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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康寧長公主這回比上次還過分。前次來時,好歹還是派了人提前通報了一聲;這次卻是直接拍開了寧國侯府的大門,也不準人去遞消息,徑自殺到了靜華苑。

若不是知道長公主和老夫人一向交好,他們都要懷疑長公主是來砸場子的了。

被長公主的護衛們攔下了的下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之間都沒了主意,最後將目光落在了跟在康寧長公主身後的廣平王世子身上。

廣平王世子一個眼神都沒給,低眉順眼地跟著去了靜華苑。

于是等到老夫人得知康寧長公主到訪的消息,康寧長公主離靜華苑的大門已不過片刻的距離。听著甘棠小心翼翼的回復,她不由得面色復雜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盞,隨即長長地嘆了口氣。

長公主為什麼會來,她心知肚明。自那天她將洛清拒之門外,她就知道她遲早會來這一趟的。只是沒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以這種方式直接闖進來。

「她隨心所欲的毛病倒是一點都沒變。」葛神醫也跟著放下了杯子,冷笑一聲,「堂堂侯府大門,說闖就闖了,目無法紀!」

「師父你說誰啊?」葛子竹滿臉好奇。

「還能有誰,自然是本宮了。這世上能擔地上‘隨心所欲’四字的,除本宮外,還沒見過第二個。」還沒見到人,只听到一管略顯莊嚴的聲音自門外傳來,循聲望去,只見康寧長公主沉著臉大步走了進來,在老夫人身側的太師椅上坐了,也不等丫鬟上茶,拿起老夫人手邊的茶盞就喝。待茶盞見了底,她的氣仿佛才順了些,側目瞪了葛神醫一眼,「本宮闖的又不是你葛正鵠的府邸,你在這打哪門子的不平?」

她來時已經听洛清提過臨陽葛家有人來了寧國侯府的消息,當時她便料定來得是他。只是沒想到,自己還沒進門就听見他的一番數落。

「呵。」回答她的是一聲輕笑。

康寧長公主被堵地微微一窒,強行按下拿手中的茶盞砸那人一臉的沖動。這人永遠這樣,打他一圈也跟打在棉花上似的,好沒意思。

「行了,多大年紀了還在孫子面前吵嘴,也不怕讓小輩笑話。」老夫人揉了揉額角,有些無奈地出來打了圓場。當年康寧長公主和這位葛正鵠葛神醫就八字不合,逢見畢掐,而且輸的那個人,永遠是康寧長公主。如今幾十年沒見了,兩人還是改不了這毛病。

康寧長公主「哼」了一聲,眼風在坐在葛神醫身側的男童身上掃過,然後微怔了一下,又將他仔仔細細地看了一眼。

葛子竹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這位夫人你做什麼這麼看著我?」又面露期盼,「莫非是我長得很好看?哎呀,其實我也覺得自己怪好看的!」

「……」康寧長公主突然就無言以對了,「你孫子?」

對于這個性子跳月兌的孫子,葛神醫似乎也不知道該表什麼情,只好輕咳一聲點了點頭。

「哎喲師父你終于肯認我這個孫子啦?」葛子竹說著跳下椅子,跑到康寧長公主面前一把握住她的手,滿臉感動,「這位夫人您可是子竹的貴人啊,自打我跟著祖父學醫,他就再也不許我叫他祖父了。我可是他親生的孫子啊!親生的!」

「……」康寧長公主深吸了口氣,覺得自己很難將眼前這個表情浮夸的熊孩子跟那個面癱著臉只會毒舌的葛正鵠聯系起來,猶豫了半晌才憋出了一句,「怎麼跟你一點都不像?」

葛神醫就掃了一眼她身側站地如松如柏的少年,冷笑︰「你孫子就像你了?」又淡淡地看了葛子竹一眼,「子竹,給康寧長公主請安。」

葛子竹恍然大悟地松開康寧長公主的手,嬉笑著後退了半步,朝長公主行了個禮︰「原來您就是康寧長公主,在下葛子竹,給長公主請安。」態度卻是不卑不亢,倒有了幾分他葛家人的味道。

「行了,別跟一天到晚跟只猴子似的,過來坐好。」還沒等康寧長公主說話,葛神醫就一臉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康寧長公主原本伸出去準備扶葛子竹起身的手就縮了回來,有些莊嚴地交疊在小月復之上。

她算是看出來了,葛正鵠是故意在找她的麻煩,就是想惹怒了她好讓她甩手走人。

還真當她還是幾十年前的小姑娘?

