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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蘭有些氣不過,忍不住問道︰「咱們好歹是一家人,有必要做事做得這麼絕?」

「大嫂這話說的,我們做什麼了?」唐氏坐在凳子上,故作驚訝︰「這里都是先到先得的,你們自個兒來遲了,可賴不得我。」

話是這個話,理卻不是這個理,如果其他人佔了這個位置也就算了,但劉成才兩口子學的是自家的生意,前幾日吃慣了的客人乍一看定然會誤以為是自家,這樣無形中就失去了客源。葉蘭想再理論兩句,劉亮卻拉住她,說話毫不避諱︰「娘,算了,不要和不講道理的人講道理。」

「許家丫頭,到這邊來吧。」張婆婆在此處賣抄手的時日長,每日來得也很早,因此擺攤的位置幾乎是固定下來,她的兩張小桌原本是挨著一個堡坎,這會兒對許清沅招招手,把桌子往邊上挪一挪,在堡坎和自己的攤位之間擠出一點空間,正好堪堪可以插一個小攤位。見許清沅有些猶豫,便佯怒道︰「怎麼,不願意挨著我?」

大家都是賣的吃食,許清沅不想和張婆婆搶生意,所以之前刻意隔著一段距離,這會兒听張婆婆這麼說,美意卻之不恭,便樂呵呵謝過她,把東西往那邊搬去。

到了中午,果然許多食客習慣性地往許清沅前幾日的攤位去,走近了看到人不對,香味也不如往日好聞,有人想折身,唐氏便滿臉堆笑巧言巧語地留客,甚至有客人來大房的攤子上點菜的時候,唐氏也故意高聲嚷嚷︰「不論葷素都是一文錢三串,一文錢三串,不是一文錢兩串哈!」

如此一來,自然有不少人因為貪圖便宜去了二房那邊的攤子。眼看著學生們吃午飯的點快要過去,自家攤子上的菜才賣了不到十之二三,葉蘭心里不免毛躁起來,給一個客人端菜的時候湯撒出來,差點燙到了人,她連忙道歉︰「對不住,對不住!」

「沒事兒。」那食客是個老太太,臉上紋路深深似曾飽經風霜,衣著樸素但整潔,大概是很喜歡這味道,連著來吃了好幾日,她自個兒掏手絹擦了手上沾到的湯水,問道︰「你平日看著很細致的一個人,今兒這是怎麼了?」

老太太話言話語很是慈祥,面相氣質亦十分寬厚,這麼一問,葉蘭便不由覺得不平,盯著二房那頭的攤子嘆了口氣︰「那邊是我夫家的二弟兩口子。」

「用的是你種的菜吧?」葉蘭並不想在外人面前說道太多,卻沒想到老太太這麼聰明,她驚訝道︰「您怎麼知道?」

「我瞎猜的。」老太太眯眼一笑,布滿皺紋的臉上透著一絲精明︰「你們的賣價本來就不貴,他們卻比你們還低一些,而且我方才先去他們那攤子看過,上面半大的絲瓜黃瓜都拿來賣了,哪個農人舍得這麼糟蹋自家種的菜啊。」

今天生意不好,許清沅有些閑工夫東張西望,這一看就看到了張婆婆的攤子上有個可疑的人,因為身量頎長,坐在凳子上顯得有些局促,即使頂上有樹木遮住了太陽,那人也沒有取下草帽。許清沅先以為是之前跟蹤楊老三的那伙人又回來了,便著意留心多看了幾眼,過了陣發現那個人始終沒有點吃食,張婆婆卻當他不存在,也不趕他走,心里便有數了。

許清沅盯著那背影,隨口問︰「張婆婆,你最近看到楊老三了嗎?」

張婆婆回頭用一種「這人有病」的眼神看了那人一眼,然後又用這種眼神看了一眼許清沅,懶洋洋地抽了一口旱煙,勉強敷衍道︰「不知道去哪里野了。」

那人壓了一下草帽,將頭低得更低。

許清沅憋住笑,道︰「是不是年紀大了討媳婦去了?」

那人還是紋絲不動。

「哎呀!」許清沅端著盆子故意往地上一頓,配合著叫聲讓人听起來像失手掉了東西,葉蘭和劉亮都轉過來看她,她連忙道︰「沒事,沒事。」余光瞥見剛才那一霎那,帶草帽的那個人動了一下,听到她說沒事又重新坐了回去。許清沅搖頭失笑,心里卻有些溫暖。

她盯著那背影看了片刻,轉身從自家的菜里選了些,煮了滿滿一大碗,和葉蘭說是那邊的客人點的,然後煮好了用竹筒裝了親自端過去,小聲道︰「楊三爺,坐了半天也不點東西,您餓了沒?」

