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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是生而自由的人,卻因愛因恨不能做隨心所欲的事。

秦深出獄後跟在沈牧身邊痴纏,似乎是許伽子默許給兒子的短暫狂歡。

但應該他面對的東西,是決不允許有半點態度遲疑的。

——

醫院的特護病房色調純白,空氣完全過濾充分,透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冰冷氣息。

這不禁讓看客聯想到天堂之景,反正它們都與希望和死亡關系莫大。

當心情復雜的秦深被母親引導父親秦晉的病床前,情緒中所裝著的懷疑和抗拒倏忽間不見蹤影。

因為曾經高高在上的那個男人,竟然猶如風中殘燭,依靠呼吸機才能維持最普通的生理機能,實在不值得被親生兒子瘋狂憎恨。

許伽子因沉默地空氣而開始不安,扶著老公笑道︰「孩子來看你了,剛出獄沒幾天,我叫他在家好好歇著,他偏放心不下。」

秦深努力像沈牧那般寬容,從善如流地問︰「爸,身體好些嗎?」

「阿深……」秦晉緩慢地抬起滄桑的手,卻根本踫不到他的衣角,仿佛咫尺距離成了天涯。

當初的案件,何嘗不是在挑戰這位父親的承受極限?

死去的是兒子,被懷疑的也是兒子。

這該叫秦晉怎樣抉擇?

他最後什麼都沒說,沒說對最後的宣判信與不信,只把秦深扔在深牢大獄不聞不問,直到發妻白錦帛因病去世,方才首次前往探望,面對那手銬顫抖著紅過眼眶。

講實話,秦深至此刻都不知道父親真正的想法,也不敢去探究。

畢竟並不是每種掏心實話,都能有力量去承受。

「好了,別愣著了,陪你爸聊聊天。」許伽子輕撫著兒子的肩膀,讓他坐到床前的椅子上︰「別氣人啊。」

「我又不是幾歲小孩,知道了。」秦深淡笑。

許伽子這才假模假樣地拿出內室的葡萄出門清洗。

病房里高跟鞋的聲音消失,只剩下儀器滴滴的響動。

秦深微啟嘴唇︰「爸,我沒有傷害過哥哥,不管別人怎麼想,都希望你知道。」

秦晉胸口起伏地回望他不回答。

「白阿姨去世那麼久了,死者為大,我不會多提從前事。」秦深露出苦笑︰「這回出來本想安心繼續學業,沒想到您現在臥病在床,我媽又搞不定集團的事,只能試著幫忙,爸您放心,無論如何我都會守護好您的一切,還有我媽媽。」

——

如果是七年前,許伽子斷然不敢把兒子和他爸單獨安排一室。

但坎坷的牢獄生活仿佛磨掉了秦深所有稜角。

他從那地獄般的世界里走出來後,仿佛早已月兌胎換骨、成了值得依靠的男子漢。

所以大概……沒問題吧?

許伽子眼神波濤暗涌,站在走廊抱手眺望窗外風景。

正愁緒模糊時,西服革履的齊磊律師大步走來,恭敬地打招呼︰「許姐。」

「誒,小齊來了?」許伽子瞬間回身,笑臉叫人挑不出毛病。

都說搞音樂的人很快樂,但身為母親,她卻沒有輕松的資格。

齊磊體恤道︰「秦深在探望董事長了?不會吵架吧?」

「不會。」許伽子嘆息︰「不管是在牢里,還是出來之後,他都沒有發泄抱怨過。」

作為此事多年的見證人,齊磊淡聲道︰「因為秦深心里認為,這是自己的選擇。」

許伽子垂下了長睫毛︰「這段日子,你多幫幫他……小深從前屬于頂單純肆意的大男生,可在監獄里受過那麼多傷害和羞辱,見過人性本惡,我真不知道他現在……哎……「

齊磊道︰」所以,許姐更不能阻止秦深與許牧的感情,別剝奪走他保持善良的理由。」

「我當真不指望小深結婚生子了……只是他太在乎沈牧、太不在乎自己。」許伽子抬眸望︰「秦晉就要撒手的龐大帝國,是多少親戚眼里的肥肉,如果被脅迫被利用,怎麼能避免萬劫不復?」

