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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標賓夕法尼亞州,西徹斯特一家咖啡館中。

塞拉坐在圓桌一角,安靜地翻閱著手中的《殺死一只知更鳥》。

百無聊賴在她手腕上翻滾的蛇忽然抬起三角頭,望外面看了看,然後嘶嘶提醒道,【那個收破銅廢鐵的專業戶來了~】

很快她就听到了腳步聲,然後一個人在她對面坐了下來,沉默了一會兒,看她沒有抬頭問好的打算,于是主動開口了。

「不問問我是怎麼找到你的嗎?」

塞拉的手指緩緩翻過一頁,低垂眼眸,濃密的睫毛和沉靜的神態讓她看上去端莊又雅致,她仍然沒有抬起頭,只是波瀾不驚地回了一句,「世界上最聰明的人之一除了你那位好友,還有一位名叫漢克•麥考伊的科學家,這個問題還需要解答嗎?」

埃瑞克•蘭謝爾雙腿交疊,朝服務員示意,讓她為自己端上了一杯咖啡,笑了一聲,低沉的聲音鑽入她的耳朵里,「的確——不過話說回來,我以為在經歷過那件事後,你會去找始作俑者的麻煩。」

塞拉合上書,緩緩抬起頭來,對他彎了彎眼角,「你找到這兒來,就是為了勸服我和你一起聯手對肖復仇?」

埃瑞克挑眉,「我以為我們早就達成了共識——在那天晚上。」

他故意把話語說得模糊不清,帶著點試探般的惡意。可惜塞拉不吃這套,她的笑容如同假面般牢牢貼在臉上——

「這才叫挑戰自我,埃瑞克——瞧瞧現在,結果我很滿意。」

挑戰自我?以近乎自殘的方式?——她簡直就是一個十足冷靜又可怕的瘋子。埃瑞克冷笑一聲,「的確,從查爾斯的反應來看,你對我展示的成果很不錯——除了有些誤傷友軍。」

他意有所指地點了點自己的臉頰,那里還隱約留著一道疤痕,拜他所賜。

「友軍……」塞拉笑了一聲,「誰是我的友軍?你?」

那笑容可真夠讓人惱火。埃瑞克眯起眼,「難道我們不是同一個揭秘的共謀者嗎?為了證明一件事,為了讓我們的同類做出一個正確的選擇——」

「當然不,」塞拉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一舉一動之間都和往日那個安靜到有些沉默,聰慧卻充滿忍耐的助手截然不同,仿佛有什麼東西徹底從心中被釋放了,帶著一種毫不在意,漫不經心的從容之美,「——我們只是相互利用而已,別多想,埃瑞克。」

「有嗎?」埃瑞克微微一笑,他那雙過于淺透而鋒銳的眼楮讓他即使露出笑容也顯得冷硬且無情,「我倒是認為,這個世界上,最能夠了解你痛苦和憤怒的人就在你面前。」

他微微前傾身體,放低了聲音,仿佛勸誘,「我做過小白鼠……而我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塞拉挑了挑眉,放下杯子,直視他的眼楮,微微一笑,「是嗎?……proveme」

「你要什麼證明?」埃瑞克問。

塞拉佯裝思考,「那麼不如定一個最容易實現的目標吧……我要肖死。」

埃瑞克頓了頓,緩緩露出一個危險而英俊的迷人笑容,「恰巧,我也是。」

「不如我們聯手?」埃瑞克提出一個可行性很高的建議,「肖的能力也和能量有關,但我相信如果我們合作,他和他那群手下對我們而言根本不值一提——我見過你對待敵人的手段,而我十分欣賞你施以懲戒的方式。」

「敵人?」塞拉重復了一遍,輕笑,「真是個難以定義的詞。」

「那麼……你是答應了?」埃瑞克揚眉。

塞拉嗅了嗅咖啡的醇厚香氣,垂下眼眸,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聯手?……當然,也不是不行。」

