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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龍乍現,攜三人沖出太玄殿,誰都沒有料到,那霧珠之中,竟藏著這樣的秘密。

此時天際已躍出晨光,三人居于龍身之上,下方便是輕薄雲層,而就在雲層下方,十洲眾島早已渺遠成海中一粟,不再清晰。

雲衿低頭看著此間風景,卻是不語。

當真算來,他們在十洲所待,不過短短五六日光景,然而這段時間,卻發生了這樣多的事,他們層層疊疊涌入心頭,成為了眉間涌上的倦意。

然而事到如今,她卻還不能夠當真松懈下來。

雲衿緊蹙眉間,竭力調動體內血脈的力量,操縱著身下的巨龍,帶著三人往西方海岸飛去。

他們三人身下所乘的乃是一頭白龍,三人坐在龍首之上,長長鬃毛隨風而動,兩根龍角高聳于其間,在陽光下似是熠熠生輝。龍首已然這般,龍身更是寬廣巨大,白色的鱗片輝煌耀目,直至身尾,看得一旁方妄亦是震驚不已。

而相較于方妄,慕疏涼目中卻並非驚訝,而是興味,就像是看見了什麼有趣的東西,很是高興,他倚在雲衿身側,眉角一手還輕輕搭在胸口,雖滿身狼狽,目中卻浮起了笑意。

道是黑衣自有月兌身的辦法,慕疏涼也並不如何擔心,所以他此刻心情看來不錯。朝陽的顏色四下散落,印在他身上,顯得他蒼白多日的臉色似乎都要好看了許多。

他遠遠看著後方越來越遠的島嶼,悠悠笑到︰「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乘龍西行。」

雲衿回頭看他,他此時雖形容狼狽,但眉眼卻在陽光下越發清晰,似乎是感覺到了雲衿的視線,他回眸迎來,雲衿微微一怔,心中便有如被刀斧蠻不講理的砸過,生生將他精致無暇的輪廓鐫刻至心底最柔軟處。

清風柔和,拂過發梢,慕疏涼替雲衿撥開亂發,忽而輕聲道︰「原來不是因為月色啊。」

這話沒頭沒尾,毫無來由,立即便隨風而散,雲衿感覺到對方指尖自頰邊掠過,帶來微涼的觸感,她又是一怔,待想尋問,慕疏涼卻已經低頭看向身下的白龍,再次出聲道︰「看來我猜想得不錯,梁雍最怕的不是蕭家也不是霧珠,而是擁有霧珠的蕭家人。」

「師兄你一開始就知道?」雲衿低聲問道。

高空的風比地面更急,慕疏涼似是覺得十分舒服,靠在雲衿肩頭,閉眼感受著四周空氣的流動,半晌才道︰「是啊,老島主告訴過我一些蕭家的事情。」

雲衿看著他,沒有開口,卻覺得冥冥當中,似有注定。否則她也不會在走投無路之際,恰好撿到了蘊華劍,又惦念了他這個蘊華劍的主人多年。

否則她也不會恰好與慕疏涼一起來到這十洲島上,也不會發生這樣多的事情。

就在雲衿沉吟之際,慕疏涼再次開口道︰「這不是真龍吧?」

「嗯。」雲衿點頭,「應是霧珠幻化所成,由我的血脈操控,只是我力量太弱,還不夠發揮霧珠真正的力量。」不過雲衿心中卻十分清楚,待到她血脈之力強大之後,這白龍便會是她用以對付梁雍最好的武器。她現在所需要做的事情,便是潛心修煉,為將來的戰斗做下準備。

這些都是將來的事情,但現在雲衿最擔心的是另一件事。

「師兄,我們回空蟬派吧。」

慕疏涼沉睡十來年終于醒來,卻沒想到立即便迎來這樣的戰斗,如今戰斗終于結束,慕疏涼這段日子受了許多傷,雖不知他為何看來比之前好了許多,但雲衿仍是擔憂不已。

听著雲衿的話,慕疏涼終于再次睜眸,看著萬里碧藍的天空,眸光清澈而干淨,他沉默片刻,輕輕笑到︰「好啊。」

這般說定之後,慕疏涼因為還有要事要做,便又吩咐了方妄諸多事宜,待到達陸地之後,便讓雲衿先讓方妄離開,兩人這才繼續往西而去。

空蟬派在大陸極西之處,與東海上的十洲相隔遙遠,縱然是乘白龍而去,不眠不休,亦要花上許久的時間趕路。

一路上雲衿操縱白龍西行,便讓慕疏涼靠在身側,時常說幾句話,聊的都是天南地北的事情。慕疏涼去過很多地方,也知道很多事情,講出來的東西自是十分有趣,經常讓平常無甚表情的雲衿也跟著發笑起來。一天一夜之間,雲衿听他說話,看身下無數美景匆匆而過,看天邊日升月落,不覺也有了時光飛逝的錯覺,只盼著一刻能夠長久一些,再長一些,延綿至旁人所說的天荒地老。

