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太史階正摟著一個新來的小粉頭，晃晃悠悠往樓上走，余光發現有人站在那里盯著自己，便不經意地抬頭去看。
這一眼嚇得他毛骨悚然、酒也全醒了，一把將懷里嬌滴滴的人兒推倒開，整個人魂不守舍僵立在原地。那小粉頭驚叫一聲險些滾落下去，幸好後頭有人將她攔住。
沐秋水站在樓梯口怔怔望著太史階，眼里滿是不可思議。
「秋水，你怎麼在這！？」太史階終于滾動了一下喉結問出口。
沐秋水窘迫至極，明明是她撞破了太史階的秘密，卻覺得像是自己做錯事一般。
她不知該如何處理這樣的場面，呆愣片刻，回過神想要向樓梯下奪路而去，卻被太史階死死攔住道︰「秋水，你听我解釋！」
沐秋水停下看著他，她一向高看他一眼，不僅是因為二人的關系，更是因為他一貫表現出來的溫恭謙和。方才看到他放浪形骸的樣子，她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楮。
這個人對她說過這麼多甜言蜜語，就差賭咒發誓非她不娶，怎麼轉眼就跑到教坊來尋歡作樂。
她郁結一番反問︰「解釋什麼？解釋你一直在我面前假裝？」
「我沒有，」太史階急忙說︰「我對你怎麼樣，你心里應該很清楚。」他是打從心底感到恐慌，他清楚的知道這是他在沐秋水面前最重要的防線。
「我不清楚，你自己知道，你的言行……竟全都是假的。」
「我對你沒有半點虛言，今天……今天只是湊巧。」
往下逃不走，沐秋水只好推開他向後退回樓梯口，皺著眉不說話。太史階站在樓梯上說了許多好話，她只是側目不語。
正室來教坊抓奸，對旁觀者來說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戲。人頭攢動的教坊立刻安靜下來。
二人的糾纏引起教坊內所有人的側目，連顧長溪也聞聲走出來。他一眼就明白了眼前發生的事，知道這下無論如何也解釋不清了。
以他對太史階為人的了解，這件事他必定遷怒于自己，自己百口莫辯。
果然太史階看看沐秋水又震驚地看向他，忽而惱羞成怒道︰「顧長溪，是你故意帶她來的，你什麼意思！？」
從曹州回來後，顧長溪已隱隱感覺到太史階有意無意的敵意，他雖然不明白太史階的變化究竟是從何時而起，但多少也能猜測出一些。
「你夠可以的，」太史階憤怒道︰「背後算計我！」
顧長溪還未發話，沐秋水已經慍怒道︰「你不要遷怒旁人，我遇見你完全是個巧合，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太史階咬牙切齒道︰「你好好的怎麼會跑這來？必然是他慫恿的！」
「你真的錯怪他了。」
「你有必要這樣幫著他說話？」太史階不滿道。
「是你多疑，並非人人都這樣虛偽不坦誠。」
太史階知道今日之事是自己理虧，可是他想不到這二人居然同時出現在這里，況且沐秋水還這樣當著他的面偏袒顧長溪。
他又急又氣之下竟一時口不擇言起來︰「你有什麼立場說我，你對我就很坦誠？」
沐秋水蹙眉︰「你這話什麼意思？」
太史階狠狠瞪了顧長溪一眼，寒食節是他陪沐秋水去祭奠司馬沖的，他從來不知道他們二人私底下有往來，而且居然熟悉到可以一起去掃墓。
若不是蘇小春通風報信，他只怕還和個傻瓜一樣被蒙在鼓里。若無不可對人言，為什麼獨獨瞞著他？
是以怒火攻心的他，用非常刻薄地語氣對沐秋水說︰「你做過什麼心里清楚。」
「我、我做過什麼？」
「關起門來的事誰知道，我不過是禮尚往來。」
周圍有人竊笑起來。
沐秋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登時一股氣血涌上臉頰羞憤道︰「太史階你不要胡說，我從來沒有和別人……從來沒有。」
「誰能證明！？」太史階不依不饒。
「你……你……」沐秋水被他激的氣涌如山，竟然磕巴到說不出整句。
顧長溪看著她憋紅的臉再也忍不下去，走上前來想安慰，卻被對方一揮胳膊擋開。
羞憤難當之下，只好轉身朝柳月娘的屋里躲去，她實在受不了那些嫖客yin笑和嘲諷的目光，還有太史階極具辱沒的污蔑。
顧長溪見此真正動了氣，對太史階怒目而視道︰「你發什麼瘋，她是個姑娘，你不要在這里含血噴人！」
太史階明白自己信口開河說錯了話，可是他無論如何不願在顧長溪面前敗下陣去，因而惡毒道︰「我發瘋？你發的什麼瘋？我還沒見過你這號下流貨色。你可真會玩，家里的床不過癮，把人帶到妓院來弄。」
周圍一陣哄笑，沐秋水躲在屋內，听著太史階的話泫然欲泣。柳月娘想安慰她，可是屋門擋不住那些不堪入耳的話。
「沐姑娘，就當沒听到。」她只能徒勞的說。
「讓他走、讓他走。」沐秋水縮到牆角拼命捂緊自己的耳朵。
外頭二人仍舊爭鋒相對。
「你听听你自己說的話！」顧長溪將拳頭握得「克啦」直響，忿然作色。
「我和她之間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你這樣欺負她，旁人也不能管？」
太史階沉默片刻，朝二樓走去，顧長溪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說︰「不要去騷擾她。」
「你算什麼東西！別仗著你爹和你哥跟我耀武揚威的。」他說著就甩開顧長溪的手要朝柳月娘的屋里去。
顧長溪又伸手去攔，豈料太史階忽然亮出袖子里的峨眉刺就朝他劃去，他溪後退一步，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峨眉刺怒道︰「搞什麼，在這里動手還有沒有分寸？！」
老鴇已經推開人群跑了上來，半勸半求，讓兩人千萬別在關雎樓內動手︰「二位公子都是老主顧了，給我這小小薄面吧。」
二人僵持片刻，太史階才收起兵器，看了一眼柳月娘的閨房虛掩著的門，站在原地喊了沐秋水一聲。
屋里沒有回應，他又要往前去，顧長溪仍舊出手阻攔。
對方在眾目睽睽之下這樣阻攔，實在是大殺太史階的面子。
眼看兩人又要再次劍拔弩張，柳月娘及時推開門站出來說︰「太史公子，她眼下不想見你。」
「我要見她，讓她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