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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33章 意外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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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大哥既猜到了,又何必問?」清薇低頭道。

這件事從頭到尾都在她掌控之中,先是讓錢大郎听到自己跟劉嫂子的對話,生出心思,然後又讓兩人大張旗鼓回家,最後鼓動月娘從小姐妹家中借來了一只看家犬,布下羅網,就等錢大郎自己踩進去。

看在多年鄰居的份上,錢大郎有些毛病,眾人也都忍了,畢竟抬頭不見低頭見。然而若是偷盜這樣的罪名,就不同了。對這些普通小民來說,偷盜可能是比殺人更重的罪名。尤其這錢大郎偷的還是同坊之人,誰知道會不會哪一日自己財露了白,就被他惦記了去?

所以就算三只手的行當,也是有規矩的,其中一條就是不吃窩邊草,不找熟人作案,如此方能繼續安穩的住下去。錢大郎這一次的舉動,大大的犯了忌諱,往後就算他繼續留在長壽坊,只怕也是人人喊打的對象,至于街口的店鋪,自然更開不下去了。

清薇做人的準則,不動手則已,一動手必定要有雷霆萬鈞之力,直擊對方的弱點,務必要竟全功!

清薇既然承認了,這些彎彎繞繞,趙瑾之自然也能想到。他嘆了一口氣,「我只是沒想到你膽子竟這樣大!」

清薇听他這樣說,忍不住笑了,「趙大哥眼里,我莫非是個遇事只能像旁人求助的柔弱女子麼?我是什麼樣的處境,旁人不知,趙大哥想必能猜到一二,若只知坐困愁城,也就沒有今日的我了。」

趙瑾之知道她說的都是實話,但心里還是不太能接受。他說不出那具體是一種什麼心情,就是覺得不對。片刻後才道,「我知道你有苦衷,但你可知此事有多危險?稍有不慎就可能出事。」

「所以我才請趙大哥過去看著,想來有你在,無論什麼樣的意外,總能化解。」清薇道。

趙瑾之見她將此事視作尋常的模樣,不由微微皺眉,「此事也不是沒有轉圜的余地,倘若你事先告訴我……」

「我知道趙大哥仁義,」清薇輕輕柔柔的打斷了他的話,「只是這仁義也不單是對我。這長壽坊中的民眾多受你庇護,沒有實證之前,趙大哥難道會偏幫我麼?」她抬起頭來看著趙瑾之,「你不是那樣的人。」

趙瑾之微微一震,竟有些不敢直視清薇的視線,他後退一步,不說話了。

然而他自己在心里,卻莫名生出一個念頭。事情沒有按照那樣的線路發展,所以到底會發生什麼,誰也說不清楚,但趙瑾之就是沒來由的覺得,也許只要她說了,自己就會信的。因為在她看來,清薇並不是仗著自己有能力就胡作非為的人。在今日之前,他甚至想象不出她也會做局害人。

哪怕是為了自保。

但他又不能對清薇的作為說什麼,畢竟錢大郎先出的招,而且是那樣無恥不堪的招數,那日自己倘若沒有出現,清薇或許就……

對任何一個女子來說,這都是不亞于殺身之恨的大仇。

片刻後,他重新收斂起思緒,苦笑道,「說到底,你不過是不信我罷了。」

清薇那番話看似都是道理,其實細細思量,卻全是推月兌之辭。她根本沒想過要找別人幫忙解決這件事,因為她自己有能力有手段,最重要的是,她不信別人。

其實兩人本來也認識沒多久,又非親非故,清薇如此選擇,無可厚非,但趙瑾之心中就是忍不住的在意。

那日清薇叫住他,說有事情要麻煩他,希望他往後多多照顧的時候,枉他還真心實意的信了,其實根本不是這麼回事。就是沒有他,只怕她也能將生意撐起來,做得風生水起。

惱怒之下,這句話就月兌口而出了。說完之後他才意識到不妥,他竟同面前這個姑娘,起了意氣之爭!

