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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水溶跟沈姑娘之間的「愛情故事」流傳得越來越廣,這秦淮四艷新一輪的選美比賽,也揭開了帷幕,沈姑娘的聲勢一時間無人能出其右,不出意外的話,今年的秦淮四艷,必有她一個名額。

沈姑娘身邊服侍的丫鬟喜兒也不由得佩服起她家姑娘來,誰能想到,不過是演一場戲,說幾句似是而非的話,不僅暗地里得了不少銀子,竟還能名利雙收?果然這美人,也不是光靠一張臉就行的。

沈姑娘倚窗輕笑,滿滿的志得意滿。她今年已經二十歲了,雖說依然是女敕得可以掐得出水來的年紀,然而在這秦淮之地,最不缺的就是各色美人,她已經蟬聯了三次「秦淮四艷」的名頭,可以說,已經沒有什麼新鮮感了,今年這一次本來就勝算不大,怎知天上掉餡餅下來,竟叫她得了這次買賣,既得好處又能造勢,何樂而不為呢?

不過,她是個聰明人,知曉對方找上她絕對不是隨便選的,舍其他三人而選中她,看重的不僅僅是她最擅長造勢,還有就是她的嘴夠嚴。

像她們這種游走在各行各業男人之間的交際花,每日里最能得到龐雜的各種各樣的消息,最需要懂得什麼事情必須守口如瓶。可不是沒人因為嘴不嚴而惹禍上身的,沈姑娘從入這一行開始,就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什麼事情听到了看到了也要馬上忘掉。

像這次找上她的人,看著相貌平平丟進人群中就找不見,半點沒透露幕後主子的身份,但出手闊綽,行事縝密,沈姑娘最擅察言觀色,自然也能猜得到,這幕後之人的身份絕對不簡單。所以,整件事情她辦得十分謹慎,連身邊的人都不知其中內情,只道她真與水溶有那麼一段情,只有貼身服侍的喜兒知曉內幕,而喜兒早已被她教得最是嘴嚴不過。

如今事了,十多天過去了,水溶那邊也沒來找她的麻煩,想必要麼就是被幕後之人安排人給擋了,要麼就是水溶投鼠忌器不敢動她,怕惹出了其他的話頭兒來鬧得更難看,反而不好收場。

說起來,做這種事可不是沒有風險的。若那幕後之人過河拆橋不管她,或是水溶不管不顧不計後果要她好看,只怕她自己也是吃不了兜著走。

不過富貴險中求,她也不是半點兒成算都沒有的人,這件事情怎麼算來,都是利大于弊,值得一試。

一來她曾經也覺得水溶品貌俱佳,身份高貴,與其春風一度也未嘗不可,故而對水溶提出邀約,不想水溶竟然拒絕了,掃了她的面子。二來她們這樣的風月女子,最是擅長察言觀色,水溶表面與他們朋友相交,骨子里卻壓根看不起她們。甚至不如那個來找她辦事的人,即便是利誘于她,卻也沒有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施舍嘴臉,哪怕他是裝的,也比水溶這種裝都裝不像的來得好。三來,那人叫她做這件事,可許了她不小的好處。四來,能得個「被京城勛貴公子戀慕求娶的名聲」,于她今年繼續爭奪秦淮四艷的名聲有很大助益。第五,連京城公子的愛情都能推拒為其著想,沒有順桿子往上爬,可見她是多麼的重情重義,心地善良啊。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她只要賣賣慘,裝裝情深柔弱,就能博取很多人的同情,可以輕松很長一段時間。

這樣一本萬利的事情,即便有危險,也是值得冒險一試的。

如今听說水溶已準備回京,自己這邊還是風平浪靜,可見那幕後之人信譽度良好,並非過河拆橋之人。

如今自己倒是可以全副心思地準備「秦淮四艷」選美之夜「花月夜」那日要表演的才藝了。

喜兒見沈姑娘心情頗好地準備去練舞,她也很高興,姑娘能名利雙收,她得的賞銀自然也多。

又想起一件趣事,跟沈姑娘說笑道︰「姑娘,這薛家公子今日又來了,說是想要旁觀姑娘練舞,並許諾說花月夜那日,必重金買下一百朵金牡丹為姑娘投票。」

喜兒的態度很是隨便,既似全然不把那一百多金牡丹看在眼里,又似瞧不上那薛家公子薛蟠的人品。

「秦淮四艷」的選美在每月的七夕夜,又被戲稱為「花月夜」,那一日有意競爭「秦淮四艷」名頭的姑娘們將在秦淮河上的畫舫上一展才藝,而投票所用的是金牡丹,乃純金打造,拇指大小,造價不過二三十兩,售價卻是一百兩銀子一朵。這售賣金牡丹本身就是一件暴利的生意,到時候會按每個姑娘得到的票數給予一定的分紅,而且那些投給了姑娘們的金牡丹,也都是姑娘們自己的收入。所以即便當這「名花」名聲不好,甚至還被人諷刺為妓、女、賤、婢,依然還是會令很多姑娘趨之若鶩,實在是財帛動人心。

