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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寧國侯府一側陰影處,洛炎小心翼翼地開口勸道,「那馬車上有臨陽葛家的族徽,下車的人應該就是傳聞中的葛神醫,您應當放心了吧?」

方才他們上門卻是吃了個閉門羹,出來傳話的小廝臉上雖然帶著笑,說出來的話卻沒什麼玩笑的意思︰「世子,七小姐身體不適,現在大小主子都擔心著七小姐,怕是不方便招待您。老夫人說了,他日必定差人登門道歉。」

他家世子听完連眉毛都沒抬一下,一轉身卻沒有回府的意思,而是跑到這來站起了牆角。

要是沒記錯的話,兩個月前,他家世子站的也是這個位置……

洛炎見他抬頭望著那片朱瓦若有所思的模樣,頓時覺得有些緊張。他家主子不會又想翻寧國侯府的牆了吧?這次要是被抓到可能就不是被趕出來那麼簡單了啊……說不定寧國侯府的人回伺機揍他們一頓,然後回府之後還要被王妃娘娘再揍一頓。

想想就很可怕啊?!

「您就是翻進去也不知道顏小姐住哪兒啊?」洛炎咽了口口水,硬著頭皮找借口。說實話,他覺得自己這個貼身小廝真的沒法做下去了,主子太難伺候了,想哭。

洛清收回自己落在侯府牆頭的目光,不得不承認洛炎說得沒錯,現在寧國侯府的人只怕正在氣頭上,否則看在康寧長公主的份上,天色再晚都會放他進府。現在是老夫人親自傳了話出來,他若是貿貿然地闖進去,下次再想見她,怕是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他有些煩躁,好不容易請了祖母出面才見到了顏菀,才不過兩次機會,就被這突如其來地意外給打斷了。難道是老天爺注定了他沒有同她相處的機會?

顏家平時守備森嚴,負責盯著顏家的私衛只來回了個大概,詳細的情形,卻是探不出來的。

只怕,還是要請他祖母出面一趟。

也不知道她現在的情況如何了……

顏菀只覺得自己昏昏沉沉的,身體像是跌入了一片雲霧之中,不知今夕何夕。她一下子像是回到了她幼年時做的那個夢里,對著那塊四四方方的天空發呆;一下子像是回到了自己學走路的時候,邁開了小小的步子,踩下去卻歪了身子,跌在軟軟的地毯上;一下子又像是到了那個破舊的小院里,她看見祁老三慢慢地倒了下去,那雙閃爍著囂張的笑意的眼楮空洞無神地盯著自己,身下漫開一片殷紅……

她好怕,怕得喘不上氣來。

有什麼東西抵在了自己的唇邊,泛著一絲難聞的氣味。她皺了眉,抗拒地抿緊了雙唇。

「夫人,藥喂不進去。」她听見一個聲音略帶焦急的聲音。

「燒到現在還沒退,一定要把藥喂進去。」又有一個老人的聲音,很陌生,她沒有听過。

「阿菀,你能听到娘說話麼,你听話,把藥喝了好不好?把藥喝了你才能好起來啊。」是她娘的聲音,夾雜著濃重的哭腔。

哭腔?她娘為什麼又哭了呢?那可是她娘啊,微微一笑就能徒手拍掉桌子一角的鎮南王嫡女啊。

可她總是惹她娘哭。

在夢里的時候,她總是沒心沒肺地笑著,她娘也會跟著她笑,可眉目間那抹憂愁卻怎麼也消散不去。夢醒之後,她四肢無力,三歲了還不會說話走路,甚至連翻身都翻不利索。那時她娘總是笑著鼓勵她,當她總算開口喊「娘」時,她娘緊緊地抱住了她,眼淚落在她臉上,還帶著未散去的暖意。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她似是又回到了當年的那個夢里。她坐在景芳閣窗前的小榻上,上面零零散散地放著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側過頭就能看到一片小小的天空,有小丫頭坐在窗下輕聲細氣地聊著天。

「听說小姐下月就要入宮了,瞧見桌上那件衣服沒,就是給小姐準備的禮服。」

「小姐真是好運氣,都二十多歲了,還能進宮當娘娘。」有人接話道,聲音里帶著一絲明顯的艷羨。

進宮當娘娘?誰?誰要進宮當娘娘了?

她有心想問一句,卻發不出聲音,還在一心一意地玩著手中花繩。

「哎呀,什麼好運氣。」微微頓了頓,將聲音壓得更低,「小姐雖然長得美,可這兒……畢竟有問題啊。我娘是在三夫人處伺候的,听說宮里的那些娘娘們都厲害地緊,小姐進去後,只怕……」她隱了後面的話,卻更讓人覺得意味深長。

「哎呀,你說得怪嚇人了。不談這個了……」

二人又輕聲細語地聊起了其他,聲音卻離她越來越遠。她看了看身側的事物,她雖坐著沒動,可身邊的東西卻也莫名地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