埃瑞克忍不住側耳,听她的下一句話。

「——但在此之前,你可得拿出足夠的誠意才行。」

埃瑞克眉頭微皺。他從這句話里听出了某種不詳的意味。

塞拉緩緩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注視著他,微微一笑。

「還記得很久之前你問過我,是如何加倍反擊的嗎?」

埃瑞克一頓,看見她拿起放在椅子上的格子圍巾,慢條斯理地扣上大衣的扣子,然後彎下腰來,那雙漆黑的眼楮深邃幽靜,望不見底。

「——現在,你知道了。」

埃瑞克立刻反應過來,朝窗外望去。

一群雖然穿著便衣但顯然有著共同目標的人急匆匆穿過街道,盯著正坐在咖啡館里的他,腳步不停地往這里趕過來。

埃瑞克馬上站起身來,手指一動,然後微微愣住,瞳孔縮緊——

他的能力失效了。他無法控制附近的金屬,暫時變成了一個沒有攜帶武器的普通人。

埃瑞克轉過頭去,目光極為凌厲地盯著她,卻只換得對方溫和又親切的微笑。

「如果下一次你還能像今天這樣找到我,證明自己的價值——」

「唔……也許我會考慮和你聯手的。」

「祝你好運,蘭謝爾先生。」

然後她毫不猶豫地從他身邊走了過去,身影消失在咖啡館的後門盡頭。

埃瑞克看著那群不速之客,深深吸了一口氣——

查爾斯說得對︰最好不要去惹女人。特別是一個聰明,狠辣,深不可測且報復心極重的女人。

……

……

塞拉下一次見到萬磁王是在一周後的夜晚,美國一個熱鬧的小酒吧里。

當然,他並非是獨自前來。他還帶了一個她不怎麼想見到的人。

查爾斯•澤維爾推開酒吧的門,掃視一圈後,目光定在角落里的棕發女人身上。

她變了,卻也沒變——查爾斯心想。不變的是,她還是那樣喜歡閱讀,甚至在越喧鬧的環境下她越能夠感受到其中的樂趣,安靜而專注地看完一整本書。她的變化也很明顯︰在以前,她更偏愛于讓她顯得更無害的穿衣風格,通常都是隨性的純色連衣裙,讓她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充滿了浪漫文藝氣息的校園姑娘,不染世事的純粹和天真。

但現在不同了,她仿佛一夜之間成長得足夠沉穩內斂。黑色高領毛衣,外搭同色的修身毛呢長大衣,中部系帶收緊顯出縴細的腰身,穿著駝色長筒靴的腿優雅而隨意地交疊,柔順的棕色長卷發攏在而後,露出半張柔和沉靜的臉龐。僅僅是著裝的一點不同,就讓她看上去和從前有著翻天覆地般的改變。美麗,知性,優雅,從容,明明身處喧囂鬧市,卻由內而外散發出一種無人可近的強大氣場,讓所有注意到她想要搭訕的人都止步在五米遠的地方,不敢多上前一步。

這樣的塞拉•米爾特,她的確不再需要查爾斯•澤維爾了。

年輕的教授忍不住苦笑一聲,然後轉頭對埃瑞克說道,「我想和她談談,就我和她兩個。」

埃瑞克眉梢一挑,他什麼也沒說,很有自知之明地走到吧台上,看著好友慢慢朝角落里的女人走去,揚了揚眉,然後對酒吧說了一句,「一杯德國啤酒……要最好的,有人會為此買賬。」

……

塞拉在二人進入酒吧的瞬間就察覺到了。手腕上原本昏昏欲睡的蛇立刻睜開了眼,興奮地吐著舌頭,【好戲來了親愛的~真可惜小馬克思還是活著從那群人的手里逃出來了,不然原本故事會變得更有趣才對~】

塞拉輕笑一聲,然後就感覺到一個陰影從前方投了過來。她頓了頓,合上書,面帶微笑地抬起頭,看向站在桌前的年輕教授,禮儀十足地伸出手,仿佛是見到了一個舊日好友,語氣溫和平靜,「請坐,教授。」

查爾斯微微一愣,他忍不住嘴角露出一絲苦澀,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謝絕了服務生的點單,手指交握放在桌上,沉默了一會兒。

「我以為你不會再回到美國。」他出聲,帶著一絲小心翼翼。

「是嗎?」塞拉笑了笑,「為什麼會這麼想呢?」

「因為……我和埃瑞克都在這里。」他難免自嘲地回答,「我想,你現在最不想見到的,應該就是我們兩個了吧。」

塞拉坐在椅子上,雙腿交疊,明明是很放松的姿勢,卻讓人總忍不住挺直了脊背不敢懈怠絲毫。他凝視著她的眼楮,發現她似乎對這句話沒什麼特別反應,仍然只是淡淡地微笑,目光平靜無波。他停頓了半晌,忽然開口道。

「想玩個游戲嗎,塞拉?——我們以前玩過的游戲。」

她挑了挑眉,對他這番不按套路出牌的行為顯然有了一些性質,很干脆地應道,「隨意。」

查爾斯讓侍應生拿來一疊紙和一支筆放在桌子上,推到她面前,笑道,「你知道規則——從1到10的數字寫在紙上,而我無法讀你的思想,結果全憑運氣。」

塞拉沒有拒絕,她認真地寫下一個數字將紙片背過去,然後抬起頭,對查爾斯微微一笑。

年輕的教授借這個難得的機會目不轉楮地凝視她的臉,不放過絲毫的波動,直到對方完成了步驟示意他可以開始了,他才回過神來,垂下眼,似乎是沉思了一會兒,然後輕聲說出一個數字,「……8。」

