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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亂的聲音越來越近,甚至已經可以听到亂軍因發現屋內空曠無人之後的破口大罵聲。

牆頭上所有人都秉著呼吸,因羽箭不足,忠勇侯府的幾個人就藏在暗處偷襲,這幾人會爭取找出領頭人,一擊而斃,叛軍沒了主心骨,必定不戰而潰。

方才那一道呼哨,是守在寺院門口處的弓箭手在通知寺內所有人,來人已經進寺。

亂軍呼嘯著踹開一個個院子,一窩蜂沖進去,再踹開一個個房門,桌子、凳子、花瓶、裝飾能砸就砸,有值錢的東西就立馬揣懷里,這群人如同一場瘟疫一般在寺院中肆虐蔓延開來,所到之處好似蝗蟲飛過一般。

尤其當幾個小嘍沖進原本女眷們住的那個置辦了客房的院子後,立馬哇哇大笑大叫起來。

女眷出門攜帶的東西都極講究,什麼鎏金銀香囊,掐絲銀爐之類的,必然少不了。

尤其是半夜慌忙起來,金釵銀簪的都沒來得及收拾,落下的東西自然就落在了這群強盜手里。

最後那條穿寺河流前面的院子大門被人一腳踹開,十幾人涌出,每人手中都握著長刀,進了院子就沖進各個屋子查看,其中一個面貌粗獷臉有刀疤的人叉著腰進入院中,揮著武器隨手將身旁一株玉蘭樹苗砍了,罵罵咧咧地道︰「什麼破玩意兒,頭兒不是听那來人說今夜永安寺中的都是肥羊嗎?本是準備來順點好貨,如今怎麼連個鳥兒都沒有,就連寺中的禿驢們也……」

那人話還未說完,一支羽箭夾著疾風當頭而來,直入眉心,箭尖在腦後露出,直接插了個對穿,腦漿混著鮮血沿著箭頭迸濺而出。

那人雙眼圓瞪,滿臉不可置信,他身旁跟著的嘍也嚇傻了,直到那人轟然倒地,過了數息,鮮血氤氳開來大片,那小嘍才終于反應過來,渾身都僵在原地動彈不得,用嚇得變了調的嗓音驚叫道︰「有槍頭——兄弟們當……」

又是一箭穿吼而過,叫聲戛然而止,他扶著鮮血肆溢的脖子,喀喀數聲後,倒地抽搐兩下,便沒了聲息。

不過驚叫聲已經驚動了旁人,搜索無果的眾人見狀,尖叫一聲撒腿就跑,其他幾處埋伏的弓箭手也已經起了作用,驚慌在這群叛軍中迅速蔓延。

樹上的徐行儼放下弓,收回手,回頭朝身後院子吹了個口哨,守在牆頭上還不知發生了什麼的護院棍僧們打起精神,知道他們的惡仗要來了。

徐行儼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幾人逃跑的方向,又低頭盯著留下的兩具尸體,想著方才那人喊出的話,「肥羊」「槍頭」之說他曾經在一處山匪窩中听過,如今看來這其中的糾葛不止是他想到的那樣。

一群亂匪混在廬陽王殘兵中偷襲永安寺,到底是山匪被廬陽王收服了,還是其他人的別有用心,讓人不由深思。

他這般想著,從樹上一躍而下,順著幾個亂匪逃竄的方向追了過去,沒過多久,果然見那幾人進了一個院子,從牆外可以看到院內火光閃爍,應是聚了不少人。

院外長了幾顆枝繁葉茂的梧桐樹,樹干緣牆而生,樹杈伸入牆內。徐行儼就近挑了一棵樹,輕盈而上,踩著粗樹杈往牆內走了幾步後輕輕蹲下,院中情況便一覽無余。

院中此刻站了三五十人,每人舉著一個火把,團團圍著當中一個虯髯大漢,儼然以其為尊。

徐行儼蹲下的一瞬就听到中間為首的大漢按住腰間大刀正粗聲道︰「……本就是為了錢財而來,不想那人卻不透露清楚底細,讓我們撞上了硬茬,丟了兄弟性命!」

旁邊一個下頜一撮美髯的中年書生模樣的手下捋著胡須道︰「這個買賣本就擔了風險,如今冷靜想來,我們始終不知這寺中今夜住的是何人。那位買主氣度不凡,身份大概是假的,他還特意叮囑我們不要傷了寺中人性命,也不必當真拼命。」

文士頓了一下,又道︰「當時雖覺得這買賣劃算,但當真可疑。此處距離神都甚近,以我揣測,今晚寺中住著的人十有**是城中來禮佛的女眷。洛陽城貴人遍地,稍有不當便一身騷。萬一牽扯朝堂,那可就是狗咬狗滿嘴毛的場面,我們這些小嘍不夠那些攪弄風雲的大人物們塞牙縫的,屬下大膽判斷,若此刻回轉,等著我們的或許就不是一路風順了……」

