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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杜司公絕世好男人

這處府邸只是杜陵春暫住之地, 卻也飛閣流丹,美輪美奐。婢女在前方引路,穿過曲折的回廊, 最後停在了一間屋子前,輕輕推開了房門︰「大人請。」

公孫琢玉背著杜陵春入內,然後將人——翼翼放——了床上。後者雖醉酒,卻也沒有——麼撒潑之舉,只是半醉半醒的閉著眼, 呼吸沉。

婢女屈膝道︰「大人稍等, 奴婢去端些醒酒湯來。」

語罷看了公孫琢玉一眼, ——想杜司公對此人異常看——, 留在此處想來也——事,便靜悄悄退了出去,順手還將門給帶上了。

公孫琢玉驚嘆于這間房的奢侈——度。書閣桌椅一應全是上等紫檀,矮榻鋪著白狐狸毛毯,多寶架上的古董花瓶價值萬金,想來年份不淺。

羨慕啊。

嫉妒啊。

高興啊

公孫琢玉坐在床邊笑眯眯的搓了搓手, ——想以後跟著杜陵春, 對方怎麼著也不——虧待自己的吧?再則對方上輩子怎麼說也幫過自己, 兩個人狼狽為奸……啊呸, 珠聯璧合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杜陵春閉眼躺在榻上, 睫毛顫了顫,在眼下打落一片陰影, 愈發襯得膚白如凝脂。姐弟——人多多少少——有些相似, 只看他的相貌,也能猜出傳聞中那位盛寵滔——的貴妃為何受寵了。

公孫琢玉原——只是想替杜陵春蓋上被子,但目光不期然掃過他的脖頸, 鬼——神差般,模了模對方喉結下方的一點朱砂痣,指尖落在上面,輕輕摩挲。

像是一滴凝紅的血,落在了白茫茫的雪地里,紅艷艷的刺目。

公孫琢玉——想,緣——真是一個奇妙的東。上一——瀕死得見,這一——又偏偏遇上。正兀自出神,忽——得外間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做賊——虛般縮回了手。

丫鬟端了兩碗醒酒湯來,輕輕擱在桌上,瞧著公孫琢玉,欲言又止︰「公孫大人……」

公孫琢玉反應過來︰「你放在這兒吧,——來喂。」

婢女笑了笑,似乎有些歉意︰「有勞大人,奴婢從未見司公喝醉,今兒個還是第一回。」

語罷輕輕屈膝,退了出去。

公孫琢玉沒有喝酒,自然不用喝醒酒湯。他端起其中一碗,想喂杜陵春喝下,誰料對方十——抗拒的偏過頭,抬手打翻了碗,熱熱的湯汁直接撒了一身。

「當啷」一聲響,碗掉——了地上。

公孫琢玉維持著剛才的姿勢,眨了眨眼,盯著杜陵春領口上被打濕的痕跡,陷入了沉——︰「……」

怎麼辦?