一百多金牡丹,折合銀子可得要一萬兩,于一般人家而言,自然是一筆大數目,可在沈姑娘的眼里,還真的不怎麼放在心上。

更有那薛蟠,可是上了《異聞錄》的丑角,那般葷素不忌的人品,實在叫人不齒。若是以前,管他內里爛成什麼樣子,有銀子賺她也不會往外推,可如今薛蟠已成了人人不齒的笑話,她哪還會讓他近自己身讓自己也變成廉價的笑話?就算她們這些名花兒專賺男人身上的錢,卻也不是什麼香的臭的都往身邊拉的。

更何況,那薛蟠前兩年還能在花月夜豪擲二三十萬兩,如今竟只拿得出一萬兩來購買金牡丹,可見傳聞不假,薛家大房失了海上生意,已經是元氣大傷。

倒是薛家三房接了海商生意,發跡起來,那薛老三家的次子,可早就放出話來,要為自己的死對頭「藍姑娘」豪擲五十萬兩購買金牡丹投票,實在是好一副暴發戶的嘴臉,一看就知道是一朝得勢想蓋過薛蟠曾經的風頭去。

若非自己這次闢了蹊徑揚了名,只怕絕不是藍姑娘的對手。

而像薛蟠這樣一個人品、才貌、金錢俱無的人,沈姑娘如今才懶得理會,免得掉了自己的檔次。更何況,薛蟠在「色」之一字上吃了那般大的苦頭,還差點掉了性命,卻仍是狗改不了吃屎,將來也不會有什麼作為,她也不怕得罪了他。

啊呸,這般比喻可不好,如此說薛蟠,豈不是把自己比作了「屎」?這樣不好。

薛蟠想要旁觀美人練舞的要求被毫不留情地拒絕了,一時間既失落又惱恨,臉色都有些鐵青。想他薛蟠曾經也是金陵最闊綽的富家公子,豪擲千金,那時候的「秦淮四艷」可各個將他奉為座上賓,如今他一朝失勢,竟都跟他擺起譜來,著實可惡。

正想著,家里下人又找了來,跟薛蟠道︰「大爺,大姑娘吩咐小的來找您,說有要緊的事情跟大爺說。」

薛蟠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冷笑道︰「她能有什麼事情要跟我說?不過就是問我支銀子干什麼去罷了,如今她得了父親青眼,倒是得勢不饒人起來了。」

如果說當初是薛寶釵各處費心周旋把他從牢里救出來的話,他起先還是十分感激的,也發誓要對這個唯一的妹妹好。可自打從京里回到金陵,父親病重在家休養,身子骨一日差過一日,除了把海商生意交接給了三房外,竟是手把手地教導薛寶釵做生意,並且將自家的產業和生意都慢慢地交到了薛寶釵的手里,甚至放出風聲要招婿。

如此一來,薛蟠不僅丟了繼承人的位置,花用銀子竟還要通過薛寶釵的同意。想他以前想用多少銀子就用多少銀子,想怎麼花就怎麼花,就是拿去打水漂也沒人會跟他說一個不字。可如今不僅所能支配的銀子大縮水,而且花用到何處,用作何事都得知會薛寶釵,且時不時還會被其訓斥教導,薛蟠心里是怎麼想怎麼不痛快,原先的那點感激更是不見了蹤影。

再加上之前的事情因為上了《異聞錄》而揚了「名」,回到金陵後,薛太太想給他說一門親事收收他的性子,結果看好的幾戶人家都推拒了,薛太太氣不過,卻也無法,只能暫時將此事放下,待風聲過些再說。

如此一來,每日里無所事事的薛蟠,自暴自棄,越發只往那煙花之地鑽,只如今傍身的銀錢減少,便是那些花娘們也偶爾會露出了敷衍的嘴臉來,直叫薛蟠更加憤怒人心不古,更覺失了面子。幾次三番找薛寶釵要錢,與其爭吵,惹得薛老爺越發怒其不爭,完全放棄了他。

下人听得薛蟠的叫罵,雖點頭哈腰的,卻完全不接薛蟠的話茬。說實在的,薛蟠作為薛家大房唯一的兒子還能混成如今這樣子,實在也是沒誰了。

這年頭,雖說女孩兒的地位沒前朝那般低下了,可除了那沒兒子的人家,絕大多數的人還是會將家業給兒子繼承的。作為薛家大房唯一的兒子,竟能讓老爹跳過他,而選擇讓女兒招婿繼承家業,可見這薛蟠到底是廢物到了什麼程度啊。如今的金陵城里,薛蟠那是公認的廢物點心。

就是這下人,都瞧他不起。君不見薛蟠雖然跳腳怒罵,卻也不敢隨便對下人動手打罵,就怕不小心把人打出個好歹來,再到牢里走一遭。最後還是得乖乖地調轉車頭回家去,氣惱卻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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