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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枝現在住在風家。」兩人一面往里走去,風遙楚一面笑道。

慕疏涼盯著他神色,見對方是真的高興,便也點頭道︰「看來你心情不錯。」

「每天都能看到她,心情自然不錯。」他聳了聳肩,不過仍是不太情願的補充一句道,「可惜她不怎麼理我。」

慕疏涼靜默半晌,沒有開口,風遙楚帶著他經過一處回廊,接著又道︰「不過我沒有辦法讓她在風家待太久了,她好像對我還有些偏見,或者說她對整個中原都有些偏見。我原本以為十洲的事情結束,梁雍死了,枝枝與我之間便再無隔閡,現在看來我還是太天真了。」

慕疏涼搖頭道︰「她選擇十洲而不是中原,想來還有別的原因。」

「我不明白。」風遙楚輕聲說了一句,沉吟著像是在思考關于很久之前的事情。

慕疏涼無奈道︰「你難道不該更關心自己身上的毒麼?」

風遙楚回頭挑眉道︰「真的有救?」他攤手道,「上次從你師妹那里帶出來的藥我試過不少,都沒什麼作用,回到風家找非煙每年來看,也不過只能控制一下毒發的速度而已,你雖然神通廣大,但醫術也不會比非煙更好吧?」

靳非煙是神醫,整個中原最厲害的神醫,連他都沒辦法的毒,看來天下間也沒有幾個人有辦法。

慕疏涼卻想到了另一個人,那人也是神醫,不過並非中原的神醫。

他輕聲道︰「我會想辦法救你,在那之前你先好好活著。」

風遙楚對于這話沒有什麼異議,誰都想活著,他自然也不例外。

兩人走了一段之後,總算是進了一處房間之中……

雲衿到達天罡盟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晚了,她經常來此,天罡盟眾人也對她十分熟悉,眼見她到來,立即便將她待到了盟主所在的地方。

今日宿七並未在議事大堂中等她,而是在書房之中,雲衿走進書法,這才發覺房中光線極暗,並未點燈,而宿七正撐著手臂坐在書房的桌旁,沉眸靜思著什麼,似是想得已經出神。

雲衿直覺宿七神情並不好,她輕輕開口喚道︰「盟主。」

宿七听得這聲,終于抬起頭來,收起了方才的神情,頷首平靜道︰「坐吧。」他這般說著,很快起身點了燈,燈火瞬時照亮整個房間,似乎也驅散了方才宿七一人在房中沉思時候的孤寂與寒冷,剛才那一瞬的感覺,就好似從來不存在一般。

雲衿在桌旁坐下,沒有等宿七開口,便先道︰「盟主,師兄回來了。」

宿七動作稍頓,靜了許久,才直直往雲衿眸子看去。

雲衿面上帶著笑意,輕輕頷首。

宿七的神情很難去形容,他靜靜看著雲衿,良久才終于笑了起來,輕聲道︰「那就好。」

雲衿頭一回看見宿七露出這般明顯的笑意,她知道師兄回來很多人都很高興,也知道身為師兄朋友的宿七一定會很高興,所以她方一進來,便將這消息告訴了對方。

她說完此事,便打算要將師兄不久之前告訴她梁雍留下的那番話告知宿七,然而宿七卻沒有給她再開口的機會,只搶在雲衿前面道︰「我這次找你前來,是有個決定想告訴你。」

默然片刻,宿七沉聲道︰「我打算辭去天罡盟盟主之位。」

這句話猶如一道驚雷無端乍起,讓雲衿難以再開口,方才那些準備出口的話,也都統統咽了回去。

她喃喃道︰「為什麼?」

宿七搖頭,並未說出原因,只道︰「十洲的事情已了,我也沒有必要再待在這里,還有更多比我適合當這個盟主的人,我此次找你前來,就是想提前將這件事情先告訴你,我還有兩件事情要做,待做完這事,我就會離開。」

雲衿認真注視著宿七的神情,想要自其中分辨出對方的情緒,然而對方無喜無悲,似乎從很早以前便已經計劃著今日的離開。雲衿知道已經無法再勸阻,只得輕聲問道︰「盟主打算去哪里?」

「不知道。」宿七搖頭,視線透過窗口,落在外面的青葉之上,淡淡道,「或許打算四處走走吧,這個盟主當初本也輪不到我來當的,我在這個位置待了這麼久,該做的也都做了,繼續留下來,恐怕只會多生事端。」

雲衿再次沉默下來,想起來這五十年來自己與宿七從相識到後來的點點滴滴,這位盟主可說是除了師父與師兄之外,她最信任的人,他對她照顧有加,為了十洲的事情,也經常不眠不休的奔走,與她並肩作戰許多次,也曾經在危難的時候救過她。她沒有想到這個如山岳般在中原正道屹立不倒的存在,竟然也有離開的一天。

