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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不知道陛下是什麼時候有了這樣的懷疑,也許從一開始就有了。這也是太後迷惑的地方。陛下憑什麼在所有人都不確定的時候,就產生了這樣的懷疑?

沒有男人願意懷疑自己的女人對自己不忠,這種事情,想想似乎都是對自己的侮辱。可是陛下卻仿佛如此肯定,這讓太後不禁多想了一點,引發更深的寒顫。

此時面對著還在喋喋不休的付嬪,她不由得就更加不耐起來。

「你說得有道理,」太後打斷了付嬪的話,「那麼,這件事就交給你來辦了。你去與皇帝說,讓皇帝接梅美人回宮。」

付嬪怎麼都沒想到,這件事會砸在自己手上。她驚愕地抬起頭,面對著太後含笑的臉與不耐的眼神,終于明白太後對自己是不耐煩了。她想不到自己什麼地方得罪了太後,也不敢追問,只能諾諾地應是,也不敢再在太後面前奉承,退了出去。

太後讓宮人將二皇子抱到自己面前來。毫無疑問,二皇子是皇室血脈。皇家那一脈相承的薄唇在二皇子臉上一點也不突兀。太後也確定,自己面對著二皇子的時候,那股血脈的親切之感不是假的。

那麼……陛下為什麼那麼肯定?

她覺得自己隱隱綽綽的好像踫到了什麼禁忌的點,卻不敢再細想下去,仿佛只要在想下去,就有什麼會發生變化,自己現在安閑的生活會被破壞得一干二淨。

她打了個冷顫,讓宮人將二皇子抱下去休息了。

算了算了,反正,自己已經老了。安安分分地過完剩下的日子,也就罷了。

不知道付嬪怎麼說動了陛下,沒過太長時間,陛下居然真的下了旨意,遷梅美人回宮。照理應該只用派了宮人去告知一聲,讓行宮那邊準備一二就好,也不知道陛下想著什麼,居然特特派了大皇子過去。

隨行的人是監察司的陸鴻光。

阿音難得出一次門,大皇子也不忍看著她可憐巴巴的眼神,帶著去的兩個人當中就有一個她。另一個,卻是當初就是從行宮跟過來的浮雲。

出發那一日,阿音看到了陸鴻光的一個背影。黑衣冷峻,周身散發的氣息仿佛都帶著血氣,冰冷讓人戰栗。阿音莫名地覺得熟悉,隨後一笑,自己哪有什麼機會見過這監察司的首領了。

浮雲知道隨行之人是誰之後,就一直很沉默。阿音問起,她低低地說︰「你可還記得浮生?」

自然……是記得的,當初自己出了事,浮生就被收到了監察司的牢房里。後來的事,大皇子輕描淡寫地說過一句,說浮生其實是個細作,一直藏在行宮里,也不過是听命行事。

「後來浮生的下場,我也有听過。」浮雲低著頭說,「據說被送出來的時候,渾身都沒有一塊好肉。」她打了個冷顫,「雖說她是自找的,可監察司那種地方……」

她不肯再說了。

阿音明白了。不過落到她身上,對著人人畏懼的監察司首領,她卻並沒有那種太過害怕的感覺。偶爾她甚至願意冒著嚴寒掀開了窗簾,探頭看一眼前方馬背上挺拔的身影。這麼冷的天,他這麼吹著風,不冷嗎?

陸鴻光大約是不覺得冷的,因為當車隊里面有不少人得了風寒的時候,他依舊半點兒事都沒有。只是畢竟病了的人也不少,車隊的行程不可避免地放慢了下來。

阿音與浮雲運氣不錯地避過了,大皇子卻不幸中招,躺在了馬車上。

「都怪殿下逞強,天氣這麼冷,非要跟著別人騎馬,如今受了風生了病躺在馬車上,可覺得舒坦了?」浮雲這樣親昵地抱怨著,大皇子躺在那里只是閉著眼不說話。阿音忍著笑,按照隨行大夫的吩咐灌了一碗紅糖姜絲茶給大皇子,看著他皺著眉喝了下去,又躺了下去閉著眼不說話了。

因為大皇子病了的緣故,陸鴻光過來探看了幾次。每一次他一來,浮雲就都小心翼翼地靠邊站低頭裝背景板,倒是讓阿音忍不住多看了她好幾眼。好在陸鴻光似乎並未察覺一個小小宮女的害怕,每次過來探看大皇子一次,見一面說兩句話也就走了。

不過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阿音倒是差點鬧出事情來。她總算是知道自己為什麼對陸鴻光的背影有種熟悉感了,原來兩個人曾經真的見過。當初阿音出事之後,那個帶人救下她的就是陸鴻光。難怪後來對大皇子說起要謝謝那救下了自己的人時,大皇子露出了那樣的笑容,說著沒有必要。

