇的戒指就冒了金光,兩廂呼應。

這下,眾人都明白了,方才那道沖天而起的赤焰,正是這顆奇異的蛋在呼喚他們前來。

老婦沉默了片刻︰「也罷。」

那蛋見她應允,便十分高興地蹦了一蹦。

王勇見此,問道︰「老人家,這是?」

「唉,」老婦嘆了口氣,「這是我的一個孩子。」

老婦便告訴了他們蛋的來歷︰

女兒和外孫一去不回。老婦知道,女兒和外孫也再也回不來了。

周邊的鄰居也越來越少,一戶又一戶,慢慢地全搬進了那些「農莊」。

到最後,這附近沒有搬進莊子里的,只剩下了老婦人。

絕望的她守著貧賤過日子,為這片土地而日夜祈禱。

終于有一天,從她日夜祈禱的地方,悄悄長出了一顆蛋。

「長出了,一顆蛋?」

老婦人道︰「是啊。我一看見它,就知道,是上天終于回應了我的祈禱,才賜下了這個孩子。」

「只可惜,這孩子心善,卻也心急的很,沒到他出世的時候,他便幾次三番地想到人間去,這才喚來了你們。」

言罷,老婦對那蛋道︰「孩子,既然這是你的願望,我送你一程。但你要記住,凡事不可操之過急。」

蛋在地上朝老婦的方向蹦了兩下,竟似在恭敬地磕頭。

老婦又嘆了一口氣,慈藹地向張玉招了招手︰「小姑娘,你過來。」

張玉沒有察覺到任何惡意,她看了王勇一眼。

王勇點點頭。

她便走到了老婦身旁。

老婦指著那顆雪白的大蛋道︰「這孩子不到時候卻偏要出世。小姑娘,借你的火一用。」

火?張玉微微迷惑,尚未反應過來,她身前忽然浮出了一對白玉輪。

白玉輪上環繞紫電青光,更有色澤艷麗卻冰冷的火焰燃燒。

老婦將手一招,那火焰竟向老婦作了個類似頷首的動作,主動分出了一小朵焰火,飛向大蛋。

在踫到蛋殼的剎那,真理之焰熊熊大作,竟將整顆蛋都包裹在內。

 擦。

沐浴真理之火,潔白無瑕的蛋殼上出現了一道裂縫。

 擦。

 擦。

裂縫越來越多。

蛋內的生物發出一聲清啼。

細細的,卻令听到這一聲啼叫的人都覺得心胸一清。

「這是」王勇向前走了一步。

砰。

蛋殼裂開了。

極為華美絢爛的羽翼,尾羽如彩虹流霞在空中滑過,尤帶火星。

雞頭、燕頷、蛇頸、龜背、魚尾。身有五彩文。

首文曰德,翼文曰順,背文曰義,月復文曰信,膺文曰仁。

一只極為年輕,剛剛月兌離雛鳥狀態不久的鳳凰,自蛋殼里展翅而出。

在鳳凰展翅而出的一霎,所有的場景都凝固了。

黑氣漩渦凝固不動,雲也不再流動。

干尸們靜止在原地。

鳳凰華美的羽翼不再飄動。

眾人顧盼四方,見整片時空似乎都凝固了,只有眾人還鮮活地站在凝固的場景里。

不,鮮活的還有眼前的老婦人。

她目光帶著一絲悲憫,最後看了一眼那靜止的鳳凰,竟打開了柵欄,往外走去。

那瘦弱佝僂的身影,晃著蒼白的頭發,典型朝鮮婦女外貌的老太太,穿過靜止的魔潮,與那一具具倀鬼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一步步,一步步。

她一步步穿過了它們組成的魔潮。身上開始散發著淡淡的光芒,與此同時,身形也漸漸淡化。

蒼老的聲音,似噙冷笑,似帶悲憫,似含譏諷。

「昔日齷齪不足夸,」

她走過那些早已干癟,與生前迥異的倀鬼。

它們有的頭戴羽毛,穿著印第安人服飾;有的皮膚漆黑,嘴唇肥厚,手腳都戴著枷鎖;有的是東亞人面孔,身著破爛工裝,臉上還留著一個個被踩出來的腳印,那早已干癟的面容,卻凝固在諂媚的討好。

「今朝放蕩思無涯。」

她走過那卷著無數人面的黑氣漩渦。

那黑氣漩渦隱隱構成了一面星條旗的形狀,被一只青銅巨掌握在手中。漩渦中的男女老少早已死去,卻盡皆高歌,以神魔臨世的自豪高唱著「天佑美利堅」。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朝看盡長安花。」

她走過那些跟在黑氣漩渦後正匆匆飛來,卻凝固住的肥碩群雞。

它們做人時,讒害百姓,面對四起烽火、舉旗平民,卻畏懼不已。等變成畜生,靠食人血肉和「秘術」來治世後,倒開始狐假虎威,在平民的山呼海嘯里自詡富庶上國。

最終,老婦的身形化作了一道光,一陣風,消失在了原李朝的土地之上。

而無邊的干尸、魔潮、群雞,卻似時空倒流,似錄影帶倒放。

干尸退回地底,黑雲縮回王宮,群雞撤回王城。

風中的蒼老聲音卻隨著那縷風越來越低,終至不可聞︰

「可笑。」

竟然是這首詩!

中國的資深者們都怔了怔,尚且來不及反應,卻見老婦徹底消失的剎那,凝固的時空扭曲了一刻,巨大的白光猛然一閃,時間重新流動了起來。

眾人被白光刺得眼楮流淚,情不自禁伸手去擋。

他們被淹沒在了白光里。

等稍稍適應後,卻見荒原、茅屋、魔潮、黑雲、鳳凰、老婦,陳薇懷中的小蓮,都消失不見了。

他們正站在豐朝的王城外,此時正是白天。

天光正亮,王城沒有了之前黑氣漩渦噴涌而出時的可怖陰森,此時反而像一座正常的古代封建王朝國都,熱熱鬧鬧,人來人往。

一個清 的年輕書生正站在他們身後,說︰「各位讓一讓,你們不進城,小生卻要進城。」

他們回頭看去,樸應賢嚇了一跳︰「恩公?」眼前的書生,容貌正是年輕版的盧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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