神經還緊張且興奮,但趙瑾之已經飛快的拉開了跟清薇的距離,「是我造次了。不過往後再有這種事,趙姑娘還是應當三思而行。」說完之後,飛快轉身爬牆走了。

清薇愣了一下,回過神來趙瑾之已經跑沒影了。她站在原地思量了一回,不由微微笑了。

「濫好人。」她本以為趙瑾之知道了這件事,會教訓自己一頓呢。哪知三兩句話,就退卻了,倒讓一直戒備著的清薇心里好沒意思。

她平生最怕好人。

第二日清薇沒有出門,過了上午,劉嫂子就帶著月娘過來了。母女兩個繪聲繪色將昨夜發生的事學了一遍,清薇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錢大郎到底是個壯年男子,月娘借來的大黑出其不意,才能將他撲倒在地。雖然咬了一口,但對錢大郎的驚嚇實際上比傷害更大。而錢大郎知道事情敗露,索性橫下心來,模出了帶在身上的刀子。听到聲音起來抓賊的劉老黑一時不慎,差點兒著了他的道。

兩人你來我往過了幾招,周圍鄰居都被驚動,起來探看。知道是進了賊,于是人人都帶著家伙事過來幫忙。錢大郎這時候才慌了,想要逃走。眾人都沒有這樣的經驗,他又事先看好路線,還真差點兒給他逃了。幸好趙瑾之及時趕到,把人給抓住了。

發現被抓的人是錢大郎,整個長壽坊的人都鼓噪起來,議論紛紛,對于怎麼處置這件事,有些猶豫不決。最後又是劉老黑主張,趙瑾之支持,把人送了官。

到底還是承蒙他幫忙,否則在這個「親親相隱」「獲罪連坐」的時代,也許這件事情,長壽坊的人真的能咬牙忍下來,最多悄悄把錢大郎擠兌走罷了。

「衙門那邊一早開堂,我們當家的去听了。姑娘道是怎麼回事?原來那錢大郎不知什麼時候听了咱們的話,曉得姑娘要將秘方寫給我,因此便想來偷那方子!殺千刀的,這是要斷我們全家的活路啊!這錢大郎往常看著就不似個好的,如今被抓住,也算是給打火提了醒。說來也是湊巧,若不是月娘借了陳家的大妞來,他若小心些,說不準真叫他模走了方子我們都不知道!」劉嫂子一進門,就 里啪啦的說道。

清薇轉頭去看月娘,她安安靜靜跟在劉嫂子身邊,見清薇看她,就朝她一笑。

清薇知道這世上聰明人很多,自己做得並非全無破綻,被猜到也很正常。但趙瑾之也好,月娘也好,她知道她們是好人,在這件事情里,劉家還牽扯著利害關系,所以就算猜到了,也斷不會說出去。

從這個角度來說,清薇其實是相信趙瑾之的。

只是這種信任,遠不足以讓她將性命安危都交付罷了。

她起身從旁邊的櫃子上捧過來一個盒子,放在月娘面前,「家里沒有點心,這個吃著玩兒吧。」

月娘探頭一看,滿滿一盒紅艷艷的果子,晶瑩飽滿,顆粒分明,而且這麼一湊近,鼻尖就聞到了一股清甜之味。小姑娘本來愛這些零嘴兒,她雖然不大好意思,還是伸手撿了一個放進嘴里。

熟透了的果子入口即化,帶著一點點微微酸意的甜蜜汁液瞬間在口腔中擴散,滋味美得月娘忍不住眯起了眼楮。

「好吃。」她問清薇,「清薇姐姐,這是什麼?我怎的從未見過?街上似也沒有賣的。」

「是山莓。」清薇含笑道。

她長到十歲才出宮,雖說許多年幼時的事都早模糊了,但這些從前吃過的野味,倒還記得清楚。這東西長在山上,除了小孩子摘來當零嘴兒,沒有別的用處。這東西都是汁水,又不經放,山野里長著的果子賣不上價,自然也不會有人摘了來賣。月娘沒見過,並不稀奇。

至于這樣在城里十分稀罕的東西,她這里怎麼會有?

——自然是某個不敢見她面的人,一大早放在門外的。

當今太後周氏為皇太子妃時,每日由東宮往來此間,路途遙遠,不知費了多少腳力奔波。一朝成為這所宮殿的主人、端坐堂上時,方有揚眉吐氣之感。

而現在,這西宮之主面色沉沉的歪在窗前軟榻上,說話的聲音仍舊柔柔的,卻帶著某種難言的意味,「你可考慮好了?」

跪下地上的清薇不敢抬頭,聞言伏身磕了個頭,「奴婢只有這一個心願,懇請太後娘娘成全。」

頭踫在漢白玉石鋪就的地面上,「咚咚」作響,周太後轉過頭來看了清薇一眼,輕輕嘆息,「你這又是何苦?難道這宮里不好?還是哀家對你不好?」

這個問題本不必問,所以清薇也沒有回答,只是繼續用力的磕頭。

當年她初至東宮時,周太後怕她教壞了皇太孫虞景,一直心存芥蒂。是清薇跪在地上叩頭,再三表明心跡,演說自己唯一的心願便是將來能出宮,周太後這才釋懷。

那時情景,倒與如今有幾分相似。

只不過時過境遷,那時周太後不願她留在虞景身側,而今,卻不願她走了。

非是她小小一介宮女有多緊要,不過因為這些年來跟在他母子身側,知道太多隱秘,怕她離宮之後不受節制,又平添出許多事端罷了。

這些,清薇自己心里知道,所以今日來時,就已抱定決心。

或是出宮,或是死。

「好了,做出這幅樣子做什麼?哀家亦未曾說過不允,不過陛下那里,你也知道,哀家如今哪里能做得主?」周太後眼見著清薇額頭已經磕紅了,這才開口,「起來吧,讓陛下瞧見,又該心疼了。」

