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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不久之前,雲衿曾經來過崎城,那一次來得匆忙,她來此的目的不過是為了見到白衣陌遲,並幫助他保護鳳宣。

如今鳳宣已經成為了空蟬派弟子,如今正在空蟬派中修行,而陌遲也再次失去消息,不知究竟去了何處。

再次來到崎城,此處早已經與當初不同,整個崎城當中四處都是中原的高手,看來關于宿七就是明傾的消息早已經被流傳開來,而消息總是比人要走得快,附近的高手早就趕了過來,似乎是各自做著自己的打算。

在崎城一處酒樓當中待了片刻,雲衿便從旁人的口中弄清楚了崎城現在的情況。

宿七殺了崎城原來的三百多名天罡盟弟子,的確是崎城城主和許多人都親眼見到的事情,自然作不得假,而殺死那些人之後,崎城便已經封鎖了整座城,崎城如今只能進不能出,眾人斷定宿七如今還在崎城當中,卻不知道究竟是躲在了何處。

天罡盟自附近的城中又調來了不少人手,皆是為了圍堵宿七而來,而除了天罡盟的人,許多中原散客與三門七派的高手也都來到了此處,而隨著時間推移,來到這里的高手正在越來越多。雖然近年來十洲才是最為可怕的敵人,但多年前無憂谷所引來的魔界災禍與後來的中原內亂也絕非小事,對于這處邪派,眾人自是防備有加。

如今宿七被查出是昔年判入無憂谷的明家大少爺,眾人自是更加難以接受。誓要在他做出更多危害中原的事情之前,將他捉拿。

然而整個崎城當中塞滿了人,宿七的下落,卻沒有人能夠說清。

有時候會傳來說宿七在城中某處,但等到眾人趕去之時,宿七便早已經不在,留下的只有受傷的人,還有滿地的血跡。

眾人雖不無法捉住宿七,但能夠肯定的是,宿七在殺了那三百多人,又在眾人的追殺之下,肯定是受了傷。

他只要受了傷,眾人便不需再擔心,因為如今宿七無法療傷,只要眾人將他困在城中,他便總有力竭的一日,而眾人便總能夠有機會捉住他。

整整三天的時間,雲衿都在酒樓當中听著關于宿七的消息不斷傳來,然而依舊沒有人能夠抓得住他,他走得太快,眾人根本還未趕到,他便已經離開了那處所在。

一直到第三天午後,有人說宿七被眾人圍堵在了城西的落花巷中。

听得此言,雲衿終于轉過頭去,看了那將消息傳來的年輕男子一眼,隨即翻身自身旁的窗戶離開。她身形極快,不過轉瞬之間,便已經消失在風中。

雲衿的修為如今早已躋身中原高手之列,從前她也因為十洲的事情來過幾次崎城,所以對此地雖算不上十分熟悉,但要找到一處地方卻也不是難事,不過是片刻功夫,她便已經來到了方才那人口中所說的落花巷外。

落花巷果然如那人所說,如今已經擠滿了人,雲衿站在一處屋頂上往下看去,便見人群中央,那鋪滿桃花的小巷深處,宿七正渾身是血拄著一把長劍,背倚在牆壁上,帶著滿身疲憊看向眾人。

這是雲衿從未見過的宿七,她見宿七許多模樣,卻從未見他如今日這般落魄過。

她不明白。

雲衿遠遠地看著巷外的人朝著那巷子里渾身是傷的人沖去,宿七身後早已經沒有了退路,旁人沖來,他只能挺身迎戰。宿七所用的武器也是劍,但與雲衿所見過的其他人都不同,宿七的劍絲毫沒有劍的凌厲之氣,他的劍法不像是劍法,卻更更像是刀,大開大闔,狂肆而瀟灑,每一招都像是風卷殘雲,來勢洶洶,去勢了無痕跡。

一番交手,縱然是在這樣的人數壓制之下,宿七亦不見任何敗相,宿七是中原正道第一人,雖然極少有人能夠見到宿七親自出手,但只要見過,便不會對此產生懷疑。

雲衿能夠看得出來,宿七身上有傷,而且是很重的傷,縱然是再強大的人,一個人獨對數百人,再加上連續數天的追殺,也難免會受傷,然而雲衿沒有想到,宿七之所以會受傷,卻是因為他的出手。

