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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一瞬之間靜默下來,雲衿僵立在原地,就連呼吸都輕了下來,只靜靜看著眼前的人。

直到那男孩眨了眨眼,出聲道︰「你是誰?」

他的聲音帶著孩子獨有的干淨與清脆,甚至比之同齡的孩子還要綿軟柔和,雲衿自這問話中回過神來,神情頓時復雜起來。她沒有回應著孩子的問題,只開口輕聲問道︰「你是誰?」

這孩子顯然沒有什麼防人之心,听得雲衿的問話,立即便笑道︰「我是慕疏涼。」

雲衿神情再變,面前小小的慕疏涼見著她反應,好奇著又道︰「你听說過我,對不對?」

縱然這人說自己就是慕疏涼,但雲衿神情卻依舊未曾松懈下來,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見到一個十來歲的慕疏涼,對方為什麼又會出現在這種地方,一切都顯得非常的不可思議,她唯有仔細看著這孩子的眉眼,想要自其中分辨出什麼細碎的破綻來。

慕疏涼好笑的與她對視,滿心的好奇卻依舊不肯安分下來,接著又問道︰「外面過去多久了?我已經死了嗎?你是怎麼听說我的?」

這一連串的問話,讓雲衿對他疑慮更甚,慕疏涼見得雲衿臉上的疑惑之色,終于才又笑了起來,歪著頭道︰「也罷,那我先對你解釋一下好了,你想問什麼?」他這般說著,竟當真擺出一副大人的模樣來,作勢抱著雙臂好整以暇等著雲衿的問話。

雲衿目光絲毫未曾自他身上移開,很快道︰「這里可是紫煙洞?」

慕疏涼點頭笑道︰「是啊。」

「這里洞中可藏了一把寶劍?」

「這里有什麼寶劍,我怎麼不知道?」慕疏涼模著下巴,一雙眼晶亮透徹,玩味似地道︰「誰告訴你的?」

「梅染衣。」雲衿面色微沉,听見慕疏涼的回應之後,心中頓時生出不好的預感來,她接著道,「空蟬派遭遇強敵,他要我來此取劍助他……」雲衿沒有將這話繼續說下去,既然此處無劍,那麼這些話就都成了廢話。

慕疏涼听得又是一陣輕笑,他上下看著雲衿,很快道︰「他是騙你的,紫煙洞沒有什麼寶劍,什麼也沒有,這里是我閉關練功的地方,一旦進來,這洞口的石門就會自動合上,不過個十天半載,這門是不會打開的。」

雲衿稍怔,還未開口,便听得慕疏涼又道︰「看來這敵人當真很厲害,否則梅染衣也不會讓你躲來這里保命了。」

雲衿終于明白了過來。

所謂的寶劍,不過是梅染衣想要讓她來到此處躲藏而已,如此看來,梅染衣恐怕早已知道此戰凶多吉少,所以才會做出這般決斷來。

雲衿怎麼都料不到真相竟會是這般,她也沒有想到那個看來冷淡的人,竟然會存著這般的心思!

她很快回過身去,在那方才入口的石牆上四處模索,然而洞口被閉得緊緊地,根本不見絲毫縫隙,雲衿無奈的站在當下,最後只听得慕疏涼聲音再次傳來︰「沒用,出不去的。」

雲衿這才終于又回過頭來,凝目往這自稱是慕疏涼的男孩身上看去,她只覺得此處四下都透著古怪,這人口中顛三倒四的話也顯得無比古怪。

慕疏涼似早知道對方會懷疑,是以也不多說,只十分尋常的接受著雲衿的注視,「你還要問什麼?」

雲衿再次安靜下來,心緒復雜的來到他面前道︰「你不是慕疏涼。」

「嗯?」慕疏涼仰著頭,好笑的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是?」

雲衿抿唇不語,但語氣卻是十分篤定,也沒有再辯駁的意思,慕疏涼覺得無趣,便搖了搖頭往山洞另一邊走去。他來到一旁昏睡的花晴身側,開口道︰「你帶著她,跟我來。」

雲衿趕緊去扶花晴,待發覺對方未受重傷,不過是月兌力昏迷之後,才稍稍松了一口氣,隨即將小心的扶了起來,跟在慕疏涼身後走進了山洞的深處。

這山洞並不算大,沒有走上幾步,他們便到了一處石室當中,這處石室看來十分簡陋,簡陋到除了一張石床,一盞燈,其余什麼都沒有,偌大的石室空空蕩蕩,唯有牆壁之上刻著許多古怪文字,密密麻麻的爬滿了角落整個屋子。