清薇便止住了叩頭,卻也並未起身,依舊垂手跪著。剛才磕頭時她沒有留任何力氣,這會兒額頭上火辣辣的,腦袋也有些微眩暈之感,只是強自壓抑著。

身著藍袍的內官腳步匆忙的步入,看了清薇一眼,低聲道,「太後,陛下來了。」

話音才落,年輕俊美、身著黃袍的帝王便被人簇擁著大步邁入了殿內,見清薇跪在地上,原本就沒有表情的臉上更仿佛凝霜,「這是在做什麼?」

「這丫頭也就那麼一件心事,還能是為什麼?」周太後嘆息一聲道。

虞景上前給太後請安,而後在她身側坐了,這才轉頭看向地上的清薇,問出了跟周太後一樣的話,「就這麼想出宮?朕待你不好?」

「陛下和太後隆恩,清薇永世難忘,出宮後必定早晚祝禱、焚香誦經,為陛下和太後祈福,不敢稍有懈怠。」清薇說著,又磕了個頭。

「也罷,你是個最滑頭的,不想听的話,總能找到歪理來應對。」虞景哼笑了一聲,「然而朕既為這天下之主,你的歪理,朕說是就是,說不是,那便不是。」

他的語氣很輕,但這最後一個字落下,殿內便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針落可聞。

帝王之威,原本就不在聲高。

「奴婢知道。」清薇道。聲音平穩,竟像是絲毫未曾被帝王威嚴所震懾。

周太後微微皺眉。她的心情十分微妙,其實本來她也是屬意將清薇留下,畢竟這麼些年來,身邊的人來來去去,唯有清薇是最得她心意的,若沒了這個人,便如沒了半個臂膀。

然而自從知道虞景有意納清薇為妃之後,這種意願便淡了許多。不是她不願意把自己身邊的得意人給虞景,只不過她敏銳的察覺到,清薇對虞景的影響太大了。

帝王身邊可以有知心人,卻絕不能有弱點。清薇的聰明,周太後比誰都清楚,她絕不樂見兒子被清薇捏在手心。哪怕這種可能微乎其微,她還是更願意未雨綢繆,防微杜漸,而不是等事情到了那一步再去解決。

「何止陛下舍不得,哀家也一時離不得這個臂助。」周太後慢慢的開口,「只是說起來,從前是哀家親自開口允了她的,如今雖舍不得,卻也不好食言。」

虞景道,「此一時彼一時,況且,清薇的家人早就沒了,出了宮也是孤身一人,無依無靠,太後又如何忍心?」

明明是清薇的事,但這兩人卻根本不問她的意見,兀自商量起來。

清薇只覺得膝蓋被堅硬的地面硌得生疼,額頭上火辣辣的,腦子里越發昏沉,就連皇帝和周太後的話,也隱隱約約似遠似近。

這一個月來,先是先皇病重,儲位爭奪越發嚴酷,其後新皇登基又是許多忙亂,再有太後移宮之事也要她主持,清薇每日只能抽時間小睡一兩個時辰。好容易撐到諸事都了結,卻得知恩放出宮的宮女之中,並無她的名字。

那一瞬間清薇真有天塌地陷之感,若非多年來養成的心性城府,怕是早撐不下去。

但她還是跪在了這里。

太後和皇帝商量片刻,誰也說服不了誰,最後太後看了清薇一眼,道,「哀家乏了,皇帝扶哀家到內室去吧。」

皇帝知道是有不方便當著清薇說的話,便依言起身,扶著太後進去了。

到了內室,太後坐下後,才看著虞景嘆氣,「也不是哀家不願意讓你納新人,只是陛下再看重清薇,她畢竟出身低,只能封最低等的侍御。以她的心氣,豈肯受這樣的委屈?」

別看清薇如今的身份只是個宮女,卻是陛下和太後都看重的紅人,就是皇後見了,也要客客氣氣的叫一聲姐姐,遑論其余妃嬪。倘若真的做了侍御,卻是見個人都要下跪。再者宮中女子的手段,太後自己再清楚不過,沒了如今的地位,清薇只怕會受盡磋磨。

