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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雲衿第一次看到此人。

但她根本不需要任何人開口,從此人出現的第一眼開始,就知道此人就是梁雍,十洲島主梁雍。

關于此人的一切,都與多年前蕭家遍地橫流的鮮血一起深深的印在了她腦的中。

十洲的存在究竟是如何開始,因為時間太過久遠,已經沒有人能夠說出正確的答案了。十洲雖然神秘莫測,但在歷史的長河之中卻總有痕跡,如今這一股勢力終于浮出水面,人們才終于從無數典籍中找到這十座仙島的存在,他們存在了或有幾千年,或者更長的時間。

沒有人知道具體的數字,但眾人知道的是,當初最先居住在十洲中的人,共有三個。

一人是老島主,一人是梁雍,還有一人,他的存在早已經湮滅于萬古星辰之間,不知姓名。

沒有人能夠逃出歲月的輪回,只要立足于這世間,便是天神,也有魂飛魄散之時。在漫漫無垠的時間之中,最初的三人,到頭來只剩下了梁雍一人。

梁雍或許當真是蒼生中的一個異數,他始終活著,與十洲一同居于這茫茫東海之中,似乎還要存在千年萬年。

而如今,這個活了千萬年的人就站在雲衿的面前,在太玄殿大敞的門前,氣息平靜寧和的朝他們走了過來。

旁人很難去形容梁雍的模樣,因為他生得十分普通,似乎與大千世界任何一人無異,但他站在眼前,身上透著如三月暖春般溫柔的神力,看在眼中,就與所有人皆不一樣。他的樣貌很難用時間去衡量,雲衿緊緊盯著那人,只覺得那容貌十分模糊,只有一雙眼楮深邃無比,像是千萬年來從無波瀾掀起的寒潭,只有靜穆,只有寂然。

不知何時,他已經到了雲衿前方不遠處。

也不知何時,那孩童與武擅都到了他身旁,一左一右,滿眼虔誠。

如果說雲衿在那孩童的身上感覺到了似神的氣息,那麼此刻的梁雍,儼然就是一名天神,他出現在此,所有人便都靜默下來,不敢再有半點動作。

但這所有人並未包括慕疏涼。

他的咳聲依舊細密而纏綿,突兀的在這大殿里回響,將梁雍出現所帶來的壓迫感減少了些許。

武擅微不可見的擰起眉頭,厭棄的朝咳聲傳來處看去一眼。

那孩童垂眸未動,微揚的眉角亦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梁雍前行的腳步忽頓,那種詭異的壓迫便再次釋放而出。

方妄手忙腳亂的扶著慕疏涼,在這情況下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只小心翼翼往梁雍三人看去一眼,眉心擰成了個巨大的疙瘩。

慕疏涼渾身是血,脊背隨著咳聲微微顫抖,像是再難支撐身體重量,他感覺到殿內各處投射而來的詭異視線,掩唇無奈道︰「把我打成……咳咳……這樣,我也……咳……不想咳啊……」

方妄︰「……」

這一番動靜終于讓雲衿神情一定,她調動血脈力量,再次操縱那顆神秘的霧珠,血紅的珠子在殿內照出萬丈彤霞。

這般動靜終于讓眾人再次注意到那處石台和石台旁的人,武擅與那孩童踏前一步,似是便要出手,然而,有人卻比他們先踏出了這一步。

梁雍平靜上前,那染紅整個大殿的霞光便在旁人視線之下驟然熄滅,最終歸于無形。

雲衿神情微冷,唇色發白,額間已經現出細汗。

她還不知要如何使用這顆珠子,但方才的一番動作,已讓她耗力極大,但這般消耗,卻依然敵不過梁雍一步。當初老島主說此物能夠對付梁雍,但在如今的雲衿手上,怕是根本無法發揮它原來的作用。

