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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三十五章 臨危受命(一)

當滿身血污的傳令官八百里加急將晉州軍報傳入長安,仿若滾燙的油鍋里潑了一瓢開水, 瞬間炸裂開來。

東秦的參政知事歷來由三省六部的高官兼任, 他們甚至來不及尋思對策便匆匆忙忙趕往宮城, 然而禁宮之中聖人卻沒有出面, 只有林清笑盈盈得籠著袖子站在石階跟前耐心得等著。

「正則可知陛下在何處?」劉靜膝下一子一女, 長子劉豐取得是夏侯元娘,次女劉月嫁得正是林清獨子長安四公子之一的林瑯,二者即為姻親關系,旁人不敢問或不願意問林清,他倒是無所謂, 登時湊過去。

「聖人的蹤跡我等一介臣子又如何知曉?」林清微微一笑,「諸位還請稍候, 清與諸位一道亦是接了消息才由人通傳進宮的。」

西書房中, 聖人呆愣的坐在上首, 他跟前的龍涎香已經滅了,他卻毫無知覺。

一旁的柳泉將軍報傳遞給最先接到消息入宮的姬凜,後者一身玄色緞面瓖邊銀色披風,內著繡銀色鸞鳥紋樣靛青大衫, 因著進宮為了避免沖撞了聖人束了一條寶藍色的腰帶, 頭上的頭冠也是玉冠而非銀冠。

「晉州如今危如累卵,不知計將安出?」聖人沉默了片刻,見姬凜與平陵御均看完了軍報,終于回過神來,臉上帶著惴惴不安。

軍報是永寧城駐軍從四品郎將戚錚傳信過來的,將晉州如今的情況大致描述了一般,落在紙上便是群龍無首、左右猶疑、人心惶惶,但他還是大致探得北魏分四路南下,且各路領軍的皆是烈帝成年的皇子。

上路由北魏太子拓跋傲領兵直扣朔雪關,被守將姬杉擋在關外,雙方僵持,急需援兵、糧草支援。

中路由三皇子拓跋敦領軍,沿著塔布納河翻越長生山,應該是沖著定北鎮去的,但北魏善馴鷹,如今行在長生山脈之中,周圍並無高大的樹林可遮蔽蹤跡因此探子只能大致追蹤一個方向並不知其詳細行蹤,好在定北鎮守將楚丘亦是用兵好手,定北鎮失手的可能性不大。

至于第三路則由皇長子拓跋敢領軍,繞開遠路往泰安城走,沿路經過夏侯家名下的三個馬場,收繳馬匹無數,而沿路軍民死傷亦是無數,同樣需要援軍。

至于第四路則由四皇子拓跋斂領軍,他們沿著西楚邊界穿越月亮河往西直奔永寧城,此路皆為騎兵,雙方僵持不下,北魏屢次想要繞過城池,卻被戚錚領軍當下,但他也只能做到防守,無法反擊。

「草民願請命直往晉州抵擋北魏。」眼前的局勢遠比紙上寫的更復雜,除了北魏、潛逃的流寇、還有謀逆的反賊,內外交困概莫如是,可是平陵御與姬凜都知道沒有人比他更合適,是以聖人話音一落,姬凜便單膝跪地請戰。

「卿不過守孝在家,身上仍有四品將軍的續餃,如何是草民!」聖人听見他這樣一說,又驚又喜,上前一步扶他起來,「如此萬事就依仗將軍了!」

姬凜與平陵御對視一眼,二人眼中都閃過無奈,再一次對聖人的不靠譜有了清晰的認識。姬凜請戰,聖人未听對策未加斟酌便同意,更可怕的是出兵出多少?調兵從何調?糧草軍備等物從何處?何日出發?除了主將副將的人選是什麼?……一系列的問題聖人都不在意,他只認為出了問題有人出頭來解決問題,那麼他便可以高枕無憂了,更不要說姬家目前還扣著一個謀反的名頭,如何能說服文武百官同意讓重要嫌犯的姬凜擔任主帥。

然而聖人此時心情激蕩,又听得柳泉來報說是朝臣都來了,他一面落筆草擬聖旨任命姬凜為元帥,加封其為二品護國將軍,一面便命柳泉傳訊給諸多臣工,令其各自回家,只說晉州之危已解決了。

「陛下!」平陵御心中哭笑不得,大軍前行非同尋常,朝中諸多部門皆要齊心協力,豈是一張聖旨就能定下的,然而他深知聖人性子,典型的吃軟不吃硬,不由柔聲道,「草民信任姬將軍智勇無雙,然而朝中臣工皆是英才,俗話說一人計短,眾人計長,將軍年紀青青,少不了還是要听听前輩的意見,再也陛下信賴姬家清白,那是陛下慧眼如炬,可三人成虎,未必所有人都如陛下英明,少不得還要請陛下替姬家正名。」