這可不能怪他,是杜陵春自己打翻的。

醒酒湯說白了就是用葛根白豆蔻等一堆亂七八糟的藥材熬成的湯汁,烏漆嘛黑一碗,酸酸辣辣的,黏黏糊糊的,潑在衣服上當真不好看。

公孫琢玉左右看了眼,想叫丫鬟進來給杜陵春換衣服,但念及她們連人都不敢踫,干脆自己從衣櫃里翻找出了一套干淨的里衣。

他偏過頭,有些尷尬的解開杜陵春的腰帶,窸窸窣窣將對方的外衫月兌了下來。不經意一瞥,白得晃人眼,愈發不敢細看。

杜陵春是太監……

太監嘛,肯定不願意被別人踫下面。

所以公孫琢玉只打算給他換個上衣。然而不——是不是他太過緊張的緣故,動作略——了些,手腕忽而被人閃電般攥住,緊接著耳邊傳來一道陰沉的警告聲︰「別踫——!」

公孫琢玉嚇的立刻舉手以示清白︰「——沒踫!」

他手足——措的看向杜陵春,正準備出言解釋——麼,卻發現對方根——沒醒,剛才那一句不過是醉後夢囈罷了。

「……」

公孫琢玉見狀長舒一口氣,拍了拍腦門,暗罵自己太膽。正準備繼續替他換衣裳,誰料杜陵春忽然驚恐的抖了一下,眉頭緊皺,滿身冷汗,像是陷入某種可怖的夢魘中難以自拔。

他死死攥住公孫琢玉的手,手背都繃起了青筋,含糊不清的低語著——麼。

公孫琢玉還是第一次見這位權傾朝野的杜司公露出如此模樣,看了眼自己的手,並沒有抽回來。俯身靠近杜陵春唇邊,想——清對方在說些——麼。

「別……」

聲音緊繃恐懼。

「別踫——……」

帶著一絲憤恨不甘的哀求。

年幼被閹,想來是杜陵春一生噩夢。哪怕後來位極人臣,也依舊耿耿于懷。他呼吸急促,身形不自覺蜷縮起來,白色的綢衫皺巴巴揉成一團,指尖幾欲陷入公孫琢玉肉里。

公孫琢玉慢半拍明白他因何如此,沒有再繼續剛才的動作。只是扯過一旁的錦被,將杜陵春裹了起來,應和他剛才的話︰「好,不踫你。」

公孫琢玉當年身陷詔獄,尚且恐懼宮刑,更何況杜陵春淨身之時不過一介孩童,自是夢魘難除。

惡人也不是全——報應,也許在這條路還未開始走的時候,老——就早早落下了懲罰。杜陵春這一身潑——富貴,榮華萬千,代價已付。

公孫琢玉見杜陵春還在顫,用被子將他裹緊了些,像哄——孩一樣拍了兩下。然後將那汗濕的墨發撥開,只見他面色蒼白,唇色寡淡,脆弱如紙,唯兩道細長的眉飛入鬢角,生帶出幾——陰沉的狠戾。

一看就不是——麼善類,勢必——計克。

不過不——要,公孫琢玉聳了聳肩,反正他自己也不是——麼好人。

他一直在房間里待——後半夜,等杜陵春真正睡著了,這才悄悄抽出自己的手離去,腕子上面多了四道青紫印痕,可見對方剛才攥的有多緊。

然而公孫琢玉卻忘了一件事,他將杜陵春的衣服解下來,還未來得及替對方換上新的,就那麼拍拍走了。

月上中——,府衙里的人盡都睡了。公孫琢玉打了個哈欠,也跟著鑽進被窩,不多時就睡著了。卻做了一個年少情動,曖昧旖.旎的夢。

夢里他擁著一具軀體,看不清面容。

縴細,白皙,帶著淺淡的沉水香,似罌粟般讓人上頭。

公孫琢玉有些臉熱,——能躲避,對方卻一直纏著他不放。墨色的長發綢緞般傾瀉下來,觸感微涼,蛇一般柔軟。在他耳畔低低的笑。

公孫琢玉似乎受了蠱惑,控制不住的與對方吻在一起。五指在墨色的發間緩緩穿梭,而後唇舌順著往下,落在對方白皙的脖頸間來回流連,最後吮吻住了上面的一顆紅痣。

殷紅似血,攝人——魄。

公孫琢玉隱隱覺得哪里有些奇怪,理智卻早已經離家出走。他埋頭反復低吻著那一點殷紅,仿佛——了對方唇間溢出低低的悶哼聲,陰柔帶著嘆息。

火山沉寂著,最後猝不及防的爆發,又像是風浪不息的海面驟然平靜下來,回歸風和日麗。

公孫琢玉喘了口氣,極力想看清那人的面容,然而腦海中卻陡然浮現一雙狹長的眼,熟悉萬——,赫然是杜陵春。一根弦 的崩斷,直接嚇的從床上坐了起來。

媽呀!

公孫琢玉瞪大了眼楮,胸膛起伏不定,呼吸急促,怎麼也想不——自己——夢見杜陵春。他用手一模,滿頭的冷汗,下意識看向四周,卻見——已經亮了。

他有片刻怔然,掀開被子,慢半拍的想起身,然而不——發現——麼,低頭看了眼褲子,又飛快坐了回去。

公孫琢玉臉轟的一下紅了,此時腦海中只有兩個明晃晃的大字——

丟人!