一步之間,勝負已定。

雲衿神情不甘,心中更是不甘。

梁雍看出了她的不甘,卻並不打算留下 他們幾人性命,他再次往前踏出一步。

上一步他熄滅了雲衿等人所有反抗的機會,這一步又會如何,眾人皆不知曉。

所有人都注視等待著,卻無人能夠阻止。

然而他這一步還未踏落,一道身影便從不遠處的密道石門中如狂風般掠出,席卷過地面殘存的灰燼與石屑,最後出現在梁雍面前。

一個拳頭,毫不猶豫的砸在了梁雍的胸口之上。

拳頭上所蘊含的巨大力量頓時穿體而出,強大氣勁掀起地面更多石板,飛沙走石繚亂此間,原本就一片狼藉的太玄殿,如今更是淒慘無比,四處都透著斑駁痕跡。

生生受了一拳的梁雍神情不變,只平靜的看著面前出拳之人——那原本踏出的一步,終于收了回來。

深不可測的十洲島主,原來不是沒有人能夠阻止。

擋在梁雍面前的人超出了大多數人的意料,因為此人本就是十洲之人,並且他在十洲當中地位十分特殊,沒有人想到他會突然之間出現在這里,然後憤怒的給了梁雍一拳。

此人便是炎洲島主,魏灼。

「老東西,放他們走!」魏灼個子比之梁雍稍矮,他一拳還在梁雍胸口未曾挪開,眉峰卻已經不可抑制的豎起,抬目瞪向那人。

梁雍不動如山,毫無情緒的瞥他一眼,「你可知道你在做什麼?」

「我當然知道。」面對梁雍身上那般氣息,魏灼未曾像那孩童與武擅一般虔誠敬仰,也沒有像雲衿等人被壓得喘不過氣,他看起來沒有絲毫畏懼,只跟一塊頑石般釘在那處,將雲衿等人好端端攔在身後,怒目對梁雍道,「我就是知道,所以才會來攔你。」

梁雍靜靜看他半晌,沒有再繼續試圖往前,只淡聲道︰「看來是我將你寵得太過。」

「寵?老頭,你不過是什麼都不讓我知道罷了。」魏灼又是一陣冷笑,他收回這一拳,動作卻並未松懈下來,而是凝目緊緊盯著梁雍動作,似乎隨時準備送出第二拳,「你知道嗎,這幾天我出了十洲。」

梁雍垂目看他,不知神情。

魏灼只當他在听,于是接著道︰「我去了一趟中原。」

雲衿就在他身後不遠,听得這話,不禁想到那日慕疏涼與他所說的話,慕疏涼說想讓魏灼親自去看他想看的東西,她不禁問道︰「你真的去了?」

「是啊。」魏灼提到此處,回頭應了雲衿一聲,隨之卻又想到了什麼,面無表情聲音憤怒的道︰「為什麼你們不早點告訴我中原的姑娘那麼可怕?!所有人都往我身上撲,要不是我跑得快,皮都得被他們扒掉一層!」

雲衿一時間說不出話,她實在不知魏灼這幾天到底經歷了什麼。

倒是慕疏涼有些艱難的抬起頭來,神情古怪道︰「你去了青樓?」

魏灼見人就瞪,瞪完雲衿之後又往慕疏涼瞪去一眼︰「鬼知道那是什麼,我……我只是讓他們帶我去女人最多的地方……」

雲衿︰「……」

慕疏涼捂著胸口一面咳一面笑,看起來比剛才與人打斗受傷還要辛苦難受。

「你怎麼不笑死!」魏灼不客氣的罵了一聲,轉而不再理會身後那兩人,神情一肅往梁雍看去。

梁雍似乎的確認真听了魏灼的話,他眼角低垂,淡淡問道︰「你還看到了什麼?」

「病人。」魏灼嚴肅下來,一字一句道,「很多病人,還有死人。」

未待梁雍開口,魏灼聲音冷然,接著又道︰「天下大亂,眾人流離失所,有的人是被餓病的,有的人是凍病的,還有的人被山匪所傷,有人被爭斗所迫,失去居所。」

「而這一切,是因為你。」

魏灼目光定定落在梁雍身上,咬牙道︰「十洲進攻中原,還調用多年前放去中原的那些勢力,發動內亂,為什麼?你說行醫救世,我听你的學醫多年,卻為何只見你殺人不見救人?你又是到底……為了什麼?」