「關你什麼——」楊老三站起身,長手長腳施展不開,帶得一個凳子往許清沅腳面砸去,他眼疾手快撈起凳子,看到許清沅手里端著的吃食,說到一半的話調子越來越低,最後若無其事地道︰「我是來吃張婆婆的抄手的,許久未吃,有些想了。」說完也不知想到什麼,竟然自個兒臉紅了起來。

許清沅跟不上中二少年的思路,完全不知上回怎麼得罪了他,不過今兒看他心情尚可,心里也跟著明亮起來,將手里的竹筒放下,小聲道︰「這是我最近新做出來的東西,可好吃了,你嘗嘗。」未免讓劉成才兩口子看到了傳閑話,許清沅將東西放下就回攤位去了,身後的楊老三將草帽壓得更低,看看遮住忍不住玩起的嘴角。

「真是不懂這種初中生。」許清沅暗自嘀咕,都認出來了,這人怎麼還執意帶著草帽,凹造型嗎?

「老夫人,可找到您了!」那邊廂老太太用完飯還未起身,一個小丫頭急急忙忙過來扶住她,幾乎要哭出來︰「奴婢都找遍幾條街了!」

「娘,您下回出來帶上杏兒。」說這話的是個青年男子,一身和縣學學生差不多的讀書人打扮,听話意是老太太的兒子,但是老太太的氣質打扮皆像市井小民,青年男子卻是氣質清雋,看起來像成熟版的何明川。

「哎喲,我有胳膊有腿,能挑能扛的,出門走一走還帶個人干啥子。」食客選完菜就付了錢,那老太太一邊笑,一邊和兒子、丫頭一道遠去了。

葉蘭和劉亮只當他們是普通食客,許清沅卻若有所思,這年頭等級森嚴,即便再有錢的商人婦也只能稱「太太」而不是「夫人」,這位老太太應當是個有封誥的,從她的生活習慣和衣著來判斷,應當是沾的兒子的光而不是丈夫的。景山鎮最大的也就是個縣衙,能蔭及父母的好像只有縣令?

二房的菜到半下午就賣完了,而葉蘭這邊的菜一直到傍晚都還有的剩,要熄滅爐子的時候,許清沅見到江氏一個人在街頭徘徊,她整個人都透著迷茫和疲憊,想來是找活計不順。許清沅起了些憐憫之心,索性用剩下的菜請她吃了晚飯。江氏臉皮薄,許清沅特意煮了用竹筒裝著讓她帶回去吃,而且天也要黑了,煮好江氏那一份,幾個人便熄爐子收拾東西回家。

「我瞧著這小媳婦乖怪眼熟的。」張婆婆就住在鎮上,她倒是不慌不忙的,盯著江氏的背影看了一陣,轉過頭自言自語道︰「老了糊涂了,看誰都覺得眼熟。」

***

「娘,您數數,這些都是今天掙的!」

「還是親生的兒子好,能掙錢,還有孝心!」

「大嫂,你今天生意咋樣啊?」

竹竿牆那頭傳來刁氏母子幾人的高聲談笑,而且刻意在葉蘭幾人回到家的時候才開始,明顯是在顯擺和炫耀。葉蘭不接那邊的話茬子,默默地將東西往灶屋里頭搬。劉亮在後頭拉住許清沅,對她說了句悄悄話。

許清沅倒是沒有多少不開心,她原本也並不是像長期擺攤,只是想用這種方式檢驗一下她做的底料的銷路如何,也借此用實際行動來說服大舅兩口子和她一起開店。至于二房的,今天是第一天,又偷大房的菜降低賣家,所以看著生意虛好,後頭食客們吃過了就會知道兩家味道的高下之分,不可能永遠上當。

農家沒什麼消遣活動,葉蘭吃過飯洗了腳就早早上了床,許清沅和劉亮卻磨磨蹭蹭一直不睡覺。過了陣估模著二房那邊都睡熟了,劉亮和許清沅兩人出了小院,往菜地里去。蟲聲唧唧,星空漫漫,這個時代的環境好得不可思議,不用拿任何照明工具,依舊能將路看得清清楚楚。

第二日早上,劉亮和許清沅都比前幾日起得早些,站在院子里刻意高聲道︰「娘,好餓啊,先煮早飯吃了再去摘菜吧。」說完點亮灶屋的燈,等了一小會兒,果然听到了西頭院子里有人窸窸窣窣地出了門。

劉亮和許清沅對視一眼,也挎著籃子悄悄出了門,一路小心跟在二房那人的後頭。那人進了菜地就來來回回地走,約莫是各種菜都摘一些,不過小片刻,就想起了殺豬般的叫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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