這一天來得太快,竟叫人有些措手不及。

片刻之後,雲衿垂眸,終于低聲道︰「盟主若是真的離開了,可否時常與我們聯絡,我與師兄也好來找你敘舊。」

宿七輕輕頷首,「也好,若有機會,我會的。」

兩人交談到這里,宿七便又對雲衿交代了一些將來應當小心的事宜,一直說了許久,直到一名天罡盟的弟子前來告知宿七,說是東西已經準備妥當,要宿七動身出發了。

雲衿不知宿七究竟要去何處,但見對方似乎已經沒有了別的話要說,這才頷首道︰「盟主保重。」

「我現在要去辦一件事情,此事一了我應當就不會回來了,你便先留在此處,我在房中留了一封書信,待三日之後,便將信拿出來交給天罡盟的堂主們吧。」宿七離開之前,最後說了這番話。

雲衿將每個字都記在心那頭,目送著宿七離去,心中卻依舊滿是落寞。

十洲一戰結束,有人回來,有人離開,無端的,許多東西就都隨之改變了……

另一方,慕疏涼來到風家的頭一天晚上,便親眼見到了風遙楚毒發的情形。

下人們憂心忡忡的在屋子外面守著,風遙楚有氣無力的躺在床上,面色白得像雪,他緊擰著眉頭,額間全是疼出來的冷汗,汗濕的發粘在頰邊,看來難受至極,然而在這般難受的時候,他卻不知為何竟還有力氣從齒縫間擠出話來︰「你說你來……就是為了看我這副模樣的麼……你接著是不是還打算……笑話我兩句……」

「……」坐在風遙楚床邊的慕疏涼無奈道︰「笑不出來。」

「那你到底來干嘛的?」風遙楚氣若游絲,卻竟然還能準確的表達出憤怒的情緒,「我寧願你現在打暈我……」

「你力氣能不能留著別說話。」慕疏涼搖頭認真道,「我看過你毒發的情形,才好找大夫來替你治病。」

風遙楚瞪了慕疏涼一眼,然而還沒瞪上太久,就疼得又扭過了頭,似乎猶豫了片刻才道︰「小慕。」

「嗯。」慕疏涼輕輕應聲,接過下人遞過來的毛巾,替風遙楚小心擦了擦額上的汗。

風遙楚忍不住笑出聲來︰「你師妹知道你跟個娘們兒一樣嗎?」

慕疏涼挑了挑眉,沒有與他爭論。

風遙楚這才又細聲道︰「如果我死了,你們不要為難枝枝。」

「花枝是十洲的人,原來對中原做過不少事情,身上還有不少秘密,你若死了,她離開風家庇護,定會被人追殺至天涯海角。所以你得活著。」慕疏涼垂眸看著這個一直以來的好友,很快又道,「你身上的毒多久發作一次?」

「原來是一個月一次。」風遙楚無神的看著床頂,思緒卻似乎已經飄遠,「現在是三天。」

三天一次,每一次都是這般生不如死,慕疏涼不知這人究竟是如何撐過來的,但他知道再不能解毒,縱然是鐵打的人也經不住這樣的折騰。

他輕嘆一聲,問道︰「花枝知道嗎?」

風遙楚苦笑︰「我這個樣子,當然不敢讓她知道。」

慕疏涼又道︰「她知道當初你是為她中毒的嗎?」

風遙楚一怔,搖頭︰「我一輩子都不會讓她知道。」

慕疏涼不再開口,只安靜照顧著風遙楚。風遙楚疼得狠了,下唇都被咬破了皮,卻連一句□□也無,居然還能跟慕疏涼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話,打听著空蟬派的事情。

快到凌晨的時候,毒發的痛苦終于過去,風遙楚這才撐著從床上爬了起來,連力氣都沒恢復就嚷著要洗澡,慕疏涼無奈的站起身來,便打算要離開去想辦法找人來替他解毒了。

慕疏涼走出房門,靜了片刻卻沒有立即離開,只沉默在原地良久才回過頭來看向風遙楚。

風遙楚接觸到他視線,小聲嘀咕了一句才道︰「你想說什麼就說。」

「小心花枝。」慕疏涼認真道。

風遙楚默然片刻,忽而道︰「如今梁雍已死,百里輕和武擅等人都已經放棄了,可是枝枝的態度卻與他們不同,她似乎在等人來救她離開。我懷疑,枝枝本就不是在替梁雍做事。」

慕疏涼靜靜看他半晌,笑道︰「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風遙楚道︰「枝枝的事情我會自己查出來,在那之前,恕我不能將她交給任何人。」

「我相信你。」慕疏涼道。

風遙楚也笑了,他面色還帶著大病未愈的蒼白,雙眸卻閃爍著明亮,他挑眉道︰「我可是堂堂風家少主,你就等著我的消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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