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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六章 天災

春雨淅瀝瀝不停,澆滅了這片土地上的戰火,哪怕雙方大軍對壘,已經能夠聞到戰爭的氣息,可終究沒有邁開那一步。

僅歙州一地,雙方聚集的大軍就近二十萬,林肇慶跟匡仲耒這對老搭檔,眼下份屬敵對,早晚要一較高低。

湖州那邊也差不多,反而是蘇州附近,呈三足鼎立之勢,倒是難得的祥和一些。

李從善這些日子,是吃不下睡不好,他知道,每過一天,孫宇對越國故地的掌控便加強一分,可如今這季節,實在不適合作戰,只能靜等。

「陛下,嚴相求見!」李信走進來說道。

話說這嚴續也夠厲害的,歷經數朝不倒,簡直就是個奇跡,如今備受李從善依賴。

「老臣見過陛下!」嚴續拱手行禮,以前總覺得,無論換誰來坐這大位,他嚴家都能屹立不倒。

但是現在,嚴續明顯慌了,孫宇顯然是個例外。

不僅是他嚴家跟孫宇有仇,而且,孫宇一路走來,靠得就是打破世家大族的壟斷,無論是土地還是人才,這與嚴家天然相對。

現在嚴續只有一個選擇,就是與李從善牢牢綁在一起,擊敗孫宇。

「嚴愛卿免禮,這麼著急進宮,有什麼急事嗎?」李從善現在越發倚重嚴續了,之前還總覺得嚴續不是什麼好人,現在是完全顧不上了,只有能為他分憂的,才是能臣。

「陛下,今年雨水,比起往年多了不少。若是任由其發展,恐怕有決堤之危。」嚴續是貪婪了一些,但是肚子里是有貨的,僅從降雨量便能判斷個大概,如今各地的長江水位還沒報上來,但決計不會低。

如今南唐上下,本就錢糧吃緊,南北俱是虎視眈眈,這若是再發生了水患,一個不慎便要起民變的,那時便是內憂外患,崩塌就在頃刻之間。

「孤也知曉這些,可如之奈何?」李從善兩手一攤,這長江沿線這麼長,誰知道在哪決堤?

大宋那邊是年年修,而南唐這邊,基本是年久失修,大概率是這邊決堤。這種時刻,再想要修堤壩也晚了。

「以老臣愚見,與其任其發展,提心吊膽,不如擇一地,掘堤壩泄洪,損一地,而保全局。」嚴續今日來,自然是做好了準備,這個方案,就是最好的。

「這」李從善沉默,這決堤並非一定會發生,而人為主動掘堤,依舊會有很大的損失,只是安置得力的話,不易引起民變罷了。可是這安置,依舊要錢糧無算,從何而出?

這就是人性,當災難不確定會發生時,一定會抱有僥幸心理。

「陛下,只要發生決堤,大唐危矣!」嚴續很嚴肅,這不是在開玩笑,這關系大家的身家性命,賭不起。

「孤何嘗不想,可是眼下,早已入不敷出。年初剛加了一次稅,民間已經多有怨言,若是再加,與決堤何異?」李從善愁眉不展,孫宇帶來的強大壓力,讓他們不斷征兵,這開銷也是與日俱增。

年初的一次加稅,讓國庫收到了近二百萬兩的錢糧,能夠勉強維持各地的運轉,若是掘堤,一次性安置大批的災民,這錢也不會少。

而李從善很清楚,國庫入庫了二百萬兩,這底下征收的,估計要翻倍,

若是再次增收,肯定要激起民憤。

「這一次,不需要這般多,五十萬兩足以。比起受災,出些錢,應該還在承受範圍內。」嚴續也不想,可這沒錢定然是不成的。

放在眼前的,就是兩條路,若是置之不理,一旦決堤,便有萬劫不復之嫌,而且是大概率發生。彼時受災的饑民,一定比人為掘堤要多得多,他們沒有吃食,沒有住的地方,只要有人一挑動,便會大肆劫掠,裹挾更多的人加入其中。

