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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錯愕之後,謝瑤很快鎮定下來,沉吟片刻,抬眼看他,「我為何要信你?」

「謝小娘子其實心中已有判斷。」

謝瑤看著這人的臉,只覺得他這了然于胸的姿態,很有些欠揍。她暗哼了一聲,正準備掀了被子下床,又停下動作,抬頭看向面前之人。

徐行儼和她對視一眼,默默轉身面對屏風而立。

謝瑤心中默念,非常時刻行非常之事,江湖女子不拘小節,而後伸手拿了衣服迅速穿戴整齊,道︰「郎君有何吩咐盡管說,只要我能做到的,定當竭盡全力。」

徐行儼回身就著月光看了桌幾上的漏斗,心中默算了時間,道︰「我已大致算過,今晚住下的貴人帶來的護院約有百八十人,永安寺重禮佛輕武藝,青年僧人不多,拋卻年邁高僧和年幼沙彌,可以一戰的約有百人。」

「廬陽王帶的人雖略多,但我們以永安寺為堡壘,易守難攻,只要這二百人能協調配合,京城又離得這麼近,寺中還多貴人,不愁等不到援兵來救。且我已經設法驚動了寺中僧人察覺到有不明之人來襲,不消片刻,前寺僧人處便會有動靜。「

謝瑤听罷就明白了︰「你是想讓我幫你說服院中家眷將護院歸你調配?」

徐行儼雙眼亮了亮︰「謝小娘子機敏。」

謝瑤一側唇角暗自一彎,又立馬放了下去,忙垂下眸子避開徐行儼的視線,又突然抬眸看他︰「今日清早你是否托了一個乞兒給我送了一封書信?」

……

屋內說話的動靜驚醒了外間的盧氏,再听到屋內竟然傳出男子的聲音來,頓時嚇得三魂丟了七魄,眼前還沒適應屋內的黑暗就模黑下了地,叫了一聲「娘子」後,磕磕絆絆地踫倒了一張胡凳,模索著往內間來了。

只是還不等她進去,謝瑤已經端了一盞燈出來,手里的燭光照亮了屋子,繞過屏風迎面看到盧氏也沒有任何解釋,只凝重地說︰「女乃娘趕緊先穿了衣裳,一會兒要有大事發生,當心保重自己。」

盧氏瞪著眼楮不明所以,謝瑤卻沒空解釋,匆匆推門而出,迎面一陣夜風吹來,熄了她手里的蠟燭,只留下一縷裊裊青煙。

頭頂月色朗朗,院中情景一覽無余,昨夜那群貴婦們坐著的那張石桌底下留了個裝瓜果用的銅盤子,大概是小沙彌收拾時漏掉了。

謝瑤看了看手里的燭台,直接將熄滅的蠟燭從燭台里□□隨手扔了,走到石桌旁將銅盤子撿起拎在手里,握住長長的鐵 ,將燭台底座做錘,正準備往當了鑼面的銅盤上敲,只是敲下的一瞬,又猶豫了。

朝陽樓上聯詩是雅事,這樣做,就落了下成。

她正踟躕,西邊突然躥起一道火光,屋里立馬就有了動靜。

她心中暗道,這姓徐的真有魄力,放火的事情竟也干得出來。

已經有下人推門出來打量,謝瑤當即跑上去,將燭台和銅盤往那婢女手里一塞,喝道︰「沒看到著火了嗎?別愣著,快去將貴人們都叫起來!再晚就要命了!」

那婢女被唬得一愣,手忙腳亂地接過,一邊敲一邊看著西邊的沖天火光抖著嗓子喊︰「著火了著火了,快救火——」

這招果然管用,第一聲脆響之後,院子里就有屋子陸續亮起了燈,沒多久,所有人都已經手忙腳亂衣衫不整地跑出來,四下張望打听哪里著火了。

原本這里都是女眷,帶著的小娘子小郎君們大半夜從被窩里拉出來,免不了又要哭鬧,女人焦急慌張,小孩哭鬧喧嘩,整個院子轉眼就已經站滿。

而那道莫名其妙的火光,竟然又莫名其妙地熄滅了,敲鑼的婢女看收不了場,嚇得結結巴巴,不明所以。

這位夫人的衣服系錯了,那個小娘子的頭發纏住了簪子,還有孩子的鞋子丟了一只,吵吵鬧鬧伴著哭喊聲,徹底亂成了一鍋粥。

謝瑤站在廊下看著一群有些狼狽的女眷,將方才和徐行儼協商好的計策又在心中盤算了一番。大致便是她設法將事情告知諸位貴人,讓她們先知道此事,以節省時間。至于是否有人相信,他會來解決。

至于細節之處如何處置,還要看她自己應變。

他也當真大膽,除了朝陽樓那一面之外兩人並無交集,他竟就相信她既能顧全己身,又能將事情辦妥?

