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初闔住了發沉的眼皮,長舒一口氣,竟貪戀這一時的寧靜。
這一瞬她腦子里想了許多。
關于她為什麼來,目的又是什麼,還有現在該怎麼辦?這些念頭一齊沖上她的頭腦,爭爭搶搶的要從她腦子里求一個結果。
阮初盯著她面前那雙欲落淚的雙眸,半垂的長睫定了好久,默不作聲。
黎霞微微張合著嘴唇,欲言又止,顫顫巍巍的伸出雙手,這是她的女兒吶,她八年未見苦苦尋覓的女兒,心中縱有千言萬語,竟在這一瞬,化為泡影,只剩下這滿目的濃霧。
她會來,一定與父親月兌不開關系。
阮初緩緩地將目光投向站在一旁沉思的阮志安,扯了扯嘴角低語,「這是什麼意思?」
他輕輕抬起那布滿血絲的雙眸,面部的神情已有了細微變化,他緊抿著唇角,語氣比以往凜冽一些,「是我喊她來的。」
阮初眉角微微抽搐一下,沒有言語。
「你這八年來,最大的願望,不就是想見一見你的媽媽嗎?」他語氣故意放的隨和淡和,「這不,我今天給你帶來了。」
黎霞在一旁看著,泛著苦澀的笑意,微微頷首。
「誰說我最大的願望是見她?」阮初緩緩開口,視線掃向黎霞的臉眸,立即無情的偏過頭去,「我最大的願望,就是永遠不要見到她。」
她字字咬牙切齒,戳人心窩。
「初兒」自己的女兒就在眼前,卻與自己隔著千山萬水的距離,她眼眶中不停的流下眼淚,除此之外,她毫無辦法。
她努力克制了自己本就不穩定的情緒,喘息著說,「你就是那晚我見到的女孩兒,我當時就覺得你很熟悉,你是不是在怪我?怪我重組家庭對你視若無睹?」
她上前緊緊的拉扯住阮初的手,阮初愕然,低眸看向她的手。
她的手,似在微微的顫抖。
「我沒有!我沒有!我這幾年一直在找你,是他,都怪他,他帶你東奔西跑,讓你居無定所,受了這麼多的苦和累,你小小年紀,不該承擔這些!」她的語氣越發激動,指著阮志安大聲吼道。
「你知道嗎?每次你的消息和行蹤剛剛有些眉目時,他就會立刻帶著你消失,我苦苦尋覓了這麼多年,每一次都是傷心而歸,不是我不找你,是這個人,他太狡猾太陰險,他就是不讓我們母女團聚!」
阮初被她用力的拽著,听著她在她耳邊不停的訴說,眼里全是不停流下來的淚。
這一刻,她竟有些心疼。
自己依稀記得,母親生性溫和細致,不料過了這麼多年,一個人的脾性竟也會發生如此大的變化。
她到底經歷了什麼?
阮志安緊繃著臉,一言不發,的確,黎霞所說的句句屬實,他就是不想讓她們母女倆見面,讓黎霞遭到報應,讓她也深刻體會一下這「得不到」的痛楚。
當年,若不是她私底下和許勁洲那個家伙來往密切,對他關懷備至,對自己卻不理不睬,以致後來與自己大吵大鬧,鐵了心要離婚,自己又怎會狠下決心,抱走阮初。
她當初可是已為人妻人母,卻還如此不守婦道,他定要讓她也嘗嘗這被拋棄的滋味。
但時間,或許真的是一味良藥。
這仇恨竟在時間的長河中淡淡在他心中褪去,一晃眼八年了,八年的離別相思之苦她也受了,按理說,自己已然早就解了這怨氣。只是他如今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阮初。
他這幾天思前想去,還是決定將阮初送出去。
不待在他身邊後,她或許能過的好很多。
黎霞後嫁與了許勁洲,許氏家大業大,若是將她送回她母親身邊,以許勁洲對黎霞的寵愛,勢必會愛屋及烏,阮初也定會過上衣食無憂的好日子。
她還小,路還很長,自己斷然不能毀了她的人生。
于是他時隔八年,主動聯系了黎霞,也就是她的親生母親,讓她準備好接阮初回許家。
這,便是他所有的計劃。
所以今日無論如何,他都要讓阮初答應回到許家,同時與自己斷了任何瓜葛。
只有這樣,他才能對得起自己的多年對她虧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