府上的人都——道,他們這位縣太爺,不睡——日上三竿必不——起床。然而今——丫鬟去廚房端早飯時,卻罕見的看見公孫琢玉起床了,正蹲在水井旁邊搓衣服,鬼鬼祟祟像在做賊。

丫鬟懷疑自己認錯了人,腳步一轉,走上前去,試探——叫了一聲︰「大人?」

公孫琢玉立刻警覺回頭︰「誰!」

丫鬟嚇了一大跳︰「大人,您在這兒做——麼?」

說完見他盆子里浸著衣服,地上還欲蓋彌彰的堆了一大堆,連忙上前攔住︰「大人,您怎麼能干洗衣服這種粗活呢,還是交給奴婢來洗吧。」

公孫琢玉聞言立刻護住水盆︰「不必,——今日剛好閑著——事,活動活動筋骨,你忙你的去。」

丫鬟——想公孫琢玉就算活動筋骨,也該在院子里練劍才是,怎麼跑來這兒洗衣服呢。雖覺奇怪,卻不敢多問,只得收回手,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她可能覺得公孫琢玉有病。

公孫琢玉不理她,端著水盆躲——一個僻靜角落,繼續蹲著洗。一邊洗,一邊控制不住回想起昨——的事,——想難道是因為杜陵春長的太像女子,所以自己才做了那個混賬夢嗎?

公孫琢玉是個事業腦,偶爾也喜歡看漂亮姑娘。不過這個時代男女大防嚴密,做不了——麼。青樓女子雖豪放,公孫琢玉也不敢胡亂來,萬一沾上——麼煙花病癥,古代可沒地方治。

他有些入神,以至于沒發現有一道身影走了過來,直——那腳步聲近了,這才下意識抬頭,隨即火燒似的從地上蹦了起來︰「娘……你你你……你怎麼來了!」

老夫人拄著拐杖,手中有一掛盤得漆黑發亮的佛珠,她雙目有疾,看不見公孫琢玉在洗——麼,——見動靜,問了一句︰「是琢玉嗎?」

公孫琢玉結結巴巴︰「娘……是是是。」

老夫人敏銳——出他聲音里的——虛,問了一句︰「你在做——麼?」

公孫琢玉不動聲色把腳邊的水盆踢遠︰「娘,沒做——麼,你怎麼一個人出來了,身邊也沒個丫鬟扶著。」

老婦人輕輕撥弄著手里的佛珠︰「明日是你爹的忌日,——讓丫鬟去將疊好的香燭紙錢搬來,故而不在身邊。」

公孫琢玉仔細想了想,發現明——好像確實是父親的忌日,拍了拍腦袋︰「明日——讓人備好馬車,一起去給父親敬香。」

老夫人沒說話,用拐杖不動聲色在地上探了探,最後觸——木盆邊緣,里面浸著衣服︰「這是——麼?」

公孫琢玉嚇了一大跳︰「娘娘娘!您別動,這是髒衣服。」

老夫人更疑惑了︰「你在這兒漿洗衣裳?」

公孫琢玉一邊把盆子端遠,一邊道︰「孩兒身為父母官,自然不能貪圖享樂,有些事該親力親為,更何況府上人手不夠,便自己洗了。」

老婦人笑了笑,不——是信了還是沒信︰「倒不像你——說的話,那你好好洗吧,娘去佛堂念經了。」

公孫琢玉暗松一口氣,後背緊張得出了一身汗︰「娘,您一個人不方便,——找個丫鬟扶您去,」

說完對著院中喊了一聲︰「來娘……啊不,快來人,把老夫人送回佛堂去。」

公孫琢玉一波三折的把褲子搓干淨,然後掛上曬著了。原——想回屋里再睡個回籠覺,但已經睡意全。他慢半拍想起今日杜陵春似要押送叛黨回京,怎麼也該送一送,——人備下車馬,去了昨日的別苑,然而誰曾想撲了個空。

「大人來晚了一步,」留在別苑看屋子的丫鬟道,「今早司公便已經帶著大隊人馬啟程離開,估模著這個時候,已經出了江州地界了。」

公孫琢玉——想怎麼就這麼走了,他掀起門簾,盯著丫鬟問道︰「司公沒留下——麼話?」

說好的提拔他呢?說好的帶他去京城做官呢?就這麼走了?

大渣男!

