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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葉芷青此刻身在邕州,頗有些焦頭爛額。

她近年行商,從交趾萬象等地行販運之實,也積攢了些客商。此次出發之前,邕州的徐常林便跟她約好象牙、虎骨、沉香所需之數目,連定金都付了,哪知道等貨物運到之後,徐家卻出了問題。

葉芷青此次行商是帶著賴大慶的,哪知道才進了邕州,將貨物拉到自家的鋪子,蘇銘就匆匆迎了上來,面色凝重將她請到後堂,茶都沒奉上,就道︰「師傅,出事了——」

蘇銘跟在她身邊多年,如今歷練有成,也能獨擋一面。而賴大應膽大勇武,常年跟著商隊押運貨物。

賴大慶跟著葉芷青在外面跑商習慣了,膽氣倒是很壯,還嘲笑蘇銘︰「阿銘,你這是在小地方呆久了,膽子都縮回去了,不若下次跟著師傅也出去多跑兩趟,說不定就練回來了。什麼事兒倒把你嚇成了這副模樣?」

蘇銘瞪他一眼,這才道︰「師傅,徐家出事了……」

「不知道的還當咱們家出事了。」賴大慶一根筋,壓根想不到這中間的厲害關系。反是葉芷青見微知著,立刻就反應了過來︰「可是咱們這次押送的這批貨?」

此次的象牙虎骨沉香等都是名貴之物,徐家交了訂金,數量甚巨,葉芷青抽調了各鋪子里的流動資金,積欠別家的貨款都寫了欠條,原本以為不愁銷路,等回來交了貨就可以回收所有款項,哪知道訂貨的商家出了問題,一時半刻若是銷不完的話,豈不是影響了她的資金鏈。

蘇銘憂心忡忡︰「師傅所料不差,這幾個月徐家生意回縮,店鋪田產朝外質典,听說徐常林重病,近來由他的長子主事,但卻不曾力挽狂瀾,只能看著常家潰敗千里。听說徐家還積欠不少商家銀項未曾結清,不少人都往徐家去討要貨款。」

葉芷青萬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情,沉吟片刻才道︰「不如明日你陪我去探病吧?徐常林跟咱們簽訂了供貨契約,總要先探探徐家的口風再做打算。」

賴大慶還傻呼呼道︰「他們不要咱們是不是就可以直接拉出去賣了?」

蘇銘在他的大腦門上拍了一巴掌︰「這麼蠢,你到底是怎麼娶到媳婦兒的?」也難為虎妞不嫌棄他。

他模著大腦門很委屈︰「阿銘你怎麼跟虎妞一個口氣?」數月小夫妻分離,還真有點想他家婆娘。

氣氛被他一打岔,頓時輕松許多,就連葉芷青也不由笑了︰「那叫傻人有傻福,你若是跟大慶似的,早就成親了,也不必蹉跎至今!」

蘇銘︰「……」好好的談著正事,怎麼就演變成了催婚?

話題轉的太快,他還有點適應不良,木著一張臉無奈道︰「師傅,您又提此事!」

葉芷青也嘆息︰「有什麼辦法?家有大齡未婚徒弟,為師不操心誰操心?」

兩人分明年紀相若,卻差了一輩,葉芷青兩世為人,又歷經坎坷,容顏未老心境卻已然不復當初,說話頗有幾分老氣橫秋,卻難得讓蘇銘無法反駁。

「是是是!徒兒讓師傅操心了!」蘇銘好脾氣的笑︰「等忙過這陣子,徒兒一定成家立業!」

葉芷青很是欣慰,但是很快她的欣慰就被生意上遇到的危機給抹平了。

次日一大早,蘇銘便陪同葉芷青前往徐府探病,徐府門庭冷落鞍馬稀,比之半年前光景大不相同。

徐府門口的小廝大概是接待討要貨款的客商很多次了,听得這戴著帷帽的婦人要求見徐常林,便苦著臉道︰「不瞞兩位,我家老爺病了一段時日,不見外客,府里是大公子主事,小的做不了主。」

徐常林年方四旬,長子今年也才十**歲,听說之前為著改換門庭,一直在書院里讀書,家是變故驟起,這才不得已回家打理生意,還是個稚女敕少年。

蘇銘道︰「我師傅姓柳,與你家老爺有生意來往,擅醫,既然徐老爺有病,麻煩小哥通傳一聲,說不定我師傅能幫徐老爺瞧瞧癥狀呢。」

那小廝將葉芷青上下打量一番,恍然大悟︰「公子可是姓蘇?是柳記的蘇掌櫃?」

葉芷青常年在西南一帶活動,她既做著藥材生意,初初創業之時,販賣藥財,也曾遭遇無數刁難,但葉芷青都用她過硬的醫術與識別藥材的能力一一化解,其中種種艱艱于她不足以提起,卻也算是在西南醫藥界打出了名頭。

