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說起來,尉北璀當真不是一個低調做好事不留名的人。若是換了旁人,譬如這次陰差陽錯挖出水家跟復闢黨的關系一事,他都已經想好要怎麼跟他家父皇、太子大哥討賞了,絕不含糊。

可是這件事情的起因——幫助黛玉免除被水溶捆綁構陷的事情,即便他暗地里幫了那麼大忙,他卻半點兒要跟黛玉解釋邀功的心思都沒敢起。

不過到底是怕林黛玉擔心,他還是叫人將「水溶和沈姑娘的愛情故事」給傳到了薛燕的耳朵里——總要叫黛玉安心才是。

卻說自打薛燕跟黛玉撒潑之後,得知黛玉有水溶這麼個「仰慕者」所做的一些事情後,薛燕的心中就滿是不安。

這次出門游學,對黛玉來說是難能可貴的,但對薛燕來說,又何嘗不是?

本來一切都好好兒的,那尉馨芳雖嬌氣了些,但跟黛玉關系也算得上和睦,卻因為水溶這個莫名其妙的人的介入,竟似染了死仇一般,尉馨芳不管怎麼說都是王爺親女,加之幾個兄長都極疼愛于她,若她視黛玉為眼中釘,處處針對,對黛玉來說總是一樁□□煩。

更何況,如果真的傳出水溶與黛玉的閑話來,卻極容易讓人詬病于黛玉的品行。說實話,暗中愛慕黛玉的人並不少,但像水溶這般明面上什麼表示也沒有,一派清風霽月,甚至黛玉都不曾見過他幾面,就在暗地里鋪墊醞釀這許多的人,還真是聞所未聞,讓人有不寒而栗之感。

可薛燕急得團團轉,吃不好睡不好的,卻見自家姑娘氣定神閑,似乎並不受影響。

薛燕不敢多問,這日听得說外面傳遍了水溶傾情于金陵四大名花之一的沈姑娘,求而不得、憔悴不已的事兒,她提心吊膽地旁敲側擊了一番,見全然沒有自家姑娘什麼事,半個字都未提及,頓時高興了,強自按捺著雀躍的心情,穩重地去黛玉房里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回到房里,黛玉正開著窗,在窗前的桌子上鋪設紙張,對著窗外一池的殘荷作畫。

不知不覺的,他們到金陵也有些日子了,听夫子們的話,他們大約也要準備回京了。出門游學已有半年之久,說不想念家中父母弟弟,那是假話。

不過就算他們這一支隊伍走了,這金陵城里大概還能再熱鬧上幾個月,這段時間匯集到金陵的文人學子必然會喜歡這個可以交流揚名的機會。

薛燕之前有多著急不安,如今就有多輕松喜悅,忍不住吧啦吧啦地一股腦兒地把听來的話跟黛玉都學了一遍。

黛玉邊听她說話,邊細細地描摹著眼前有些枯敗卻別有一番美麗的畫面,只嘴角帶著微微的一抹笑,說不出的嫻靜美好。

薛燕一口氣把事情說完,長長地吐了口氣,見自家姑娘似是什麼觸動都無,不免有些納悶︰「姑娘似乎一點兒也不擔心?」她作為一個丫鬟都嚇得夠嗆,可自家姑娘這個核心人物,怎麼就跟沒事人一樣?

「二皇子不是說都交給他了嗎?那還有什麼好擔心的。」黛玉終于抬頭看了薛燕一眼,眼神中似乎還帶著些困惑,似乎不明白薛燕在愁些什麼。

薛燕一窒,她家姑娘雖目下無塵了些,可也似乎並不少這般天真不解世情之人哪︰「姑娘似乎特別信任二皇子,可若他耽擱了呢?或者並無甚好辦法怎麼辦?」

黛玉手中的筆一抖,一片殘荷便不小心多了一小團墨跡,她懊惱地端詳了一番,仔細將那一團墨跡畫成殘荷上的一團枯痕,嘴里不耐道︰「有什麼好不信任的,那是皇子,哪容得你如此質疑?快快出去吧,自己找吃的去,之前飯都不好好吃,小心餓昏了我可不睬你,也省的在這里吱吱喳喳吵得我頭疼,我畫都畫壞了。」

薛燕吐了吐舌頭,這心放下來了,便覺得肚子餓了,于是便麻溜兒地行了個禮就跑了,全然沒有發現,黛玉臉上染上的薄紅,似羞似惱,分外好看。

黛玉擱下筆,也沒心思畫下去了。薛燕無心的話,似乎正道中了她心中的隱秘。她本不是心大的人,這樣事關自己名聲甚至婚姻的事情,怎麼可能不放在心上?尤其還有尉馨芳的敵意來得那般突然又激烈,不難過是假的。

可是那種憂心惱怒,惴惴不安,在尉北璀說「一切都交給他」的時候,莫名地就放下了,毫不懷疑這個看起來很不靠譜的家伙能夠幫她解決一切,不會讓她受到一點兒傷害。

所以看著薛燕坐立不安的樣子,她只覺好笑。

可如今自己再想一想,如果沒有尉北璀的那番話,她如今該是怎樣一副惶然不安模樣,毫無辦法地坐視事情發生,只能由得旁人猜度、促狹的目光和言語往自己身上招呼,由得尉馨芳針對她敵視她,待得回京才能向父母求助,可到那時事情會發展成什麼樣子她都不敢想。