丫鬟被他看的有些臉紅,用袖子掩著臉搖頭︰「未曾留下只言片語。」

卻沒說杜陵春今早從屋子里醒來,不——為何,發了好大一通脾氣,陰著臉的模樣相當駭人。屋子里的擺件花瓶一應砸了個干淨,還罰了好幾個奴僕。

滿府的人噤若寒蟬,膽子都快嚇破了。幸而大丫鬟——荷解釋說昨夜一直是公孫琢玉陪侍在旁,這才勉強壓下幾——司公的怒火,否則不——又有多少人要丟掉——命。

公孫琢玉搖了搖手中的折扇,——中——限惆悵。司公的嘴,騙人的鬼,昨——還喝醉了酒信誓旦旦的說讓他入主內閣,平步青雲,一個晚上而已,溜的比誰都快。

算了算了,還是怪自己太單純。

公孫琢玉放下簾子,用折扇輕叩車門,對石千秋道︰「大師父,回吧。」

石千秋揚起馬鞭抽了一下,好奇回頭看了眼,卻見公孫琢玉靠在里面,一副蔫了吧唧,委委屈屈的模樣,不由得笑了︰「大人這是做——麼,瞧著像讓人欺負了。」

公孫琢玉長嘆一口氣,只說了五個字︰「遇人不淑啊。」——

以為是前途——量,沒成想現在真的前途——亮了。

#杜陵春大渣男#

石千秋已經習慣了他整——神神叨叨的模樣,一邊駕著馬車往回趕,一邊道︰「大人何必做——女兒情態,男子漢大丈夫,有——麼看不開的。」

公孫琢玉目露憂傷︰「你不懂。」

石千秋︰「……」

他們駕車一路駛回了府衙,公孫琢玉剛從馬車上下來,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他下意識看去,卻見一名身著黑衣的佩劍男子疾速策馬而來,最後一拉韁繩,吁的停在了自己面前。

赫然是杜陵春的貼身侍衛吳越。

他騎于馬上,勒住韁繩道︰「公孫大人,——家主人有話帶給你。」

公孫琢玉下意識抬頭︰「——麼話?」

吳越沉聲道︰「鶴生于九皋,鳳棲于梧桐,公孫大人既已擇良枝,便不可再改。他日再聚,便是——子腳下,早些做好準備。」

語罷往他懷中扔了一個錦盒,用力一夾馬月復,疾馳而去,轉瞬便不見了身影。

公孫琢玉條件反射接住盒子,然後用袖子揮了揮面前揚起的灰塵,——想「他日再見,便是——子腳下」,難道是說杜陵春——提拔自己入京?!

他低頭看向懷里的錦盒,打開一看,卻見是一塊黑色玄鐵所造的腰牌,上面刻著一個偌大的「杜」字,竟是杜陵春的私人腰牌。

石千秋在旁邊看著,恐那盒中裝了暗器︰「大人,這是何物?」

公孫琢玉拿著那塊腰牌,意有所指的道︰「若持此物,能在京中橫著走,自然是好東。」

#杜司公絕——好男人#

#不接受反駁#

而在城郊五里外的地方,一隊人馬正在飛速前進,吳越一路追趕上大部隊,而後對馬車里坐著的人低聲道︰「稟司公,話已帶。」

簾子被一只修長的手掀起,露出杜陵春那張陰柔的臉,神情略顯陰沉——

大抵是因為清晨發了脾氣的緣故。

杜陵春面——表情︰「他可曾說——麼?」

吳越︰「……」

吳越好像沒等公孫琢玉說話就策馬離開了,他低頭,攥緊韁繩,干巴巴的道︰「公孫大人瞧著很高興。」

杜陵春冷笑一聲,——放下簾子︰「他倒是高興了。」

杜陵春想起自己清早起來時,衣衫不整的模樣,——頭依舊一陣——名火起。除了惱怒,還有不安,驚恐。他不確定昨——公孫琢玉做了些——麼,又看——了些——麼。

他只記得有人隔著被子抱著自己,待了很久很久……

隊伍行駛得太快,江州城被遙遙甩在身後,逐漸變成了一個——黑點,只有道旁黃花開得正好。杜陵春掀起簾子,看向外間,若有所——的垂下眼眸。

公孫琢玉,他們很快還——再見的……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公孫老大人已經故去多年,周圍的一切都在變,唯他長埋于地,以死亡與時間帶來的改變相抗衡。

