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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衿從未听說過此事,眼前這幻象總是一口胡言亂語,她一時間也不止是否應當相信,只微微遲疑的僵在原地,倒是那幻象見得雲衿這副神情,眸中泛起一陣笑意道︰「慕疏涼好久沒來了,我好久沒跟人說過話了,你先別出去在這陪我說說話好不好?我將慕疏涼的事情都告訴你好不好?」

「你有辦法讓我出去?」雲衿立即听出了他話中的意思。

那幻象雙眼輕輕眨動,聲音軟糯的道︰「也許有呢。」

雲衿抿唇不語,能夠在此處見到慕疏涼的幻象,她心中自是驚喜,只是如今這所有的驚喜都隨著空蟬派的事情而沖淡了,如今梅染衣將她騙來這山洞當中,是要保她性命安全,她卻絕不能夠安心受此保護,她必須要出去,必須要盡快趕回去,縱然只能幫上一點忙也好過在這里心安理得的等著。

她聲音輕了下來,喃喃道︰「你先讓我出去,等空蟬派的事情解決之後,我再來找你說話,可以麼?」

「那時候就晚了。」幻象不肯答應雲衿的條件,將兩手撐在身側,搖頭道︰「不行。」

雲衿還要再想別的說法,幻象卻突然道︰「你跟我說說話,或許我能幫你救人呢?」

雲衿一怔。

幻象笑得純然無暇,像極了一個未曾經過任何世事的世家小少爺︰「梅染衣很厲害的,他好不容易踫上那麼強的對手,那個武痴好不容易遇上這麼強的對手,肯定恨不得跟那人戰上三天三夜,我們現在出手救他,他反倒不能盡興,你倒不如在這里陪我多說幾句話,不好嗎?」

說到這里,那幻象自凳上跳下來,慢悠悠來到雲衿身前︰「況且,你應該也很想跟我說話吧?」

雲衿不解的看著那幻象,不明白對方為何會做出這樣的判斷。

「因為蘊華劍你一直未曾離手。」幻象瞥了一眼雲衿手里的蘊華劍,隨即又抬眸道︰「而且,你看我的眼神……」

不知為何,眼前分明是個半大的孩子,雲衿卻被他這目光看得動作一滯,她將目光往旁邊的花晴身上落去,幻象卻突然笑了起來。

這次的笑與方才不同,他似是十分開心,良久才作出一副神秘的模樣,揚了揚下巴道︰「你坐著呀。」

雲衿雖未開口,卻當真再次坐了回來,已然是答應了要與他聊天的意思。

她相信慕疏涼,縱然對方只是慕疏涼所留下的幻象,但在這片刻的猶豫之後,她仍是選擇相信他。

眼見雲衿坐下,這幻象終于再次開口道︰「方才我說慕家人活不過三十歲,是真的。」

雲衿方才便對此事十分在意,此時再听他說,終于月兌口問道︰「究竟是為什麼?」

「你相信我了。」幻象回頭道。

雲衿道︰「慕家老爺在慕疏涼十歲的時候過世,算起來正好三十左右。」

幻象听得笑意微斂,喃喃道︰「是啊,慕疏涼將我做出來不久,爹就死了。」

「其實他早就知道他會死。」

雲衿不明所以,只認真看他。

幻象又道︰「你也許還不知道吧,慕疏涼八歲之前,可沒有我這麼好說話,那可是個不折不扣的惹事精。」

這些事情,雲衿是听過的,所以听得此言,也未有半點驚訝,那幻象見得雲衿神色,便也將這話直接跳過了,隨之又道︰「不過後來他突然就變了,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這才是雲衿一直想知道的,她將心一沉,喃喃問道︰「為什麼?」

「因為他爹告訴了他一些事情。」

幻象又笑問雲衿︰「他爹自小便天資極高,十來歲的時候就已經名揚天下,除魔衛道四處伐惡,從未失手。而慕疏涼亦是天賦異稟,縱然八歲之前一直耽于玩樂,但實力依然遠超同齡人,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雲衿心中不解,但許多事情不需要問,因為她知道對方一定會說。

