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宮女說道︰「按著慣例,歡迎新官的酒宴過幾日就要舉行,娘娘想問問,你們可有什麼建議沒有?」
眾人低著頭不敢回話,有幾個願意發言的又格外緊張,什麼新奇的法子都想不出。
姑姑知她們困窘,只能告罪娘娘︰「恕屬下無能,教得她們只識得聲樂音譜。離了琴軒,都是孤陋寡聞的人。」
太後娘娘自個收了棋盤︰「許樂師何必妄自菲薄,本宮看著她們一個個可機靈的很哪。」
「太後娘娘。」
「許樂師無需多言,我想听听她們說話。」
「是,太後娘娘。」
阿芙看看四周,除了鴿一無所謂地系著自己衣袖上的絲帶,其他人皆縮著腦袋。「總有人會站起來的,未必要輪到我當這出頭鳥。」大家都在這麼想吧。她不明白太後搞這一出是為了什麼,不過還是先讓大家月兌離險境的好。
「太後娘娘,小女有話要說。」話語擲地有聲,激起了此起彼伏的松口氣的回音。
太後的目光定格在柳阿芙身上︰「哦?」
「若是這次宴會的酒桌上一如先前一般都是三牲之物,蘭澤覺得有失妥當。」
「有何高見?」
「新官皆是文采出眾、超凡月兌俗之人,蘭澤認為如果御廚能將牛羊豬肉換為瓜果時蔬,才更符合他們的身份。」
「皇家宴會,沒有葷腥,有何體面可言?」
「大可擺出雞魚蝦一類清單淡肉食,花樣由御廚們自由發揮,我想做出來的色相也不會令人失望。」
「那宴中活動呢?」
阿芙拿捏著回話的度,決定見好就收︰「小女僅是信口胡言幾句,太後娘娘大可不听。若是剛剛說了什麼忤逆娘娘的話,還望娘娘恕罪。」
「你既如此聰穎,本宮又怎會懲罰你。」
「謝娘娘贊賞。」
「不過,本宮想知道你還有什麼點子?」
阿芙低著頭,有些著急,荔枝從桌子下面抓了她的一只手,手心里全是汗。
罷了,破罐子破摔,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行酒令!」
「行酒令,這活動過于稀松平常,本宮想要听點兒有意思的。」
有人迅速地抬起頭來看她一眼,好奇她該如何作答。
「非也。世人說的行酒令是一人為令官,余者听令說詩詞,違者罰酒。蘭澤說的卻恰恰相反,新官們可比試喝酒,喝得最慢的以當日為題作詩一首。比賽的酒量較多,可以選擇清釀的棗酒,香而不易醉。飯食要在酒前端出來,食物墊了肚子,飲酒不易傷身。」
這些都是以前在斂翠樓時看到有錢的人們玩的游戲,不過他們不是罰作詩,而是第一名可以得美人一夜。那時候阿芙覺得太荒唐的東西,現在卻用它來保身。
太後娘娘輕聲鼓掌︰「你這個女子,倒叫我大開眼界,不僅舞跳得好,又有不俗的見識。」
她扳起阿芙的下巴,用只有阿芙能听到的聲音說道︰「還真是像啊。」
「像什麼?」
太後松開手,說了句什麼,阿芙听不清,只觸及到她眼底的悲傷。饒是這樣的歲數了,仍有什麼心結解不開嗎?這讓阿芙不得不去好奇。
大宮女攙著太後娘娘回了房,眾人依舊在花園里坐著。
荔枝粗著嗓子,學男人的聲調向阿芙說道︰「蘭澤女俠,小身都快愛上你了。」
「我是江湖出身,不過比你們多見過一些平常百姓的東西,用在皇宮里自然讓人覺得眼前一亮。」
「你就是謙虛了。」
姑姑壓著怒火︰「平時嘰嘰喳喳的,除了她一人,方才怎麼不見誰冒出來,當真是被我說對了,孤陋寡聞?」
樂女們不做聲,唯鴿一站起來︰「鴿一平時只會練琴,若是說也只知道說彈琴,太後娘娘想要新奇的,我沒有。難道就算是因為知道這一點,不去愚蠢的送命也是錯嗎?」
阿芙在下面飛快地掰著手指,計算著鴿一這句破紀錄長的話一共有多少字。
這是鴿一第一次頂撞姑姑,她倆站著對峙,誰也不讓著誰。
好在大宮女安頓了太後娘娘就回到花園,說是娘娘挺滿意的,特意邀請她們參觀一下花園,姑姑緊皺著眉頭也不說話,大家便只能按捺著激動的心情婉拒了,由她帶出華桉殿。
回琴軒的路上,阿芙看見文喬早已恢復了常態,在與周圍人眉飛色舞地議論些什麼,好像剛剛那個拯救蒼生的人是她一樣。
阿芙故意從她後面走過,撞了她的肩膀。文喬沒料到她忽然來這麼一下,直接被翻了個身。她沖著她的後背大聲嚷嚷︰「你這是做什麼!」
她回頭,滿含歉意地說道︰「妹妹沒看清,不小心撞到姐姐,姐姐莫要計較。」
「那你給我撞一下?」
阿芙斂住親切的笑意,冷哼一聲︰「剛才我也算是救了姐姐,姐姐倒好,連句謝謝也沒有,現在還要怪罪妹妹。」
文喬自知理虧,卻不想輸給她,硬著頭皮回道︰「你站起來說那些話,不過是想要出風頭,以為我看不出嗎?」
姑姑在最前頭,回過頭看著她倆︰「你們還嫌不夠丟人是嗎?蘭澤你也不要驕傲,要知道你被抬得越高,也越危險。」
姑姑說得沒錯,人這一生都像在爬山,越往上去站立的地方越小,也越陡峭。有人只求安逸,便待在半山腰上,喜樂平生;有人堅持登頂,坐在山尖上的人最孤獨。
皇上嗎?
「朕再想想。」
皇上翻來覆去看那幾張標注著新官的紙,其他九位都有著落了,只剩下劉書生一人,太傅低著頭等他的抉擇。
「再說一遍吧,他的父親。」
「前朝老臣劉勝將軍,跟隨先皇南北征戰,先皇去世後,告老還鄉,定居在江左三年有余。」
皇上詭秘一笑︰「廷尉,掌刑獄。」
太尉正要記,卻還是有些疑問︰「此生雖是狀元,不過初出茅廬,應該多歷練幾年才能擔此重任。還望皇上三思。」
「太尉不覺得很有趣嗎?」
沒有回旋的余地,太尉低下頭,鄭重地寫下︰「狀元劉書生,廷尉,掌廷尉。」
「記好了拿給印書府。朕只容許他們歸家三日,三日後送達聖旨,別讓朕等急了。」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