「這有何難?」聖人滿口答應,他到底不是傻子,戚錚是兵部侍郎戚銳的族弟,二者皆是寒門子弟,又未受過姬家恩惠,很不必為了姬家遮掩,而兵報上白紙黑字寫了北魏皇長子拓跋敢領軍,沿路經過夏侯家名下的三個馬場,收繳馬匹無數,這當中若沒有貓膩他四十九年的日子也算是白活了,而夏侯家與姬家的恩怨他們這些人也都是知曉的,不過聖人心里也覺得夏侯家忒不大度,大丈夫何患無妻,又不是心有靈犀的愛侶,「阿柳,你喚他們到東次間的花廳等著,朕這便帶著元昭過去。」

「既如此,草民先告退了。」平陵御見他听勸,也不由舒了一口氣。

「朕瞧你言之有理,如今可是秀才的功名?」聖人一時才反應過來,平陵御如今仍舊是個白身,又想起之前周堅曾經向自己推薦過二人,果然還是凌雲慧眼如炬,有識人之能。

「草民的確為升平十五年的秀才。」平陵御點了點頭。

「為何不往上考?以卿之才學,雖不能高中狀元,想必二甲亦是不在話下。」東秦歷代國君少有如聖人一般文采非凡的,往往草詔皆是翰林筆墨,而自聖人登基以來,他的聖旨到多是自己寫的,此時落筆便命章文取了玉璽來用了印,只等中書省檢閱一遍即可發文。

「草民中了秀才不久父親便病逝了,如此守孝三年,再往後卻是身子孱弱的,會試乃是九日,草民估模著挨不過去,也就並未往上考。」平陵御見他不著急也就耐著性子跟他講話,且他知道聖人對于隱逸者多有好感,他一直以來在聖人跟前也是鄉野散人的模樣,只他語氣听著軟和,倒像哄姬凔一樣,姬凜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再有草民志不在廟堂之中,素日里收幾個弟子觀四時風光也足以怡然自樂了,等這回事了,草民自然還是回蜀州,躬耕田野,自給自足。」

「真隱士也!」聖人聞言不由嘆息一聲,「每日伴著琴棋書畫詩酒茶,听風觀雪聞落花,果然是神仙日子,朕只恨不與郎君同歸山林。」

「正是陛下治下清明,草民才得有此梅妻鶴子的生活。」平陵御沖姬凜眨了眨眼楮,笑道。

「既如此,朕先讓凌雲去帶圍著元昭府邸的禁軍回來,你便跟著他一道。」聖人被他哄得高興,當即笑著對章文吩咐,「我瞧著平陵體弱,今年進貢的上好的皮子、藥材,你都挑一些合適他用的,一並送過去。」

「喏。」章文笑著應了。

這頭平陵御跟著章文去尋周堅,聖人則帶著姬凜去了東次間的花廳,等他坐定了,一眾大臣才魚貫而入,眾人行李之後在跪蒲上坐下,一眼便瞧著跪坐在聖人下首的姬凜!

能坐上參政知事的沒幾個不是老狐狸,雖然不知聖人為何將姬凜溜出來,但如今眾人更在意的是晉州的戰局。

「朕已決議令元昭為帥,諸卿可有異議?」聖人仿佛壓根兒不知道自己自己說出的話會引起多大的震動。

「陛下!」劉靜驚呼出口,「姬家謀逆之事尚未查明,如何能任其為主帥?且姬家郎君如今守孝在家,遍尋朝野,並非無可出其右者,陛下不若重新選帥!」

「元昭用兵如神,可為將帥!」聖人難得硬氣一回,「至于守孝在家,彼之父親當年亦是臨陣奪情,今日子效其父,亦是忠義佳話!」

「臣以為,姬將軍終究年幼,而晉州局勢困窘,非老成持重者不可取,臣想舉薦邕州州牧宇文雍為帥!」戶部侍郎曹冰捋了捋袖子,他的家族歷來跟宇文家同氣連枝。

「家父臥病在床已有數月,空不能提槍上馬。」在座的諸位就數做文書記錄的宇文督最為年輕,在曹冰說完,他便慢吞吞得開口拒絕,雖然不知道父親究竟做什麼打算,但之前的傳信還是教他心中酸澀不已。

「如今晉州局勢不明,臣以為姬將軍為帥倒也十分恰當。」戚銳緩和了聲音,「姬將軍出身晉州熟知晉州風貌、民俗、水文地理,此所謂地利也,再者,晉州袍澤多于姬將軍熟識,行軍配合,且文襄公新喪,士氣低落,姬將軍子承父志,可振士氣,此所謂人和也——行軍對陣無外乎天時地利人和,將軍所佔其二,足可為帥!至于其年幼,前朝有驃騎將軍霍去病,我朝亦可出一個姬元昭!」

「可姬家……」劉靜急了。

「姬家赤膽忠心,世人所知,又何必听信小人讒言,劉尚書太過謹慎了。」林清不待他說完便輕飄飄的打斷了,朝著聖人躬身,「軍情緊急,還請陛下下旨立姬凜為帥,另有出兵幾何,軍需運送等需要商定,諸位同僚,我等不如速速敲定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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