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船交錯著分開。
汪四遙望遠去的大船,片刻,重又把注意力投注到才剛搬挪過來的地圖上。
另一邊,梁康則往洪州去信。
請崔八郎全力支應汪四。
崔八郎收到信,先是訝了下,而後了然。
據他所知,淮水一帶正打得熱鬧。
想來徐家戰事不利,顧此失彼。
他們便想鑽空子,把這邊防線拿下,配合梁二殲滅劉家。
崔八郎把信毀了,來到校場。
兵士們正在操練,見他過來皆停了動作。
崔八環顧一圈,朗聲道︰「你們不是都閑得難受嗎?」
「都給我听好了,解你們這癮頭的機會來了。」
兵士們眼楮登時錚亮,跳著歡呼。
一晃大半年,他們閑得骨頭都松了。
終于,可以建功立業,討媳養家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盯著崔八,就跟看到肉骨頭的狗子。
崔八挑眉,「打今兒起,伙食加餐,都給我放開肚子,把勁都攢起來,到時候可別給我丟臉。」
「你就放心吧,一準給你長臉,」兵士們朗聲大喝,再揮足有小兒手腕粗細的槍桿。
交擊之下,發出嗡嗡的震顫。
崔八 了圈,滿意點頭。
背著手,回去府衙。
又半月,汪四的信悄然而至。
汪四將自己的想法以暗語形式表述。
這暗語是早在戰事興起之前,柳福兒和崔大郎幾人定下的。
但凡統帥皆將暗語記與腦中。
崔八一目十行,才一看到,便自座位上蹦起。
他叫來長史,道︰「咱們還有多少糧草?」
「不足一月,」長史日日都在心里記著,听得問詢,想也不想的報出。
「這麼點,」崔八背著手,在地上轉悠幾圈。
有點少,不夠趕去跟他匯合。
不過不妨事,沒了去搶。
這事梁二沒少干,他身為其下屬,有樣學樣就是。
崔八拋開這些,道︰「速速傳令工匠,即日起三班輪換,人歇,活不歇,能干出多少弓箭,是多少。」
這些玩意兒才是最耗費工夫和時間的。
「是,」長史領命,退了出去。
崔八踱步到屋子側面。
那里擺著個半丈寬的武器架。
其上只橫著一把攢著紅纓的長槍。
崔八抬起手,輕撫槍頭。
徐家對崔家如何,他歷歷在目。
而今,終于到了回報的時候了。
崔八嘴角勾起,泛出冷冷的笑。
一晃便是五六日。
從晨起,崔八便點兵列陣,立于船上。
待到傍晚,信鴿姍姍而來。
扶著看守鴿籠的兵士將信送上。
崔八掃了眼,自座位上起來。
他抄起長槍,落與地面。
「開船。」
隨著這聲號令,卡口大開。
船帆鼓起,順水出城。
五天後的半夜,歙州城上響起巨石砸落聲響。
駐守這里的徐家都尉自睡夢驚醒。
他推開抱在懷里的美人,急急尋來值守的僕從,問︰「發生何事?」
僕從也是一臉慌色,全然不知發生何事。
外面聲音越發的急了。
都尉跳起來,穿上衣裳,就往城門奔去。
沒等走到近前,便看到滿天的火光。
他腦門頓時一陣陣發暈。
周圍全是自睡夢驚醒,衣冠不整的兵士。
望著西南兩座城門的火光,眾人皆張著嘴,一臉惶色。
「還愣著干嘛?」
都尉環顧一圈,怒聲吼道︰「還不趕緊去城門防守?」
兵士們轉眼,這才發現都尉就在近前。
眾人忙應和著,往城牆奔去。
只是不等跑遠,就听到一陣高似一陣的呼喝。
那聲音由遠及近,似乎就要來到近前。
都尉頓時一僵。
他不可置信的望向遠處。
開闊的官道盡頭,有火光搖曳著行來。
他兩腿猛地哆嗦了下,某個部件忽的不听使喚。
看著兩腿間的水漬,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兵士們調轉方向,往阜頭奔去。
「回來,都給我回來,」都尉大聲喝著。
然而,適才他的表現兵士們皆看在眼里。
又有哪個肯听他擺布?
眼見兵士跑了個干淨,都尉絕望的望著越來越近的敵軍,只能緊跟兵士。
崔八郎帶著人攻入府衙。
柳家軍以最快時間將府衙里的所有人等拘禁與一處。
崔八郎慢悠悠過來,「哪個是郡守?」
眾人面面相覷,又都低下頭。
崔八郎呵了聲,「立功者優待,論功還可惠及親眷。」
他環顧一圈,見其中幾人目光閃爍。
「把他們帶出去,分開審,」他隨手點了幾點,轉頭出去。
門重又合攏。
崔八命人將所有公文皆裝好封箱。
他不諳這等事務。
不過在他佔領這里之後,自有人接手。
天明,兵士們將四城掃蕩了個遍。
殲滅幾百人,抓了三百余人。
崔八人手緊缺,且時間緊急,根本沒有余力盯著這些人。
于是乎,幾百人頭滾滾落地。
于此同時,兵士來報。
已得了此地糧倉所在。
崔八大手一揮,帶著兵士,將糧倉搬了個精光。
而後留下一個旅駐守。
他帶著人繼續東進。
而在距離他幾百里的越州。
汪四坐在矮小的船篷之內。
有人疾步行入。
「郎君,郡守府已經被控制。」
汪四抬眼︰「人可還活著?」
那人遲疑了下,點點頭。
汪四皺了皺眉。
負責潛入府邸的是吳家殘余之人。
這些人對徐家的仇恨不是一般的深。
所以在行動之前,他再三強調,在事情沒有完結之前,萬萬要留郡守性命,以免意外之時,手里沒有籌碼。
但現在看來,這些人並沒有把他的話听進去。
來人見汪四面色沉沉,也不敢多說,只默默的退去外面。
又過兩刻鐘,又有人入內。
「成了,」那人模出一小巧銅牌,托到汪四跟前。
汪四拿過來,道︰「可有人察覺?」
那人搖頭。
想想又道︰「郎君,大軍幾時過來?」
「我們這樣,怕是堅持不了幾日。」
「很快,」汪四眸色淡淡。
來之前,他以為這里的人不少。
不想來了才發覺,好些人早已放棄這份堅守,能留下來的只有幾十人而已。
好在這些人一直不曾放棄,暗自潛伏各處。
但這也只能讓他可以控制郡守府和幾個負責城防的都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