虯髯大漢啐了一口,罵了句黑話,問道︰「以先生之見,眼下當如何行事?」說這話,顯然已經信了文士所言。

文士沉吟片刻,答道︰「若當家的信得過在下,現下就立馬回轉,不走正路,屬下知道附近有一條小道,當熄火掩聲繞後山小道而行。」

虯髯大漢一咬牙,憤然道︰「就听先生所言!但隨後當查明此事,若此處當真是硬茬陷阱,此仇就不可不報!」

文士對近旁一個小匪吩咐兩句,小匪就從懷里掏出兩個火哨,火折子點著,一聲尖銳利響竄入空中,緊接著又是一聲,只是音調和前者明顯不同,不知是何涵義。而後所有人默不吭聲地熄滅了火把,悄然而退,其他院子里的听到動靜也立馬和此處一般行事,儼然有軍隊里雷厲風行的紀律。不一會兒,整個寺院就死寂無人了。

謝瑤听著外面的喧嘩聲逐漸近了,又遠了,最後終于到了臨近的一個院子,亂軍撞門聲、打砸聲和亂叫聲清晰可聞。

謝夫人嘴里阿彌陀佛念個不停,抓住謝瑤的手瑟瑟發抖,外面幾處驚飛棲鳥的慘叫更是嚇得屋中女眷哽咽出聲。

但嘈雜並沒有持續多久,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四周突然平靜下來。

最初屋內人並未察覺,直到外圈埋伏的幾個拿弓的護院跑回來說叛軍撤了,所有人還無法相信,明耳听著外面的沸反盈天,都以為要面臨一場生死大戰,誰知竟然是虛驚一場?

有女眷小心翼翼地推開窗子往外看,牆頭上的眾人都已下來,圍著一個弓箭手,听他一邊比劃著一邊說著︰「……只見嗖嗖兩箭,一箭穿透了一人腦顱,一箭射中另一人喉嚨,直接將二人穿成了肉串,要知道,因規制,府中護院不得用軍中配置,這只是普通弓箭,若這位小將軍用了軍中特制長弓,那般威力,恐要直接穿身而出了……」

旁邊有人接話︰「這麼說,那叛軍或是這位小將軍給嚇走的?」

「還真說不好,那兩個亂匪死後,旁邊的幾個小嘍都嚇得屁滾尿流,哭爹喊娘地跑了,沒多久叛軍就撤了,大約**不離十。其他幾個兄弟在外圍應該也射殺了不少人,或許亂匪原想著來此撈一筆,沒想到倒賠了不少性命,當即就被嚇退了。」

其余眾人都咂舌驚嘆,而後又有人道︰「那小將軍此刻為何還未回轉?」

「來了來了……」

眾人不約而同回頭望去,果然見徐行儼推門而入,身後跟著幾個弓箭手,見眾人都在盯著他,他腳下頓了片刻,而後才恢復如常。

他又往前走了兩步,對著院子里圍著的眾人抱拳道︰「有勞眾位弟兄操勞,方才我尾隨而去,叛軍已經逃遁,寺中已經安全,可稟告各位貴人放心,眼下天色快亮了,但也不必急著回轉,援軍應不遠了,還是由衛隊護送為佳。」

忠勇侯夫人被丫鬟扶著,分開眾人行至徐行儼跟前,朝著他雍容一福。這會兒功夫侯夫人已經收拾整齊了,肩頭披了一條墨綠色貂皮披風,頭發盤得一絲不苟,雖沒帶出幾個金釵,但發式依舊梳得大氣華貴。

徐行儼口中說著不敢當,腳下一錯,已經移開一步,避開這一禮。

侯夫人道︰「今日多虧小將軍相助,否則這在場女眷的遭遇將不堪設想。救命之恩無以言表,還請留下姓名,我定讓侯爺記你一大功。」

徐行儼眼中嘲諷一閃而過,當即垂眸道︰「夫人言重了,今日之事是侯爺安排,等卑職回轉,定有某的好處,現下既然叛軍已離,卑職也該回去復命,免得侯爺憂心。援軍也將至,諸位貴人安危已然保全,卑職不宜久留。」

侯夫人笑道︰「你說得有理,那就快快回去吧,路上當心。」

徐行儼朝著周圍眾人團團抱拳,而後頭也不回地轉身,身披月光大步離去。

忠勇侯府的一個護衛長低聲對旁邊人道︰「我也曾跟著侯爺巡防過軍營,竟不曾見過這位小將軍,難道是新入伍的?今日如此用兵和箭法,他日必定會有一番成就。」

謝瑤扶著謝夫人,跟著一群女眷們出了屋子,院子里亂哄哄的,和尚護院都擠在一起,火把重新燃起,亂糟糟的一團。

她踮著腳尖往前看了看,奈何個子太矮,只能看到攢動的人頭。

見一個背弓的護院從旁邊經過,她忙叫住了那人,問︰「敢問郎君,方才那位徐……那位侯爺麾下的小將軍去了哪里?」

那護院指了指院外,「那位小哥說要回去給侯爺復命,已經走了……哎……」

不等那人說完,謝瑤撒開謝夫人的手就要跑開,卻被謝夫人反手抓住,硬起了腔調,「你這是要跑哪兒去?」

謝瑤回頭看了看母親,又看了看牆外,面帶焦急地去推謝夫人的手︰「我有個貴重東西落下了,必須得找回,不會跑遠,馬上回來……」

謝夫人冷著臉︰「哪兒也不許去,這亂匪剛走,說不定還有沒離干淨的,有什麼貴重東西比你命還重要嗎?」

謝瑤一把掙月兌,一邊往後退一邊雙手合十對謝夫人討饒︰「要不了一刻鐘,必然返回。」

她說罷就提著裙子往外跑,留下謝夫人在背後扶著錦娘一臉氣急敗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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