他的劍法是很不要命的劍法,不要自己的命,也不要他人的命,所以一旦出手必然是流血千里,然而此番交手,雲衿卻看得清清楚楚。宿七沒有要任何人的命,甚至為了控制住不傷人性命,他有意壓制了自己的劍法,而也因為如此,一番打斗之下,他才會平白在身上添那麼多的傷痕。

在這種情況下,宿七竟然留了手。

雲衿神情復雜,在屋頂看著這一幕,一直到四周的桃花在兩方劍氣縱橫之下轟然倒地,濺落無數花瓣紛紛灑灑,而就在這重響之間,宿七長劍揮出無匹劍氣,眾人大驚後退,而宿七便在這一劍之間,折身躍進了巷中一處人家院牆之內。

亂花迷眼,待得花瓣紛紛落盡之後,眾人上前再尋,卻已經不見宿七蹤跡,而站在高處的雲衿卻將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她身形掠過,在眾人未曾發覺之際,已經隨宿七一道落入那院中。

那是一間似乎早已廢棄多年的小院,院內雜草叢生,野花遍地,幾只蝴蝶在其間翩翩飛舞,竟讓人覺得有些像不久之前四方城後山的模樣。

然而不同的是,那時候的宿七還是整個中原正道最有威信的天罡盟盟主,現在卻已經淪落為潛逃的叛徒。

雲衿足尖落地的時候,一道劍氣朝著她遞了過來。

雲衿未曾躲避,只是拽緊了手中的霧珠。

然而這一劍並未落在雲衿的身上,那劍鋒在將要靠近她之際忽而改變了方向,擦著她的長發掠過,最終不過割下一縷青絲,輕輕晃入地面草叢之中。

雲衿垂眸看了那隨風而落的發絲,旋即抬起頭來,便見宿七松手,長劍隨之落在草地之上,發出不大明顯的聲響。

宿七沒有多看雲衿,只回身往院內廢棄的房間走去。

雲衿自地上拾起劍,跟隨著宿七往里面走。

兩人不多時便到了房間內,這房間看來也十分陳舊,四處透著腐爛木頭的氣息,潮濕而沉悶,雲衿小心的剝開身前的蛛網,經過一處空蕩的大堂繼續往前,才看見了正在一處水缸前清洗傷口的宿七。

宿七默然不語,雲衿守在他身旁看著他緩慢的動作,看了許久,終于才道︰「盟主。」

「明傾,我的真名。」宿七輕聲道。

雲衿微微一怔,卻仍是堅持道︰「盟主。」

宿七動作微頓,神情看不出喜怒,唇角卻像是動了動,他這時候已經勉強洗過了兩處能夠清洗的傷口,他也不再仔細的去打理,隨手撕了衣擺包扎一下便算是處理過了,這才從雲衿的手中接過劍,沉聲道︰「你相信我?」

雲衿看著他的動作,良久後道︰「盟主這些年為中原做了多少事情,所有人都知道。」

宿七定定看著雲衿,沒有說話。

「盟主出行之前,特地喚我前來,必是相信我,所以才有這樣的安排,並在最後對我說了那番話。」

「盟主在崎城三日,寧願自己受傷,也未曾殺過中原正道一人。」

這些話,雲衿一句一句說出口,神情沒有絲毫改變,她直視宿七,宿七也凝目看著她,兩人之間一時靜默,直到宿七輕笑一聲︰「也許我便是故意做出這番舉動,誘你前來,讓你信我。」

雲衿搖頭,認真道︰「最後一點,我與盟主並肩作戰五十載,盟主待我如恩師,若連我都不肯相信盟主,這個中原,豈非太過荒唐。」

宿七神情終于稍有變化,他長久的看著雲衿,目光像是萬里深澗下漂泊的水光。

許久之後,雲衿听見宿七低聲笑道︰「很多年前,有個人也對我說過同樣的話。」

雲衿心中一動,不知為何月兌口道︰「那個人是師兄?」

「是他。」宿七頷首,並未過多解釋,只將長劍收回腰間,很快開口道,「那三百多人不是我殺的,不久之前我听陌遲說起他在崎城發覺此處又古怪,我便想在離開之前親自來看看,卻沒想到正好便撞上了這種事情。」

雲衿默然不語,她雖相信宿七,然而城中數人以及崎城城主都說宿七殺人是他們親眼所見,這又要如何解釋?