當視線再度清晰時,寧國侯府已掛起了孝布,她娘伏在她爹的懷里,哭得直不起身。靈堂之上擺著一尊棺材和一副牌位。

上面刻著十三個大字︰寧國侯府顏家七小姐顏菀之位。

啊,她死了。

顏菀慢慢睜開了眼,她的頭還有些沉,喉嚨干地像是要燒起來了。

「書翠,水……」她听見自己的聲音,沙啞且無力。

「小姐,您醒了!」耳邊傳來書翠驚喜的聲音,「快去稟告夫人!」一雙手將她托了起來,唇邊感受到了瓷器的冰涼,「小姐您慢點喝……」

她喝了整整三杯才緩過神來,可手腳依然有些發軟,書翠支了大迎枕讓她靠著。

「阿菀!」安氏同顏五爺兩人急匆匆地走了進來,二人看上去都憔悴了許多,雙眼紅腫,眼里的血絲一看就是許久不曾好好歇息了。

想起夢里倒在顏五爺懷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安氏,顏菀心下既有愧疚又有不安,雙眼盈了淚委委屈屈地喊了一聲︰「爹……娘……」

听著女兒原本甜糯的嗓音此刻卻沙啞地不像話,安氏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都要被揉碎了,一把將顏菀摟進了懷里,才被顏五爺勸止了的淚又簇簇地往下掉。

顏五爺一直懸在胸口的濁氣,此刻總算是長長地嘆了出去。

母女倆抱著哭了一會,才漸漸止住了哭聲,又有丫鬟打了水進來給兩人梳洗。

顏菀這才知道自己斷斷續續發了兩天的高燒,前一天熱度才總算退下去,此後又睡了整整一天。安氏和顏五爺是在確認顏菀的燒是真的退下去了之後,才回房休息了,剛睡下沒多久,就听小丫鬟來報說是顏菀醒了,又匆匆地趕了回來。

「娘,餓了。」顏菀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覺得里面空蕩蕩地,有點癟。

「小廚房溫著燕窩粥,娘已經讓人給你端過來了。」安氏憐愛地模了模她還有些發白的小臉,目光中滿是心疼,「都瘦了。」

這幾日顏菀一直昏昏沉沉地,也吃不下東西,葛神醫說她虛不受補,不能用參,只能熬了米湯喂給她喝。這麼幾天折騰下來,便是大人也要月兌層皮,更不要說她一個六歲的小姑娘了。

「小丫頭醒了?」門外傳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顏菀循聲看去,是位穿了褐色直裰的花甲老人,留了白須,頗有點道骨仙風的意思。來人進來後也不打招呼,直接往她床邊一坐,拉了她的手給她把脈。

仔細一想,才發現這似乎是她昏迷的時候听到過的聲音。

他的目光在顏菀臉上停留了片刻,又轉開目光站了起來,「今日可以停藥了,近日不要吃油膩的東西,休養幾日後就可以開始施針了。」

顏菀對他的話一頭霧水,她爹娘卻仿佛對此人很尊敬,起身親自送了人出門。

「娘,剛剛那是誰啊?」顏菀吃了幾口燕窩粥,覺得全身的力氣都回來了,也有閑心去關心其他事情了。

安氏替她擦了擦嘴角的湯漬,笑道︰「可不許沒大沒小,那位是葛神醫,專程為你的病從臨陽趕來的。」

顏菀就更迷茫了,她發了個燒還特意請了神醫來看?又覺得臨陽這地方听著怪耳熟的,思索了片刻才想起來之前老夫人提過自己寫信去臨陽要請什麼人過來的事。

安氏見她還是一副?*??哪Q??揮尚α誦Γ?裁歡嘧黿饈汀 br />

吃過燕窩粥,顏菀又有些困了,安氏知道她大病初愈,便抽了她身後的大迎枕讓她休息。誰知顏菀卻揪住了她的衣袖不放,嘴里嘟囔著「要跟娘一起睡」。

「你是該好好休息了。」顏五爺拍了拍她的肩膀,讓她陪著顏菀一同歇息,「這幾日你就沒好好睡過幾個時辰。」都是守在女兒身旁,片刻都不肯離步。

「爹也睡。」顏菀又添了一句,伸手要去拉顏五爺的手。看她爹那雙桃花眼都快迷不了人了,她也是心疼的。

「好,我們一家三口一起睡。」顏五爺笑著點了點顏菀的鼻尖,其實這幾日他睡的時間比安氏還要少,只是一直強撐著不說,如今女兒心疼他,他自然是听女兒的。

一家三口便一起在顏菀房中的拔步床上睡了,等迷迷糊糊地被丫鬟喊醒,廊下已經點起了燈籠。

「五爺,夫人,康寧長公主來訪,這會兒應該已經到老夫人處了。」安氏的貼身丫鬟碧桃低著頭輕聲道,「甘棠姐姐特意帶了老夫人的話過來……」

「行了,我們這就過去。」見安氏低著頭不說話,顏五爺有些無奈地開口道。

他自然知道安氏心里對廣平王府存了氣,可康寧長公主前來,他們不去請安,是不敬。

「不。」碧桃連連搖頭,目光中露出了一絲困惑來,「甘棠姐姐帶話來,老夫人說請您二位自行定奪。」

顏五爺微微一愣,很快便反應了過來。

老夫人心中,也是有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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