此人,很是可疑。

她遠遠地看到錦娘扶著母親也已經出來了,正在廊下站著四處張望,當即不再猶豫,撥開眾人,徑直走到在場品級最高的忠勇侯夫人跟前,朝她行了個禮道︰「佷女謝瑤,給夫人請安。」

侯夫人今年不到五十,但保養得體,分毫不見老態。頭發雖然沒梳,但衣衫還算整齊,正吩咐女乃娘從兒媳手里抱過哭鬧的小娘子,又指了人去外面打听到底發生了何事。神態分毫不亂,不愧是將門出身,有大家風範。

看到謝瑤行禮,侯夫人雖然疑惑,卻還是很客氣地問她有何事,臉色也無不耐。

謝瑤當即將說出已經備好的說辭︰「回稟夫人,方才佷女夜里驚醒後沒了睡意,便在院中賞月,前院一個小沙彌慌張來敲門,說寺外來了叛軍偷襲,馬上就要抵達寺門,要貴人們趕緊起身,方丈正在想計策應對,還要貴人們派出身邊護院供人協調。謝瑤深知茲事體大,方才前院有沖天火光,著實可疑,便冒昧讓下人將貴人們叫起。」

「寺中沙彌必然不會騙我,但謝瑤人微言輕,所說必然無法讓諸位信服,但此時人命關天,若此事當真,後果不堪設想。夫人在在場所有貴眷中品級最高,人員該如何統籌,還得夫人協調一二。」

旁邊有婢女將披風給侯夫人披上,侯夫人抓住領口,听著謝瑤一五一十的話,表情又詫異到凝重,最後待謝瑤說完,才道︰「此話,我怎知真假?」

謝瑤笑了,「若佷女此話是真,是夫人明察秋毫,若佷女此話為假,該論處何罪,夫人該比佷女清楚。」

侯夫人臉上表情變幻,只是猶豫了數息,便喚了旁邊一個健壯婦人,交代了兩句。

那婦人點頭應是,身子站直,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忠勇侯夫人有話對諸位貴人講,還請諸位貴人冷靜。」一連說了兩遍,一字一句,直入人耳。

謝瑤驚異,不料侯夫人身邊還有這般能人,看樣子是個練內家功夫出身的,也難怪,忠勇侯是位實干能將,身邊能人輩出,在夫人身邊放一個,也理所當然。

婦人喊話之後,立馬回到侯夫人身後。

人群瞬間安靜,紛紛看向侯夫人,跟前的人往後退了兩步,在侯夫人一家人周圍留了一片空地。

侯夫人卻不言語,回首看向謝瑤。

謝瑤心中暗嘆,果然姜老味辣,即便她對自己的話有了幾分相信,卻還是將自己推到前面做出頭鳥。

她只好上前一步,將方才對侯夫人說的話又換了說法復述了一遍,人群頓時就又開始躁動。

可躁動只好,立馬有人問︰「若當真有人謀反,只叫來幾個護院如何能成事?」

還有人問︰「廬陽王謀反?他若當真謀反失敗,為何會殺來永安寺對付我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

謝瑤面對質問,只覺可笑。

侯夫人既然出了頭,便意味著此事她心中已經有了判斷,無知婦人目光短淺,以為自己想得周到,卻不去想一想,這關頭十萬火急,若消息是真,等著她們的會是什麼?

這邊侯夫人低笑一聲,已經吩咐下去,讓自家護院著手準備。見謝瑤默然不語,其他人開始游移不定。

謝瑤此番被侯夫人推了一把出了個風頭,謝夫人自然也已經看到,當即就有些腦子發懵,還扭頭問錦娘,阿瑤說的是什麼意思?

錦娘也有些糊涂,還在猶豫著該怎麼跟夫人說,只听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匆忙而至,院門 當一聲,被人從外面豁然推開,外面火把照耀,人頭攢動,驚得錦娘到口的話又咽了下去。

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紛紛扭頭看著推開院門的人背對著院外紅光踩著一地月光大踏步而入,徑直走到正被侍女整理頭發的忠勇侯夫人跟前,抱拳沉聲道︰「啟稟夫人,卑職乃侯爺部下副將,廬陽王謀反,趁夜色偷襲洛陽,幸得及時發現,侯爺此時正在城門上指揮斬殺敵軍,待知道反賊攜兵朝永安寺而來之後,便派了卑職抄小道快馬趕到捎信並保護寺中貴人,只是此刻京城四門受敵,戰況激烈,侯爺不可擅離,又抽不出人手,便吩咐卑職先調用寺中留宿的護院和寺中僧侶以寺院為堡壘拒敵,只需一兩個時辰,必有救兵來援!「

這長長一段擲地有聲的話落地,院內針落可聞,所有人都啞了,也僵了,連孩子也似乎被這般場景震懾,哭聲都止住了。

謝瑤听到腳步聲接近時,便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直至來人吸引所有人目光,便悄然退到人群中,回在母親身邊,饒有興致地看著徐行儼面無表情地胡說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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