宿七並未理會她的疑惑,只接著道︰「那日我與陌遲交談,知道了一些事情。」

「何事?」雲衿問道。

「陌遲並非三界中人。」

這樣一句話,被宿七輕描淡寫的說了出來。

然而落到雲衿耳中,卻如驚雷一般。

宿七似是早知雲衿會有這般反應,他很快便道︰「他來自另一個所在,一個不屬于人、神、魔三界的所在,那個地方,他們叫做——玄界。」

雲衿想起了不久之前慕疏涼對自己說過的話,想起了這段時日以來發生的事情,她神情復雜,喃喃道︰「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那是個……無法預料的存在。」

「為何盟主不將此事告知眾人?」

「沒有人會相信。」宿七搖頭,「就連我也不相信,所以我才會來到此地,想要查清陌遲所說是否是真,卻沒想到我還未來得及調查清楚,便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那三百多人,正是被玄界突然出現的神秘力量所殺。」

雲衿再次陷入沉默。

宿七這時候已經收拾好了一切,他看了看牆外道︰「我該說的都說了,你想辦法將此事帶給眾人,讓他們相信你的話,我的事情,你不必再管。」

雲衿知道宿七的安排沒有任何問題,如他所說,玄界是一個讓人想象不到的可怕存在,而對于這樣一個存在,中原眾人一無所知。她必須要將這個消息盡快帶出去,必須要讓眾人相信她。

可是她若離開,此地便又只剩宿七一人,便又是他一人面對這一場必敗無疑的戰斗。

不願殺人,便只能敗。

雲衿僵在原地,未曾離開,也未曾再開口,直到外面響動傳來,似是有人找進了此處。

宿七提劍往外面那廢棄的大堂走去,淡淡道︰「你走吧,不要讓人知道你來過這里。」

言罷,將雲衿遠遠扔在身後,穿過大堂,到了方才那處小院當中。

院中果然已有人找了過來,正戒備的四處看著,見宿七自屋中走出,那幾人臉色微變,當即大退數步,戒備的喊了起來。頃刻之間,听聞聲響,又是數十人趕來,將宿七圍在其中。

宿七冷笑一聲,不多言語,當先出手!

再次交手,宿七雖經過方才休憩,對傷勢卻無絲毫緩和,然而對方卻是不同,更多的高手趕來此處,更有陣師在旁施展大陣縛住宿七動作,而另一方,竟還有數名箭者遠遠瞄準此處,欲尋時機下手。整個中原的強者越來越多聚于此處,而對方不過只有一個人。宿七縱有通天之能,要在這般天羅地網之下逃月兌,亦是毫無機會!

宿七身形如風,劍鋒激起四周雜草紛飛,草穗野花間蝶翅紛紛為劍氣而碎,一陣交手過去,宿七身上傷口盡數崩裂,鮮血浸滿衣衫,竟如血人一般。而便在此時,屋檐之上,眼見宿七動作遲緩,幾名箭者弦上之箭終于月兌出,數支羽箭攜穿雲破月之勢直往宿七心口!

嘯聲如雨,劃破長空,卷起千重殺意,宿七人尚在空中,方受眾人一掌,面對這當空之箭,早已無法再避!

然而便在此時,破敗小院之中忽而響出一道劍鳴,就在眾人驚詫之際,一劍當空而來,劃分日月,重響之間,連破數箭,竟是悍然在這萬里殺機之中,為宿七搏出一片生機!

一劍落下,草葉破碎,瓦礫橫飛。

劍鳴聲中,雲衿踏開碎草,橫劍立于宿七身前。

「雲衿?!」不過片刻,已有人認出這名近來在中原聲名大噪的女子。

一時之間人群中又是一陣紛亂,雲衿為宿七出手,自是引來眾人不滿,雲衿卻是面色不改,只凜然攔在宿七身前,不讓任何人靠近半分。

宿七微微閉目,冷聲道︰「你不該來。」一旦來了,便與他一樣,成為了整個中原的敵人。

雲衿沒有回頭,她守在宿七身前,神情無比堅決︰「盟主,我想過了。」

「將真相告訴眾人,還有其他人可以做到,比如師兄,比如師父。」

她沉眸靜立,看著攔在身前的眾人,聲音冷靜而沉重,「但現在只有我在這個地方,能夠守住盟主的人,只有我。盟主不能死,而我更不能任由這些人殺了盟主,鑄下大錯。此事本就荒唐,便不該再繼續荒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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