但是很快,雲衿便不能再分心思考這些事情了,因為這一天一夜的飛行,幾乎要耗盡了雲衿的力量,霧珠的力量越來越小,她之覺得耳旁風聲呼嘯,難以分辨,竟連眼前的景致也有了幾分模糊。于是她無法再與慕疏涼交談,只能榨出體內僅剩的所有力量來控制白龍飛行,她不知道究竟還要飛多久才能夠到達空蟬派,也不知道體內的力量還能夠支撐多久,但她知道慕疏涼的性命如今危在旦夕,她必須要帶他回去,回到空蟬派。

她還知道,空蟬派中的師父師伯師兄師妹,都在等待著他們。

天色再暗,高空之上無比安靜,唯有無邊星辰懸于夜幕中,仿佛只手便可觸及。

連日的催動霧珠,讓雲衿變得虛弱無比,但她雙眸緊緊盯著前方夜色,不住催出力量,卻是絲毫不肯停下。

慕疏涼就在她的身後,雲衿雖未回頭,卻能感覺得到他無甚重量的身軀正倚靠在她脊背之上。

只要這般感覺著對方的存在,雲衿便感覺自己那已經被榨干枯竭的經脈之中,還能夠再生出更多的力量。

她沉默往前,慕疏涼便輕輕開了口。

「這次我們雖然將霧珠取出來了,但要與梁雍交手恐怕還得等上些時候。師妹你回到空蟬派之後,有梅師叔相助,想來三年之內,應當就能夠升入玄元境。到那時候若無意外,再有天罡盟四方城等人相助,中原想要對付梁雍,便不是難事。」

說完這話之後,他靜了半晌,雲衿因花費心力操縱白龍而無法開口,也無法轉身,便只感覺身後人身體微顫,似乎是在壓抑著咳嗽。

她安靜等著,半晌之後,才又听慕疏涼道︰「說起來我與宿七也有許久未見了,那個人面冷心熱,很好欺負,將來若有什麼事,你都能去找他,他頂多會瞪你兩眼嚇你兩聲,不過絕對不會拒絕幫忙。」

「四方城雖然是中立勢力,但若十洲真的打過來,他們肯定不會坐視不理。四方城城主是個有意思的家伙,就是太聒噪了,沒事的時候最好別去找他,他能拉著人說上三天三夜。」

「還有那間密室,那里面除了十洲的資料,還留了許多東西,你有空的時候可以看看。那幾個家伙如果遞了信回來,你就收著。」

慕疏涼聲音依舊清晰,卻漸漸低了下來,雲衿雖不能開口也不能回頭,卻還能夠好好地听在心里,但說到後來,她心中才倏然驚覺,慕疏涼的話越來越不對勁了。

那些話不像是之前那般的閑聊,卻像是在交代著什麼。

她原本就難看的面色,瞬時變得更加蒼白,她迎風竭力睜大了雙眸,更加拼命般催動體內力量,想要更快一些,更快一些到達空蟬派。

風聲在耳畔不住呼嘯,身後的人聲音在風里依舊清晰︰「可惜蘊華劍斷了,我也沒辦法再鑄一把劍給你了……你回空蟬派以後,找梅師伯要一把劍吧。你一定沒去過劍池,梅師伯從前是個鑄造高手,這天底下如今厲害的兵刃多是出于她手,劍池里面千百把劍,隨便一把拿出去都能賣個好價錢。」他語聲帶笑,像是想到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隨之又道,「不過劍池里的劍也不是最好的,真正的好劍在劍池旁的密室里,你進去以後挑最不起眼的劍,梅師伯最喜歡故弄玄虛,越難看的劍其實越厲害。」

「還有小師叔,他現在是你師父吧?」四周風聲似乎更大了,雲衿險些听不清慕疏涼的聲音,「梅師叔一定讓你自己看書,沒有教你劍法吧?他也是個故弄玄虛的高手,說是讓你看完了書再教劍法,其實就是懶,你以為他成天縮在陵光宗練劍,其實他什麼也沒做,你多找他磨磨,他肯定教你。」

「空蟬派留下的人不多了吧,靳霜那個姑娘是個死心眼,就算所有人走了她也不會走的,她無父無母是被梅師伯養大的,她把那地方當她的家了。」

「還有聞思,他是符法天才,我雖然會的東西多,但符法方面也不如他,不過他太正經了,我記得小時候我用雷符去池里劈魚,被他拿白眼看了幾天。」

「李壁這人看起來冷冷清清的,其實是個小心眼,他剛入門的時候跟我比過一次劍,被我把劍打飛了,後來在我門外守了一個月,天天嚷著要我跟他重新打過,我就沒見過這麼死心眼的家伙。」

說完這些話,慕疏涼再次咳嗽起來,雲衿感覺到對方脊背隨之輕顫,感覺到那瘦骨嶙峋的身軀靠著自己,不覺渾身發冷。

體內的力量不住流失,雲衿悶哼一聲,嘗到了喉中的腥咸。

風聲忽的小了下來,兩人身下的白龍身軀微微顫動,終于支撐不住,緩緩化作虛無的光點。

雲衿心中涌上了前所未有的恐慌,眼看白龍化作點點熒光慢慢消失,眼看身軀隨著狂風墜落而下,只覺得心也隨之下沉,沉到了不可見底的深澗。

疲憊與無力終于在這一刻爆發,雲衿驀然回身,只來得及在失去意識之前,將身後蒼白消瘦的人緊緊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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