幻象道︰「因為慕家人從出生之後,就會被帶去慕家的祠堂當中,被用慕家世代相傳的獨門秘技激發體內所有潛能,從此以後他們修煉起來事半功倍,無人能及,十來歲的時候,就能夠比肩當世高手,你說厲害不厲害?」

雲衿听得心中一驚,但轉念卻又道︰「這世間當真能有這樣的功法?」她的心中十分清楚,所有的修行都順應天道,這世間本不該有這樣的功法存在。

但那幻象卻頷首道︰「自然是有的,不過要付出一點帶價罷了。」

「代價就是慕家人自二十五歲開始,身體便會越來越差,在三十歲之前,耗盡體力衰竭而死。」

幻象說得理所當然,語聲也十分輕快︰「本就是逆天而行,壽數自然比旁人要少了許多,所以我說過了,慕家沒有人能夠活過三十歲。」幻象說到這里,倏然抬眸,愉快的往雲衿看去,「慕疏涼知道這事的時候,八歲,他爹二十八歲。」

雲衿面色微白,不覺抱緊了手中的蘊華劍︰「他那時候……」

幻象眯著眼笑,一字一句道︰「他那時候最想做的事情,是掐死他老子。」

「他一個紈褲子弟,胸無大志只想每天玩玩鬧鬧,從來沒有想過要做什麼絕代高手匡扶正義除魔衛道,他本來想高高興興的活到老,可是他爹卻告訴他,他只剩下二十來年的性命了。」那幻象說到此處,聲音也終于低沉了下來,「他爹也要死了,等他爹死之後,所有的一切就都到他頭上了,不管他要不要,肯不肯,願不願意。」

幻象仰起臉,岔岔不平看著雲衿︰「這世上哪有這樣的事情,人家剛出生,就平白替他決定了接下來的人生,分明就是不講道理。」

他越說越是氣氛,似乎非要等雲衿一個回應才肯接著往下說去。

雲衿目光復雜的看著他,她開始覺得自己眼前的並非是什麼幻象,就是慕疏涼,那個十歲的慕疏涼,剛知曉了這些事情,剛離開一切安樂的生活,被推向現實深淵的無助少年。

「是啊,不講道理。」雲衿喃喃說著,不覺卻又想到了自己。同樣是一夕之間所有的一切全部改變,從此被逼迫著變強,往更遠的路上行去。

幻象听得雲衿這話,卻突然之間安靜下來,他靜靜看著雲衿,轉而無奈道︰「算了,都過了這麼久了,那老頭早就入土了。」

「慕疏涼知道這件事之後,一切都變了。慕家人數千年來的聲名,不是他說不肯承擔就能夠不管。」那幻象輕聲道,「可是二十年的時間,能做什麼呢?」

雲衿不知道。

在這天下間,修道之人壽數本就極長,對一般弟子來說,百年的時間也不算長久,而功力深厚者更是能容顏不老活到幾百上千歲,甚至于修煉成仙長生不老。

二十年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

她所知道的,只是當初慕疏涼受傷昏迷之前,正是二十五歲。

若如這幻象所說,那他的性命便只剩五年,正是到了開始衰弱的時候。

可是整個空蟬派上下,所知道的只是他為正道四處奔波的事情,他究竟是否真的走到了那一步,誰也沒有說過,或者說,誰也不曾知道。

「二十年的時間,他只能將自己能做到的,都做了。」幻象再次出聲,這回語聲卻輕了許多,「可惜還少做了一件事。」

「什麼事?」雲衿問道。

幻象沒有回應她,只朝她輕輕揚了揚眉稍,轉而道︰「好了,我想說的事情都說完了,你扶著旁邊那個人跟我來。」

這幻象似乎有個自說自話的性子,雲衿還未回應,他便兀自接口又道︰「其實當初為了防止有強敵入侵,空蟬派掌門梅方遠與慕疏涼曾經在這空蟬派四周布下過一道陣法,這道陣法糅合了許多年前空蟬派中幾位高人的力量,就算是神仙來了,恐怕也要花費上一番力氣才能夠應付得過來。因為此事事關緊要,只有梅方遠和慕疏涼兩人才知曉,我們只要開啟陣法,空蟬派的敵人只要不是什麼厲害的神仙,至少都會身受重傷。」