黛玉輕輕撫上自己微熱的臉龐,想著那人在自己跟前慣常的笨拙,突然忍不住羞澀地笑了。雖然他總在自己跟前出糗,可自己從來不曾懷疑過那人的能力,如今似乎連他的心意,也在自己內心深處,不知不覺中確認篤信了。

水溶濺起的髒水全潑回了自己身上,除了尉馨芳之前的兩次鬧,余者並無任何與黛玉相關,她依然按部就班地過著自己的日子。

唯一不同的就只有尉馨芳對她的視而不見。黛玉心中微微有些遺憾,卻已經並不難過了。

薛燕私底下為黛玉抱不平︰「姑娘那般照顧她,如今就為了一個男人,竟是那麼多年的情分都不顧了。」

黛玉卻道︰「在外可不能胡說,太逾矩了。其實本也沒什麼,投緣的多來往,合不來的以後少來往便是了。我又不是銀子,本就不可能討了所有人的歡喜。」黛玉說著還開了句玩笑,這話似乎也是之前某人說過傳到她耳朵里來的。

薛燕好笑道︰「姑娘最是不喜銅臭之味,如今倒是自比銀子了,可見出來這半年多,姑娘可變俗了不少。」

黛玉也笑,出來這些日子,看到那許多世情冷暖,雖仍對名利不那麼熱衷,卻已經不會再不切實際地隨意批判,道︰「我雖自認不會為了名利蠅營狗苟費盡心思,但是我也沒有立場去鄙薄于它。不推崇,卻也沒資格批判。銀錢本無好賴之分,只是有些人,為了牟利昧了良心、犯了王法,才讓人覺得銀錢骯髒。可百姓世俗人家,只怕都要靠它生存不是?便是我,吃的、穿的、用的,又有哪樣不是銀錢買來的?不能因為我未真正經手就當它不存在吧?不是把已有的貴重奢侈之物摔了、砸了、撕了,就代表自己淡泊名利、視金錢如糟粕的,除非自己種地吃飯、織布穿衣,自給自足誰也不靠,才好有底氣說銀錢乃是腌物呢。」

薛燕听了黛玉一番話,?*??恢?湟猓?湊?瘓醯明  隼湊庖惶耍?澩 瞬簧 ?裁揮性?饒敲窗?昱=羌飭耍?趺此狄燦Ω檬且患?檬擄桑恐遼儼換嵋蛭?拒胺嫉木俁?桶底閱壓?恕 br />

卻說尉馨芳,如今對黛玉愛理不理的,一來是原先生了嫉恨,哪怕如今知道是誤會,心里那個疙瘩也沒那麼快消失;二來她從小被人奉承慣了,如今自己誤會了旁人丟了臉,卻又拉不下臉面去道歉,便只等著黛玉自己上門給她台階下,自己再順勢跟黛玉和好。

可誰知黛玉竟是半點兒要主動跟她修復關系的跡象也沒有,每日安然地跟其他姑娘們說笑,見到她也只是讓人挑不出錯處地微笑行禮,卻無半點親近之意。這讓尉馨芳心里的那個疙瘩越發去不掉,只覺得就算水溶不喜歡黛玉,那也是因為黛玉本身不是個好的,並不是自己要原諒黛玉的理由。于是越發高昂著頭,對黛玉全沒了好氣。

不過跟黛玉的疙瘩在尉馨芳心里還是次要的,如今最叫她難以置信的,是水溶,那麼一個清風霽月般的貴公子,居然會喜歡上「金陵名花」那等游走在男人之間的不潔女子?

尉馨芳想去找水溶問個清楚,卻被尉正航看得死死的,如今水溶正處在風口浪尖,這個時候被人看見尉馨芳去找水溶,不說別人怎麼想的,只怕水溶自己都會想辦法把尉馨芳拖下水——以此將自己從戀慕妓、女的丑聞中摘出來。

沒錯,丑聞,別看如今在金陵城中,很多人都將之視為一段風流韻事甚至說是佳話,但那是因為金陵城中有此風氣,加上每年都有所謂「秦淮四艷」的選美比賽,名花們各自造勢,才有此一說。

但是真正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家,尤其是書香門第,卻是恥于與這些名花們為伍的。所以,在他們看來,水溶對這樣一個女人鐘情,根本就是自甘墮落被個妓、女勾去了魂魄的丑聞。

而這樁風流韻事一旦傳回京城,水溶之前營造出來的翩翩佳公子形象,只怕就要剝去一層華麗的外皮,即便不會因此門庭冷落娶不到媳婦,但真正疼女兒的大多不會考慮讓他做自家女婿的。

所以,水溶如今正焦頭爛額,尉馨芳如果在這個時候湊上去,絕對會被其當做救命稻草一般緊抓不放的。至于尉馨芳會遭到什麼樣的流言打擊,只怕水溶那個自私自利到了極點的人是不會為之考慮的。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