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已接到侯小郎來信。
不日便會抵達。
他只需要堅持三日便可。
汪四戴上幕笠,自船篷里出來。
立在船邊的幾人立馬不遠不近的跟著。
如此行到府衙,其後綴著的人向四周散開。
汪四一步步進入府衙。
有兵士見了,忙提步上前,向他見禮。
汪四點了點頭,認得此人早前便是潛在府衙里任職的,便道︰叫柯隊正來。」
兵士領命,疾步出去。
很快,柯隊正急急行來。
「郎君,你尋我?」
汪四點頭,道︰「值營里情況如何?」
「還算安穩,」柯隊正道︰「幾位都尉早前便喜歡聚在一處飲酒作樂,大家早就習慣了。」
「不過他們一般也就兩天。」
「夠了,這個給你,」汪四將才剛拿到手的虎符遞過去。
「這是,」柯隊正接過來,一臉驚訝。
「若事情有變,你萬不可輕舉妄動,待到援兵趕來,再里應外合。」
汪四話音很淡,眉色也很淡。
「郎君,」柯隊正呆住。
「要記得善用,」汪四擺了擺手,露出些許倦意。
柯隊正只得拱手,退去門外。
行出府衙,他遙望飛檐高脊的屋舍。
莫名的心里升起一點不安。
他模了模胸口,那里有一點冰冷的硬。
他緊了緊衣襟,快步行遠。
淮南壽州。
在近乎不計損失的大戰之後,周小六立在被火燒得發黑的城牆之上。
其下,兵士們在清理同袍尸首。
望著一輛輛裝著尸首的大車,周小六的面上有些戚色。
崔三望了眼周圍,只幾丈外有兵士值守。
他微微側身,把周小六擋住。
約莫一盞茶的工夫,他轉回頭。
此時,周小六的神情已重又變得冷峻。
他深吸了口氣,道︰「郎君呢?」
「去府衙了,」崔三郎道︰「咱們的糧草只夠三日,郎君去籌措此事去了。」
「我去幫忙。」
崔三郎點頭,由得他下了城牆。
在汴州,周小六便經常料理此事。
這里雖然不是自己地盤,但他們有兵有人,那些世家只要不是活膩歪了,就知道該怎麼辦。
且周小六這會兒正心氣不順,正好尋個由頭,發散發散。
他叫來遠處兵士,道︰「讓他們收拾時,留一下家書,若有人身上帶著,收上來,標注上何人之物。」
兵士領命,快步下了城池。
跟前再沒旁人,崔三才放任自己嘆了口氣。
這些人都是跟著梁家經歷多年的風風雨雨。
而今卻要埋骨這里了。
府衙里,周小六進來,正看到梁康一邊交代兵士城里各世家家主召集起來,一邊捏著公文翻越。
「我能做點什麼?」
他走過來到。
「周世叔,」見到來人,梁康露出笑意。
周小六勾了勾嘴角,道︰「那些家主最是油滑,你年紀輕,他們定會跟你繞彎子。」
「咱們沒有時間跟他們扯,這事我去辦。」
他攬過當下最難,也最費勁的活,往外去。
「世叔,」梁康急忙上前兩步,「莫要用力太猛,引起反彈。」
「放心,我心里有數。」
周小六擺手,闊步出去。
梁康望了眼,搖頭回去案幾之後。
也罷,此戰他們實在損失不小,世叔這心里定然憋著獲取。
若不發出來,怕要憋出病來。
梁康捏著記錄兵器糧草等物的公文,再次翻越起來。
當看到有用之處,便圈起來。
這一忙就是將近一整天。
隨便吃了口飯,他就近擇了個榻歇了。
待到第二天,他堪堪看完公文,周小六面色愉快的進來。
梁康起身,將他讓到座位,「花廳那邊如何了?」
「一切順利,他們答應一家出三百石糧食,」想起那些家族的慫樣,周小六心里總算暢快幾分。
「那一共多少?」
「差不多夠三個月。」
周小六道。
「那就好,」梁康松了口氣。
那時也就開春了,再籌措些,差不多就能過去。
周小六笑。
「早前就听說淮南富,世家尤甚。」
「可是每每瞧著徐家都摳搜得不行,我還以為是虛言。」
「今日一見,方知傳言不虛。」
梁康面色卻漸漸凝重。
壽州地處淮南之西,論富庶,遠不及滁州廬州等地。
可就是這樣,都讓人咂舌。
由此可見,淮南到底如何富庶。
徐家卻在此地經營百年,內里底蘊不知多少。
他們現在只有三萬不到的兵士。
萬一徐家真個傾巢而出,他們這些人怕不是要頃刻覆滅?
梁康聲音低低的將擔心說出。
周小六收了笑,思忖半晌之後,道︰「郎君所慮,我以為不會發生。」
他道︰「這里人丁不少,也確實富庶。」
「可就是這樣,這里的人才更渴望安寧。」
「畏戰之心遠遠勝過咱們北地。」
「若是早前,或許還敢一戰。」
「但徐大所領兵馬全軍覆沒,加上這次壽州的失守,守城將士皆亡。」
「這樣的消息傳回去,便是徐家人想領兵奪回失地,那些兵士卻未必配合。」
「事無絕對,不可大意,」梁康依舊鎖著劍眉。
「是,」即便梁康對他十分尊重,凡事都征詢與他,周小六也沒有忘了本分。
他拱手領命,闊步出去。
梁康鎖著眉頭半晌,埋首案幾之上。
待到寫完,他輕輕甩動。
待到墨跡干涸,他將紙卷成小紙桶,叫來兵士,命其立時將其送出。
兩日後,徐家收到壽州被佔的消息。
徐家主急急召來徐節度使及其他兄弟。
得知消息,眾人皆面色沉沉。
「諸位有何想法,不妨講來。」
徐家主問著,目光看向徐節度使。
徐節度使抿了抿嘴,道︰「壽州緊靠淮水,河道與滁州廬州皆通。」
「若梁家勾結武寧,極有可能兩面夾擊,進而攻佔這兩城。」
徐家主點頭。
「因此,我以為,此城不能丟。」
「此言甚是,」徐家主看向眾人。
「諸位可有願與梁家一戰的?」
這話一出,滿室俱寂。
便是徐節度使也低垂著頭,不敢與徐家主對視。
徐家主眼底閃過一絲失望。
半晌,位于末座的一男人遲疑著起身。
「三弟,可是願往?」
徐家主站起身,微微向前邁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