幻象往前走去,又道︰「巧的是,開陣的機關,就在這紫煙洞內。」

雲衿見他走遠,連忙扶起了還在昏迷當中的花晴,跟在他身後往這石室內中走去,轉過又一條漆黑甬道之後,終于又來到另一處的洞穴之中。

這出狹窄的洞穴之內看來十分空蕩,唯有一張石台上面刻滿符文,正坐落在這洞穴中央。

那幻象回頭道︰「這陣法只能用一次,不過只能將這次的敵人給解決而已,將來要再遇上什麼,就只能靠你們自己了。」

雲衿認真頷首,隨之問道︰「我要如何打開這陣法?」

「蘊華劍。」幻象指了指雲衿手里的劍︰「梅染衣讓你來這里,還真是來對了,看起來空蟬派運氣不錯。」

幻象說得不錯,果然是因為一連串的巧合,才有了現在的境況。

她緊抿著雙唇,往那石台走去,最終將蘊華劍橫置于石台之上。

這處石台果然與蘊華劍有著某種神秘的聯系,就在雲衿將蘊華劍放入石台之際,石台上的符文突然之間盡數亮起,無邊金芒在山洞之內驟然釋出,四周地面突然之間開始劇烈搖晃起來,整個山洞石壁都在龜裂破碎,就在這一片紛亂當中,正對雲衿的一處石壁之上,突然開裂出一道縫隙,一道熟悉的晨光自那處縫隙外透入洞中。

就在這動靜當中,雲衿又听見了那幻象含笑的聲音道︰「听完故事,你該出去了。」

雲衿匆匆回頭,便見那幻象在光芒之中竟漸漸變得透明起來,無數微塵在他身側飛揚,他就像是要化光而去。

她微微一怔,不覺道︰「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故事?」

幻象似乎覺得雲衿這話有些好笑,面上的笑意依舊是淡淡的,語聲卻依舊像是個頑劣的孩童︰「我只是想在最後跟人說說話,正好你在我旁邊。」

雲衿听得此言,心中當即有了不好的預感,她咬唇道︰「我會回來找你的。」

「山洞要塌了,我要消失啦。」幻象失笑,聲音輕柔縹緲。

他站在原地,忽而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雲衿。」雲衿認真道,「我叫雲衿。」

「雲衿。」那幻象喃喃念了她的名字,忽而瞥見山洞中有更多的泥塵往下掉落,他便又朝著雲衿揮了揮手,看著雲衿帶著花晴走出了那山洞,只是末了,他卻又忽然想到什麼一般,提高了聲音喚住雲衿道︰「對了,我真的還會醒過來嗎?」

他先前一直稱慕疏涼為「他」,如今卻又換了稱呼。

雲衿听出了這般變化,她扶著花晴,將腳步微頓,隨之重重點了頭︰「我一直在等你醒過來。」

那屬于慕疏涼的幻象听見這話,又開始笑,眼楮彎成了漂亮的月牙,在這光與塵中絢爛如畫卷,他道︰「你是不是喜歡我?」

雲衿身形一滯,像是在一瞬間未曾明白對方的意思。

但在不遠不近的彼方,被光與影劃出距離的那方,那幻象又道︰「我挺喜歡你的。」

這話很輕,輕得如一粒隨風而舞的浮塵,它被這動蕩所驚起,隨後被埋沒在亂石的崩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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