公孫老大人一生清貧,埋骨之地自然也不——是——麼風水奇佳的好地方,僅僅在荒山上擇了一處較高的位置,立了一塊還算體面的石碑。

山路崎嶇,馬車行駛——山腳便上不去了,只能下來行走。老夫人腿腳不便,卻不讓公孫琢玉背,只拄著拐杖自己走。石千秋跟在後面,拿著一個包袱,里面裝著香燭等物。

他也是來拜祭公孫大人的。

公孫琢玉扶著老夫人,見她走的磕絆,忍不住道︰「娘,——背著您吧。」

老夫人搖頭︰「娘眼楮不好,每年也就這個時候能來看看你爹,不急,走慢些。」

公孫琢玉——想她總悶在佛堂里,平常也沒——麼時間出門,全當散——了,便也應允。一路閑話。

老夫人問道︰「周圍都是田地麼?」

公孫琢玉看了眼︰「山腳下都是,山上不多。」

老夫人雖有眼疾,卻目光慈祥︰「希望老百姓今年都能有一個好收成,尋常人家,只求溫飽,最是——足不過。」

路上多碎石,走——後面,就漸漸平坦了起來。老夫人似有所覺,忽然問道︰「琢玉,你爹的墓快——了吧?」

公孫琢玉——想老太太怎麼——道,看了眼前方的墓碑︰「娘,您眼楮是不是好了?」

老夫人搖頭︰「娘的眼楮一直瞎著,怎麼——好,只是眼雖瞎,——卻沒瞎。」

說話間已經——了墳前。

她模索著伸出手踫了踫冰涼的石碑,然後一路往下滑,略過「公孫」——字,又繼續下落,最後停在「廉鏡」——字上,頗為愛惜的撫模了片刻。

公孫廉鏡,這是老大人的名諱,而他一生所為,也當的起這個名字。

老夫人嘆息︰「琢玉,墓碑旁可有雜草?」

公孫琢玉看了一圈︰「娘,沒有。」

老夫人沒有再說——麼,在蒲團上跪下,往積滿香灰的爐子里插了三根香,拜了兩拜,才道︰「琢玉近日出息了,——丫鬟說破了兩件大案,日後說不得也——同夫君一般,受百姓愛戴。」

公孫琢玉對那句「受百姓愛戴」不以為意,他以後死了,肯定不——像父親一樣委委屈屈縮在這個破山溝溝里,鳥不拉屎雞不生蛋,誰還記得這個人。

包拯死前曾言,後——子孫仕宦有犯贓者,不得放歸——家,死不得葬大塋中。不從吾志,非吾子孫也。所以有「不肖子孫,不得入墓」的說法。

幸而公孫老大人不曾留下這樣的話,否則公孫琢玉死了也埋不進祖墳去。

老夫人久——不見公孫琢玉說話,看著遠方,若有所——的道︰「琢玉,你爹雖對官場灰——,可死時從未後悔他走過的路,你很聰明,只是娘不——道你——走怎樣的路……」

公孫琢玉殷勤上前︰「自然名留青史,不負娘的期望。」

「名?」老夫人輕輕盤著手中的念珠,「你和你爹不一樣,你求的是紙上功名,你爹求的是——安。前者僅存書卷,後者卻活于人——……」

她說著,模了模冰涼的石碑︰「百姓還記得你爹……」

山上荒僻,雜草叢生,墳地周圍卻是干干淨淨的,一根野草都沒有。香爐里積滿了灰,說明時常有人拜祭,就連他們上山的路,也是越靠近墓地,便越走越平坦。

這——上終有人——逝去,而後被——人遺忘。百姓嘴上不再念叨著公孫大人,公孫琢玉便認為他們正在逐漸忘卻,殊不——所有事都在用另一種方式銘記著、存活著。

他求紙上名,他父親留的卻是身後名。

公孫琢玉顯然也發現了端倪,環顧四周一圈,有——想辯駁,卻又找不——麼話來說,便只得抿唇不出聲。

石千秋燒了白燭紙錢,在墓碑前跪地抱拳,行了一個江湖人的禮︰「大人千古。」

下山的路走的比上山輕松些,公孫琢玉卻罕見的沒有說話,沉默萬。眼底短暫出現過一瞬迷茫,也許也對自己未來的路開始產生了猶豫。

但他趨利避害,好逸惡勞,勢必是不可能做一名好官的。東家丟了牛,——家丟了狗,他尚且能盡力一幫,但倘若有些案子涉及權貴,便有——力。

公孫琢玉是一個自私的人,有時候大難臨頭,他只——選擇自己,顧不了別人,少了那份舍己為人的氣度,顯然與「清官」——字相去甚遠。

他陷入了——考,十——迷茫,想——道自己以後該如何走下去,然而還未想明白,吏部傳來的一份京城調令就將他砸的頭暈目眩。

「陛下有令,命江州——縣公孫琢玉即刻前往京城,協理刑部破案!」

這是一樁牽扯——朝堂要員的連環殺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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