另外一條,便是再次加稅,相對來說要溫和一些,但是肯定會喪失一些民心,也可能發生一些零星的反抗,初時不明顯,一旦孫宇打過來,恐怕會出現夾道歡迎的景象。

「那便如此,切記,各地州縣,一定要講明道理,這筆錢,是為了安置災民。」李從善心底嘆息,恐怕,民間都將他當作貪圖享樂,肆意揮霍的昏君了吧。

他登基之後,禮服還是用李煜的改成,宮中下人也遣散不少,都是為了節省開支。就連一日三餐,也都是一律從簡,比在開封時的用度還要差上許多。

「泄洪的地方,老臣覺得,之前池州水患淹沒的地方,最為合適。」嚴續建議道,這個地方,人口都被孫宇遷走了。如今也有人,但比起其他地方,算是人口稀少了,安置成本也低。

「好,去辦吧!」李從善感覺被掏空,為什麼,他並不想如此,可卻被推著,一步步往前走,根本沒有轉圜的余地。

三日之後,池州衙門內,刺史龔七夏,看著手中的公文,不住嘆息。

「龔大人,這又是為何嘆息?來,這是老夫剛弄的新茶,嘗嘗!」池州司馬何至騫拎著一個茶包,瑟的不行。

何至騫在老家盤下來一座茶園,這里面裝的,就是今春的新茶,等閑喝不著的。

話說這何至騫,已經到了至仕的年紀,便等著秋收之後,上書朝廷,回鄉養老去了,在外奔波一輩子,臨了能夠錦衣回鄉,乃是人生一大樂事。

「怎能不愁,都是什麼破事。」龔七夏將公文遞給何至騫,原本之前發了點小財,將衙門虧空都填上,還有不小的結余,日子也過得不錯。

「怎麼又來征稅了?哪有這青黃不接的時候,接二連三征稅的,不是將老百姓往絕路上逼麼?」何至騫直搖頭,普通老百姓日子過得緊巴巴的,這每一次征稅,基本就是從他們的口中奪食。

他何至騫即將至仕,只想安安穩穩回老家,這麼弄下去,指不定要出亂子的。

「還不止,還要掘堤泄洪,這批銀錢,說是征收了就是為了安置災民。居然又是池州,咱們是倒了什麼霉?」龔七夏覺得晦氣,除了要安排人手去各鄉遷移民眾,其余各鄉還得去征收稅賦,這活不好干啊。

若是洪水沖垮了江堤,大家都沒得怪,老天爺發威,能活命就成。但是人為的去掘堤,這事得被人戳著脊梁骨罵的。

「龔大人,這活,不好干啊。」何至騫一臉憂色,他這就準備混到秋收呢,怎麼還來這種破事。

「本官何嘗不知,但是這,哎!」龔七夏將文書往桌上一丟,今年剛加固過江堤,池州這一段,他是有信心的,但是這朝廷的意思,他也只能照辦。

千頭萬緒,簡直讓人不知從何開始,只能先下文書,動之以情,曉之

以理,鋪墊一下。

「咳,這動員的事情,下官可以親自去辦,但是這效果,就不知道了。」何至騫知道躲不過,只能硬著頭皮接下來。

這動員的事情,倒是有經驗,只要多跑動,深入民間,總會有些成效。

「若是真的不行,那就只能動用三班衙役,事情總是要完成的。對了,朝廷是說有補貼的,各家都先登記一下大概,咱們估算一下。」龔七夏覺得,若是補貼到位,這都不是事,但是對于朝廷,實在是信心不足。

「咳,龔大人以為,多報三成如何?」何至騫立刻就動心了,這賑災,向來是致富的捷徑。

「何大人,此番,還是據實為好。嚴相那邊說了,此次款項,他跟游大人,都會親自派人嚴查,一旦發現有貪墨者,嚴懲不貸,這錢,燙手,犯不著。而且這天下動蕩,我等為父母官,還是多體恤百姓為好。」龔七夏自認,不算什麼兩袖清風,卻也不是刮地三尺的,以前是實在太窮了,現在日子過得去,沒必要在這時候,刀口舌忝血。

其實龔七夏還有一絲心思,那就是江南大變在即,池州緊靠歙州,而他與忠勇王孫宇,本就有交集。

若是名聲不錯,萬一南唐不敵,他也能轉頭去孫宇那混個職位。

這個心思,他連何至騫都沒有說過,他不敢主動去接觸孫宇,就怕走漏了風聲,只能慢慢等待。

龔七夏又親自寫了文書,傳到各縣,加征稅銀,隨即便出府溜達,算是體察民情。

雨水依舊淅瀝瀝不停,身邊跟著的親隨阿九負責撐傘,阿九是絕對信得過之人,特意從老家尋來的族中子弟。

「老丈,來兩碗米粉。」龔七夏直接在街面上的小食肆坐下來,準備墊一墊肚子,這濕漉漉的天氣,難受得很。

「大人,最近怎麼總是在這種小鋪面吃東西?」阿九不解,剛到池州的時候,這龔七夏基本不在這街邊食肆吃飯,說是容易吃壞肚子,要麼在家中吃,要麼就是去高檔酒樓。

「嗯,換換口味,也算是了解一下民間的生活,怎麼,不合你胃口?」龔七夏笑著問道。

這阿九算是他的族佷,讀過幾年書,後來去鏢局里打雜,跟著老鏢師學了一些拳腳,許是天賦不錯,身體也扎實,比衙門里捕快還要強上不少。

「哪里,我以前吃的比這個差多了。」阿九撓撓頭,他一個下人,哪有挑剔的資格。

「嗯,那就吃吧,不夠再添。」龔七夏點點頭,他現在每日于街面溜達,在街邊食肆吃東西,都是在給暗中之人制造機會,當然,這暗中之人到底有沒有,他著實心中沒譜。

「二位,打擾了,可否湊一桌?」米粉剛上來,龔七夏尚未開吃,便有一男子上前說道。

「那邊有空位。」阿九直接努努嘴,有空位還要擠在一起,哪有這樣的。

「阿九,出門在外,當與人方便。這位壯士一看就英武非凡,不同于尋常人,快請坐。」龔七夏連忙制止,這指不定就是他要等的人。

阿九不懂這些,但是既然大人開口了,那就依大人的意思。

「老板,跟他們來份一樣的。」此人看了一眼對面二人碗里的米粉,好像還不錯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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