魏灼一番話出口,四下俱靜,梁雍迎著他的視線,半晌之後,方才拂袖震開對方,聲音平靜道︰「你認為,神會殺人麼?」

「眾神慈悲,當然不會殺人。」魏灼皺眉,毫不猶豫道,「所以你不是神,也成不了神。」

「錯了。」梁雍似極有耐心,他看了魏灼一眼,緩聲道,「神不但會殺人,還會弒神。」

平靜卻冷淡的聲音響徹大殿,那聲音縹緲而不知其所蹤,像是時間盡頭傳來的回響,他輕聲道︰「三千多年前,神魔大戰,魔界數萬年來最強的君主與神界四御大帝一戰,四御大帝折損其二,紫微大帝更是神魂聚散,方才封印魔君,將魔將盡數焚燒于七海深淵。然而他們誰也沒想到,被焚燒殆盡的魔兵卻留下了一顆石頭,一顆萬靈魔心。沾染那顆魔心之人,皆會沾上魔氣,變成嗜殺成性之人,當初在那七海深淵中的所有神兵天將,紛紛受這魔性影響,侵入人界,造成生靈涂炭。」

「神界長生大帝不忍世間受苦,遂親自下凡以萬雷之劫焚神滅魔,燒盡一切惡果。所有沾染魔氣的天將,皆被他的玄雷化作灰飛。」梁雍話音落下,隨之朝這大殿四處望去,拂袖掃過大殿四周壁畫,「魏灼,你說這算不算弒神?」

魏灼神情微變,半晌才道︰「這是無可奈何。」

「我也是無可奈何。」梁雍垂下手,復又道,「那些神,他們髒了,便該殺。如今中原這些人,他們髒了,便該死。」

「髒?」魏灼冷笑,似是不解梁雍的意味。

梁雍道︰「總有一天,他們會被人所控制,我須得在那之前控制他們,這個天下,只應該有一種聲音。如今神界與魔界之門緊閉,世間無神亦無魔,這天下之事,便只能由我們自己來解決,不是麼?」

魏灼皺眉,不解其意。

梁雍沒有再理會他,轉而往雲衿等人而去。

眼見梁雍身形再動,魏灼卻立即又是一拳揮出,這次,他被梁雍拽住了手腕。

梁雍不見用力,但魏灼臉色泛白,頸間卻已經冒出青筋,他咬牙切齒看著梁雍,卻听得對方低聲嘆道︰「魏灼,你還沒明白麼?」

魏灼竭力掙扎,卻沒能夠掙月兌梁雍的束縛,他不滿皺眉道︰「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說什麼,但我是大夫,我現在救不了蒼生,我只知道,這三個人在我面前,要我看他們死,我做不到。」

這話擲地有聲,相較于梁雍絲毫不落下風。

梁雍一直垂著的眼終于抬了起來,那雙眼不再平靜,眼底就像是被點燃了一團火,隨之便是燎原。

魏灼看出了不對,當即再次出拳,他沒有回頭,口中卻是毫不含糊的朝身後的雲衿與慕疏涼眾人道︰「你們還不跑,就這麼喜歡听這破故事?!」

雲衿心知今日絕不是梁雍對手,縱然不甘,卻也只得一把握住那高台上浮著的血紅霧珠,快步來到慕疏涼身前︰「師兄,我們快走。」

方妄便在慕疏涼身旁,扶著人趕緊站了起來,然而三人還未有動作,武擅與那名孩童便朝此間逼近而來。

知道這兩人的實力,雲衿神情凝重,知道如今慕疏涼已無力再戰,而方妄亦渾身是傷,如今能夠對付他們二人的,只有她,手握著霧珠的她。

可是她要如何才能夠使用霧珠的力量?

雲衿遲疑片刻,忽而將那霧珠擲出,朝面前那兩人而去。那孩童與武擅閃身避過,木杖再揚,長劍又起,正要出手,卻見雲衿眉心微蹙,右手往那處霧珠虛握一把,隨之,紅芒再耀,神光再起!

一道清越龍吟自紅光中如雷般炸響,隨之,巨大的龍影自塵囂中掠出,挾帶雲衿三人掠出大殿,沖入雲霄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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