齊磊向來從容淡定,在法庭上牙尖嘴利,在生活中雲淡風輕,聞言抬眉︰「您應該相信自己的兒子,秦深不會比許姐軟弱,如果他懂得吸取教訓,就能把軟肋變成後盾。」

許伽子微笑︰「我以為,你從不相信人與人之間的愛情,今天反倒處處替許牧講話。」

「為什麼不信?就因為離過婚?」齊磊聳肩︰「我也有我保持善良的理由。」

許伽子抬眸。

齊磊這冰山少見地笑了下︰「和許姐一樣,當然是我兒子。」

——

「先生,您的快遞請簽收。」

陌生的小哥汗流浹背,把個大紙箱抬到沈牧門口。

沈牧反復道謝,送了他瓶冰鎮的三得利烏龍茶,才找出剪刀拆箱。

這幾天秦深對這住所不滿的態度溢于言表,天天抱怨屋子陰暗、空氣潮濕。

也算是小有積蓄的沈牧終而妥協,主動網購來個頗高級的空氣除濕淨化器,在客廳找著位置擺下。

不得不承認現在高科技物真是先進,稍微開過一個多小時,便覺得呼吸舒服許多。

他坐在客廳對著機器發呆,忽听響動,發現是帶著滿身消毒水味的秦深歸來,便道︰「吃飯了嗎?」

「陪我媽吃了點。」秦深放下鑰匙,發現新設備很開心︰「你自己買了啊,那我白定了。」

「再不買要被你嗦死。」沈牧側頭。

「我哪敢,送你。」秦深從拎進門的紙袋里模出小束梔子花,將這抹清新放進沈牧手里,然後報告︰「我爸肯定活不了多久,他至今放不下我哥。」

剛準備欣賞禮物的沈牧微怔,根本不知該說什麼。

畢竟用人世間普通父子關系去衡量他們,實在太蠢了些。

更何況當初秦深的入獄算是秦董事長的默認。

這叫沈牧從情感上無法接受。

秦深摟住他的肩膀︰「你和我媽都一樣,怕我恨他,又怕我原諒他。」

「你怎麼想我管不了,我若能管,你也不會是今天這樣子。」沈牧想要躲開。

但秦深不退反進,扶著他的臉溫柔的吻上去,含糊不清地表白︰「想你了。」

沈牧害怕自己沉淪其中,皮膚發燙地躲避︰「有必要花言巧語嗎?」

「是掏心掏肺的話,就算全世界最普通的夫妻,每天也該有十個小時以上的時間共處一室,我錯過那麼久,你說後半輩子該怎麼彌補才能在死的時候不覺得虧?」秦深眯著深邃的眼眸淡笑發問。

每每被他專注凝視,沈牧便覺自己平凡渺小的靈魂在無限制的漂浮膨脹,以至于氣血翻涌、心速增加。

秦深趁機安撫︰「已經錯過那麼多,真的別再惱我了,全當我從前的選擇不對,但人哪有沒做錯過事的呢?就不能看在我吃盡苦頭的份上,來個好臉色作為安慰嗎?」

「給你好臉色,你不得意忘形才怪。」沈牧扶開他不老實的手,表情倒開始柔和︰「我不是惱你。」

正在動容時,剛安靜片刻的門又被敲響。

秦深抱怨︰「不會又是你那粘人精弟弟吧?」

「誰有你粘人?我倒想漲漲見識。」沈牧伸手彈過他的額頭,才主動起身開門。

萬萬沒想到,門外竟然站著位相當斯文貴氣的年輕男人,俊秀的臉被金絲眼楮擋著,透出的笑容分外可掬︰「您好,請問秦深在這里嗎?」

秦深詫異靠近,本能地把沈牧擋在身後。」啊,別緊張,都不認得我了吧?」男人遞過名片︰「我是秦夜舟,你的表哥。」

「怎麼會不認得,還是一表人材啊。」秦深接到手里,嗤笑︰「怎麼,听說我出獄就來參觀囚犯?」

「表弟說笑,我是想來確認下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不方便跟許姨講的告訴我無妨。」秦夜舟彬彬有禮。

站在旁邊的沈牧旁觀他們往來寒暄,因著暗潮卷涌而倍感不安。

好不容易熬到這男人離開,自然忍不住詢問︰「你親戚真多,這人看起來還挺像樣。」

「像樣?恐怕是太像樣了。」秦深沒好氣的關上門︰「難道沒跟你講過我們家最著名的兩樁喜事嗎?」

沈牧搖頭。

秦深哼道︰「我爸的表弟叫秦唐,原配白錦帛化成灰你都認識,而秦唐叔叔的老婆則是白錦帛的親妹妹白綺秀,剛才那人,就是他們唯一的孩子秦夜舟,著名的商業天才、青年才俊,沒覺得他和我哥名字才有異曲同工之妙,而我更像個粗鄙外人?」

沈牧漸漸明白,嘆息說︰「哪有,你的名字不是挺好,和那些人不像最好。」

「對啊,秦深,情深,對你。」秦二少無恥地把臉湊到他面前,露出得意的笑。

沈牧揮手輕輕拍打了下他臉龐,而後鼻尖對著鼻尖輕聲叮嚀︰「不準蠢到再被他們傷害了,你要過的比其他姓秦的都好,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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