不過這次在這里遇到,阿音卻總算是揪住了機會對陸鴻光說了一聲謝謝。也確實如同大皇子說的那樣沒有必要,因為對方幾乎已經忘記她這個人了。唯一記得的,是她是大皇子身邊的宮女,很是得大皇子看重。

原本兩三天的路程走了五天之後,行宮終于是到了。行宮中人早早地得了吩咐,早早地等著大皇子一行人了。掌事太監見了車隊過來,臉上的笑容幾乎都要將眼楮蓋住,忙不迭地迎接了過來。雖然對著陸鴻光的時候有些發 ,對著大皇子的時候倒是不怎麼含糊地奉承了起來。

不過畢竟目的是過來接梅美人的,所以大皇子也沒有怎麼耽擱,休整片刻,就先過去梅美人那里說了說這件事。

梅美人依舊是那副病怏怏的模樣,也不是第一次听到這個消息了,並不見多少喜悅,只是淡淡地對大皇子說著謝︰「只是臣妾這副身子不爭氣,只怕要勞殿下多等兩天。」

大皇子並不在意這一兩天的差距,左右在路上已經耽擱許久,當即就答應下來。隨後才回了自己的居所去休息了。

等他一走,梅美人身邊伺候的宮女立刻就淚盈于睫,滿是喜悅地對梅美人說︰「美人,如今總算是苦盡甘來了。」梅美人唇邊浮上一抹極淡的笑,又飛快地消失了︰「苦盡甘來嗎?」她一點都不這麼覺得。

在行宮里的日子過得久了,雖然身子不爭氣,可是有些事,還是看得清的。

可如今她又能如何,左右身不由己,不管干什麼,都沒得選。

大皇子在行宮多待了兩天,梅美人總算是準備齊全,被人扶著過來與大皇子告了罪,被安置上了馬車,開始回宮。回去的時候,阿音發現,隊伍中卻多了一位熟悉的老面孔——當初的崔總管崔德義。

雖說只是半年不見,崔德義卻沒了那副富貴閑人的姿態,如今看上去要衰老得多,但不便的是他的神態,依舊是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樣。見阿音注意到他,還笑呵呵地與阿音點頭招呼。阿音一時措手不及。

詢問過其他宮人之後,方才知道崔崔德義是陸鴻光塞到隊伍中來的。為了讓這位年歲已大的老人能走得順暢些,還特意讓他將伺候的小太監也帶上了,給他派了一輛小馬車。阿音恍惚覺得,這次說著接梅美人回宮,說不定其實是為了接這位崔總管才是。

不過這些事也只能在心底想想,卻是不敢說出來的。

回去的路上倒要順暢許多,大皇子雖說風寒好得七七八八,暈車的毛病又上來了,吐得昏天暗地的。陸鴻光過來看了,滿臉不可思議之色,不一會兒就將崔德義打發了過來伺候。

被質疑了的阿音與浮雲在面對這位老人家的時候都沒有什麼底氣,看著他貼了姜片在大皇子的手腕上,又在鼻子底下放了幾片。雖說車里面一片濃濃的姜味,大皇子的表現卻當真好了許多。

「果然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阿音這樣說著,對著崔德義笑得燦爛,「崔總管真是厲害。」崔總管笑呵呵的︰「也算不得什麼本事,不過是一些小技巧。你們見得多了,也就知道了。」

他的眼神略帶懷念︰「當年還未曾入宮的時候,家里曾經有人這樣做過。老奴看到了,也就記得了。」阿音的眼神顫抖了一下。家里能坐得起馬車的人,為什麼入宮成了太監?

她笑眯眯地听著浮雲與崔德義聊天,低頭看了一眼依舊閉著眼假寐的大皇子,將這個問題壓在了心里面。幾十年前的舊事了,自己何必再追問呢。

「梅美人是個好性的,就算被欺負到頭上也不聲不吭,這樣的性子,入了宮還不知道日子怎麼樣。」話題一轉再轉,不知道怎麼就轉到了梅美人身上,崔德義畢竟是與梅美人打交道最長的人,當即意味深長地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見浮雲與阿音的視線不約而同地落在自己身上,他又哈哈一笑,說自己多嘴,不肯再多說了。

等到他離開之後,方才一直閉著眼的大皇子卻睜開了眼,盯著他離開的方向,冷笑了一聲。

夜里的時候,大皇子一邊泡著腳,一邊看著阿音在那里忙著收拾床鋪,忽而問︰「你覺得,今日那崔德義說梅美人那一句,是什麼意思?」

阿音訝然地抬頭,就見大皇子看著自己。

等不到阿音的回答,大皇子卻自己說了一句︰「梅美人性子如何,與我又有什麼關系?」

阿音試探地說︰「也許是想說什麼事?」話音未落,就見大皇子的視線看了過來,其中好奇之色,讓阿音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說梅美人受了欺負也不聲不吭,大約是行宮里曾經發生過什麼?」

于此同時,也正有人說起行宮。

「當初先帝就是在行宮里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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