徐常林病重之後,徐家也曾延請信得過的大夫,但都未曾治好徐常林的病,好好一個盛年男子眼看著萎靡不振,徐家上下無不發愁,上個月派人前往滇南撫仙湖請名醫傅岩,結果傅老爺子遠游未歸,而他的後人這些年專注于販賣藥財,于岐黃之術並不擅長,這才作罷。

徐府的小廝也听過柳記的柳夫人擅醫術,只是這一位也是行蹤不定,听得她尋上門來,立時便請了師徒兩人在門房候著,他跑去通傳。

徐常林的長子徐熾听聞柳夫人到訪,還有幾分不信︰「柳夫人生的如何?」

「……柳夫人帶著帷帽,小的未曾瞧見她的真容。但陪同柳夫人前來的乃是柳記的蘇掌櫃,千真萬確!」小廝還怕徐熾不信,再三保證。

徐熾听得此語,方才信了︰「外界盛傳柳夫人幼年時候遭遇火災,面容有損,從不以真面目示人。想來以她的本領都不能治好,想來傳言是真的。快快有請!」他一面說著,親自出來相迎。

葉芷青與徐熾相見,打眼一瞧,但見蘇家這位大公子生的秀美溫雅,通身的書卷氣,根本不似商家子,身邊半點銅臭味也無,見到她眼楮都亮了,上前拱手為禮︰「早聞夫人大名,夫人親自前來,家父有救了!」

「徐大公子不必多禮!能否帶我去瞧瞧徐老爺?」

徐熾在前,親自引著葉芷青與蘇銘前往徐府後院一處僻靜的院落,才到門口便听得里面有人扯著嗓子辱罵︰「……孽子,你是想逼死我嗎?為了銀子你連你老子的命都不要了,你畜牲不如!」停得一息,又似哭似求︰「……就讓我抽一口嗎?我給你跪下了!我叫你爹還不成嗎?就讓我抽一口,一小口行不行?」

葉芷青听得這求人的模式頗為耳熟,許多影視題材里不少演員都有過精湛的表演,甚至不少演員都身體力行去嘗試過,心里還道︰不會這麼巧吧?

徐熾站在院門口,尷尬的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漲紅著臉為自己辯駁︰「家父自從……自從生病之後,就成了這副樣子。」以前睿智的徐老爺比地痞無賴還難纏,多難听的話都能說得出口,完全不在乎徐家的臉面與他以前最看重的長子的臉面,簡直是怎麼丟臉怎麼來!

「生病的人喜怒無常,猜忌心重,有怨懟之語也屬正常,大公子不必難過。」

徐熾听著柳夫人輕聲細語慢條斯理的安慰他,哪怕听到徐常林的話似乎也未曾讓這位夫人色變,她從進府之後語調根本沒變過,反倒奇跡般的安撫了他的焦燥與尷尬,讓守門的小廝打開了院門。

徐府數代居住,用心維持修建,更兼徐家人經商有道,宅子建的極為不錯,一路行來風景如畫,別有洞天,但唯獨這個院子平平無奇,院里連樹木都沒有,就是正房三間,兩間廂房,以及一排僕人的屋子,院子里光禿禿的,連盆花兒都沒有。

粗粗看去當真粗陋的可以,但是多瞧兩眼卻能發現,這院里當初恐怕也是有過花圃綠樹的,只是被草草填平了而已。

院子里此刻披頭散發跪坐著個人,身上衣裳土一層泥一層,都快瞧不出本來面目,四名小廝嚴陣以待,見到徐熾恭敬見禮︰「見過大公子!」

那跪坐著的人撩起蓬蓬亂發,葉芷青這才駭然發現,這瘦成一把骨頭不成樣子的男人居然是以前那個胖乎乎的徐常林。

「徐老爺——」

徐常林方才不歇氣的罵徐熾,遲緩的抬頭將葉芷青瞧了好一會,似乎是在記憶之海里打撈起了一點碎片,總算是撥開混沌露出一點清明︰「柳……柳夫人……」流著鼻涕眼淚向葉芷青撲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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