塞拉一頓。她緩緩將紙片翻過來,一個「8」赫然醒目。

「運氣不錯。」她說。

「再試試。」查爾斯朝她微微一笑,藍眼楮明亮清澈。

塞拉挑眉,她什麼也沒說,重復了一遍步驟,然後抬起頭來,「繼續。」

「我猜是……3。」查爾斯說。

塞拉眯起眼,她打量對方的神色,而查爾斯卻毫不避諱地直視她的目光,表情比任何時候都要柔軟溫和。

她慢慢翻過紙片,一個「3」映入眼簾。

不用再繼續下去了,塞拉對接下來的結果心知肚明,她只是難得產生了一點好奇,不由得問了一句,「你是怎麼做到的?」在完全無法入侵她思想的情況下?

查爾斯彎了彎眼楮。他的眼頭深邃,眼尾上翹,明顯的雙眼皮,睫毛密而縴長,因此目光明亮,看人帶電,笑起來的時候彎成了一道可愛的月牙,令他的表情總是十分生動而且極具感染力。

更別提他那堪稱必殺技的藍眼珠,像深池底部,濃郁又純粹,清澈而明淨。安靜思考的時候有種憂郁的睿智,凝視對方的目光仿佛深情中含著脆弱,悲傷時自帶幾分少年特有的懵懂與低落。而當它們因為高興而含著笑意直視你的時候,就宛如掉進了天空的旋渦。

這個人就像是天生就擁有著某種極易打動人心的特質,甚至能以柔克剛。

就像他現在對她所說的話——

「我沒有入侵過你的思想,塞拉,」查爾斯聲音低沉柔和,「事實上……我一直都不需要這麼做。」

他微笑地凝視她的眼楮,「我知道你喜歡什麼……你更喜歡一人獨佔長沙發也不願坐在狹窄的單人沙發上,因為無法完全舒展自己的身體,會讓你產生被束縛的錯覺。你使用左手和使用右手的頻率一樣高,讓人無法分清你的身體習慣……事實上你一直都保持著這樣的下意識行為,因此即便是最優秀的側寫師也難以完全分析出你的真正性格並對此做出預測。」

塞拉眉梢一挑。

「你一點也不喜歡喝牛女乃和白開水,只是因為健康必須而這麼做,我更願意相信你其實對任何飲品和食物都沒有額外的興趣要求,只會出于某個目的而選擇其中幾個。」查爾斯繼續說道,「你喜歡在早上六點到下午兩點之間閱讀偏文學性的書籍,而在夜深的時刻尋找更實用的讀物……你喜歡笑,可是你每一個笑容的意義都不同,而我大致能夠明白它們會在什麼場合出現,代表了什麼意義——」

「就像你現在,」查爾斯凝視她,「你對我微笑,你的眼楮里甚至仍然殘留著笑意,可我很明白它並非因我而起,而是你正在思考剛剛翻閱過的那本書,里面的內容成功地取悅到了你……也許你心中正對我所說的話感到了一些驚訝和新奇,可即便如此它們也無法真正打動你……」

「——因為我,已經無法打動你。」

他有些自嘲地搖了搖頭,目光充滿了悲傷,「我不用能力也能知道這些,塞拉。」

他扯了扯嘴角,「我大概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從一開始就是……我只是認為,不管一個人以前做過什麼,都應該值得擁有第二次機會,而當他得到了那個機會,也許一切都會變得不同。」

「我知道我的一些行為讓你對我徹底失望了……你曾經相信過我,將自己的信任交付在我手中,而我辜負了你……因此你失去了希望,你不再相信任何人。」

查爾斯嘴唇輕輕顫抖,連同他的聲音,「但是我來找你,我說了這麼多,塞拉……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是的,也許我想過改變你,但我從未真的想控制你的生活,你的未來,你的人生……」

「我愛著你……你一定不信吧。」

「可我從不放棄希望……我也不想放棄你。」

他的眼里逐漸有了水光,定定地看著她,小心翼翼地開口。

「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好嗎?」

……

長久的沉默。

塞拉注視著這個眼神眉梢都充滿了期待和懇切的年輕,許久許久,輕輕一笑。

「太晚了,查爾斯。」她說,很平淡的一句話,就成功讓對方眼里的希望逐漸熄滅,她的聲音依舊平靜無波,「我現在,已經不再喝白開水。」

「因為我發現,在嘗試過更多新奇帶勁的好東西後……它對我而言,就變得乏味,寡淡,而且無趣。」

她緩緩前傾身體,更近地凝視對方藍到破碎的眼楮,微微一笑。

「你看上去似乎很了解我。」

「那麼,你也猜到了這個回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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