「安然,我今日過來的目的你應該也清楚。」康寧長公主不再同葛神醫多做糾纏,微側過身同老夫人說到,「我也知道,七丫頭這幾天是受了大苦的。是我對不住你,沒有教好孫子。」

老夫人看了一眼自進來請了安之後就異常沉默的洛清,忍不住又是一聲輕嘆。若是其他人害得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嬌孫女受這麼大苦,她定是要好好地為顏菀討回一個公道的。可依著她和康寧長公主的交情,面對她唯一一個孫子,她無論如何也做不出將他好好教訓一頓的事來。

是以才準備忍下這口氣,只是原本想好的讓洛清與顏菀多親近一些的念頭,就漸漸地退下去了。

康寧長公主打量著老夫人的神色,她們認識幾十年,可以說再了解對方不過,此時見老夫人嘆氣,就知道她並沒有與廣平王府斷交的打算,是準備順著自己鋪的這個台階下了。

便回頭朝洛清使了個眼色。

洛清便走到大堂中間,緩緩跪了下來。不知是不是錯覺,他下跪的動作看起來似乎有些僵硬,不過一個小小的動作,已讓他的額頭見了汗。

今日洛清進來時,老夫人因心中有氣沒仔細瞧他,現下見他下跪,大驚之下不由仔細看了他一眼,這才發現這位素來清冷俊雅的少年郎,此刻確實臉色蒼白,兩瓣薄唇上半絲血色也無。

「這禍是他闖出來的,他既不能替七丫頭受罪,便讓他感同身受一次。」康寧長公主半垂下眸子,轉著自己手上的指環,神色淡淡,「杖二十,讓他長個記性。」

「老夫人,是晚輩冒進了。」洛清說著便是一個叩首。

「你這是做什麼?」老夫人見她這副模樣,哪還有什麼不明白,又見洛清滿頭虛汗卻咬著牙一聲不吭,連忙上前扶他。

洛清跪在地上一動不動︰「老夫人,您就讓晚輩好好同您賠罪吧。」

葛神醫卻是從洛清進來的那一刻開始,就注意到了他的異樣,此刻見他堂堂一位世子,說跪就跪了,眉頭微微一動︰「對自家孫子下手都這麼重,倒真是你的作風。」

康寧長公主此時卻懶得同他抬杠,只專心同老夫人道,「若不是他自以為是,七丫頭又如何會吃這樣的苦。做錯了事,就該受罰!」又看了洛清一眼,心里雖有些心疼,可一想到他前幾日同自己說的話,心又一點點地硬了起來,「嬌滴滴的小姑娘,受了這份驚嚇,二十杖還是我做祖母偏疼他了。」卻還是別開了眼,不忍再看。

「你是何苦呢……」老夫人喃喃道,她是了解康寧長公主的。自幼養尊處優,就是先皇也要說她一句驕縱,從來都是不肯服軟的人。可她今日過來,卻是服了軟,還親手處置了自己唯一的孫子。

不論她是不是真心實意地處罰洛清,至少現在洛清身上的傷,不是作假的。

她深吸了口氣,扭頭對葛神醫道︰「葛先生,你快看看他的傷。才十來歲的孩子,別落下病根。」她目光堅定,「清哥兒,你要賠罪也要先顧好身體,至于賠罪的事……」她微微頓了頓,「阿菀是小五夫婦唯一的骨肉,這次阿菀出事,是把他們夫妻倆給嚇壞了。」

言下之意是在告訴洛清,若要取得諒解,只怕還是要顏五爺與安氏兩人的同意才成。

洛清沉下目光,能夠得到老夫人的這句話,他此次過來已算是不虛此行了。

遂同老夫人告了罪,和葛先生一同去了內室,身後還跟著一個滿目好奇的小跟班。

屋子里沒了別人,康寧長公主的神色一下子就松懈了下來,已是淚盈余睫,握住老夫人的手直掉眼淚︰「我知道你生他的氣,他同我說的時候我也生氣,恨不得直接打斷他的腿。可是、可是……」她淚眼朦朧地看著老夫人,「他就這麼一個孫子……」

想起老廣平王和康寧長公主的感情,老夫人面色一黯,拍了拍長公主的手勸道︰「自家孩子,哪有不心疼的道理。快別哭了,等會他們就出來了。被葛正鵠看到,又該笑話你。」她還有閑心開了個玩笑。

康寧長公主果然笑了出來,拿帕子擦了淚,又有丫鬟奉茶上來,喝了幾口溫茶,她的心境也平復了不少。

不多時,葛神醫便又帶著兩個小的走了出來。

「傷口看著重,但還好沒傷到內里,多休養一段時間便好了。」見康寧長公主還有閑心喝茶,葛神醫就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虎毒不食子,嫡親的孫子,你倒真下得去手。」那小七不過是發了場高燒,燒退了好好養一養便是了。可這位長公主的嫡孫,沒個十天半個月,恐怕還真好不了。見洛清一聲不吭地走到大堂中間又跪了下去,更加覺得氣不打一處來,「怎麼跟你那祖父一個臭脾氣,就不能學學你祖母的不要臉?你不把自己弄殘廢就不順心是不是?」

老夫人和康寧長公主對視了一眼,露出了一個心照不宣的微笑。

「祖母。」只听一個綿軟卻夾雜著幾分沙啞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洛清渾身一僵,轉身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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