雲衿先是將昏迷的花晴安頓在此處唯一的石床之上,這才一面替對方包扎止血,一面低聲道︰「慕疏涼……從前就是在這里練功?」

「是啊,每年都會在此地閉關三個月。」回應她的是那自稱是慕疏涼的男孩,「這里什麼都沒有,是不是很無聊?」

雲衿替花晴包扎完,抬起頭來,還未說話,那男孩兒便道︰「所以他造出了我。」

雲衿遲疑的往他看去,他這才將笑意微微斂去,將事情解釋了起來。

原來來到空蟬派之後,慕疏涼每一年就都會在此地修煉,起初的兩年,他還是小孩子心性,所以縱然是練功,也總有些心不在焉,總想著要找些事情做,躲過這無聊的練功時光。所以在研究了兩年的術法之後,慕疏涼就在這密室里面,趁著閉關的三個月,造出了一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幻象。

這個幻象沒有什麼別的作用,不能練功也不能打架,唯一的作用就是陪他說話。

他知道慕疏涼的一切,性子也與當年的慕疏涼一模一樣,但是制造出這幻象的時候,慕疏涼不過只有十歲,所以這幻象的心性和模樣,也與十歲的慕疏涼一樣,直到現在也未有改變。

听完了這幻象的解釋,雲衿不知怎地突然間又想起了那日黑衣對慕疏涼的評價。

慕疏涼的確是個神奇的人物,若是雲衿沒有弄錯,慕疏涼制造出這幻象應當是用了幾種十分復雜的術法,而這些術法放在別的地方,應當都是被人用在打斗和查探消息所用的,然而慕疏涼花了兩年的時間,耗費了這麼大力氣,弄出來這個不會消失的幻象,卻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聊天。

自己跟自己聊天。

這在旁人看來甚至顯得有些可笑和不可思議。

所以雲衿也正用不可思議的神色看著那幻象。

經過那密室的事情之後,雲衿對于慕疏涼此人能夠做出什麼事情已經不覺得稀奇古怪了,但她顯然還是低估了對方的古怪程度。

那幻象等了片刻,終于又道︰「你問了這麼多,該我問了吧?」

「我還沒有問完。」雲衿打斷了他的話,再次起身道︰「真的沒有辦法出去麼?」

「沒有,不過也許你陪我說說話,我能想起來。」那幻象在旁邊坐了下來,那凳子比他還高,他坐上去之後兩條腿也著不了地,就這麼一下一下晃蕩著。

雲衿將信將疑的看著他,但到底仍是坐了下來。她曾經想過無數次,慕疏涼醒來之後究竟會是什麼樣子,她與那人第一次對話又會是何種情形,但她沒有想到頭一次面對「慕疏涼」,竟然會是這樣的境況,而面前十歲的「慕疏涼」會這般難纏,與空蟬派眾人口中所說的幾乎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就在雲衿心中沉吟之間,那幻象終于問道︰「你告訴我……如今是什麼日子了?」

這是一個顯得有些莫名的問話,雲衿默然片刻,應道︰「太初三千一百五十二年。」

幻象听得雲衿的回應,低下頭像是數起了手指,雲衿盯著他這動作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見他重又抬起頭來,語聲輕快的道︰「離我上次見慕疏涼已經過去十六年了,這麼說……慕疏涼已經死了?」

雲衿搖頭︰「他沒有死。」

「沒死?!」幻象到了這會兒才微有些驚訝起來,他低頭又比劃了一下,眼神狐疑的往雲衿身上瞪去,放下手道︰「怎麼可能,這都三十多歲了,慕疏涼怎麼可能還活著?」

「他沒死,只是受傷昏迷了。」雲衿不明白這幻象的判斷究竟從何而來︰「你為何說他死了?」

幻象听得此言,挑眉道︰「因為慕家的人,注定活不過三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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