虞景聞言,沉默了片刻道,「那朕就封她才人之位。」

「胡鬧!」太後輕斥道,「陛下既已登位,便該以國事為重。如今朝政還未盡掌,倒要為個後宮女子破例,朝堂上那班諫官豈肯干休?若是如此,便是哀家也不能留她了。」

這「不能留」的意思,自然不是不能留在宮里。

知道太後已經起了殺心,虞景只得妥協道,「明日朕便宣司禮監的周徽入宮。」

司禮監主祭天之事,善能佔卜凶吉。這周徽更是幼年學道,十分精通此事。當年便是他卜出太孫命中有福星輔佐,不久之後陳妃便將清薇送到東宮,稱她是個有福氣的。而清薇到了虞景身邊第二日,就幫他化解了一場劫難。其後她在周太後和虞景身邊出謀劃策,往往皆能出其不意、逢凶化吉,母子二人漸漸已經認定了她便是所謂福星。

虞景的意思很明顯,既是他的福星,自然就要留下。但值不值得給出才人之位,卻要看周徽如何說了。

太後沉默片刻,擺手道,「也罷,你去吧。」

虞景應了一聲,然後便從內室退了出來。見清薇還跪在原來的地方,便走過去親自把人扶了起來,「你這又是做給誰看?」

清薇站起身,身子便輕輕晃了晃,險些站立不穩。虞景伸手來扶,卻被她避開,後退兩步站穩,低頭道,「多謝陛下。」

「可憐見的。何必這般折騰自己?到底心疼的還是朕與母後。只是你這苦肉計既被看穿,也就沒有效驗了。」虞景見她額頭上已經微微沁血,不由伸手去觸踫。

清薇又後退了兩步,一雙清凌凌的眸子冷冷看向他,讓人不敢造次。

虞景收回手,含笑道,「朕就愛你這個樣子,好像誰也不放在眼里。倘若你留下來,想要什麼沒有,為何這般死心眼的想出宮?莫不是外頭還有情郎等著你?」

「陛下請自重。」清薇冷聲道。

宮女入宮,就是皇家的人,終身之事是沒資格自己決定的,何況是私下還有情郎?

「朕若不自重,你這會兒就該在承恩宮侯駕了。」虞景道。一宮主位之下,沒有資格讓皇帝駕臨自己的住處,承寵時便只能由內侍駕車送到承恩宮中,沐浴更衣,等候聖駕。

說到這里,他話鋒一轉,問道,「朕究竟哪一點待你不好,你這樣不甘不願?」

清薇想了想,抬頭看了虞景片刻,才微微笑道,「陛下龍章鳳姿、才華出眾、又廣有四海,無論才貌權勢,樣樣都好,世間女子見之必然傾心。然而清薇雖然身份低微,卻是心比天高,這一世倘若要嫁人,必只為正妻。」她說著眸光一轉,緊盯著虞景,頗有咄咄逼人之勢,「陛下願意立我為後麼?」

「荒謬!」虞景險些被她的眼神驚住,一甩衣袖道,「一國之母,豈是兒戲?」

「那便是不能了。」清薇語氣平淡的道,「既不能,為何不願成全清薇?我樣貌平平,身段也絕稱不上多好,陛下素日所見俱是世間絕色,難道還不夠麼?」

「自然不夠。」虞景道,「你既替我掙來了這皇位,自然我想要的,都要拿到手里。——這話還是你教我的,難道你自己反而不記得了麼,清薇?」

原本他要留下清薇,是種種原因促使,倒未見得是自己有多喜歡。然而男人多半犯賤,清薇越是拒絕,他心里反而越是有興趣了。

「奴婢自然是記得的。」清薇垂下頭,緩聲道,「不過今日,奴婢要對陛下說的是另一句話︰世間之事,月滿則虧。縱是帝王,想佔盡一切好處,亦是不能的。」

然而此刻,初登皇位意氣風發的帝王,還听不進這些道理。

「朕不能佔盡一切好處,將你留下卻是足夠的。」

收攤時劉嫂子忍不住朝清薇道謝,「勞姑娘費心了。」

清薇特意點出她是花了銀子去買的手藝,這樣一來,自然免了其他人眼紅。否則只看劉嫂子和清薇稍微親近些,便得了這樣的天大好處,免不了有人齊心不平。雖說那樣清薇也會有麻煩,她這樣說出來也是為了自己,但劉嫂子卻不可因此就不領情。

見她果然領會,清薇便微笑道,「嫂子再說這樣的話,就客套了。」

這時兩人已經走到街口,正好從錢大郎的店門口走過,清薇便稍稍提了聲音,笑道,「若不是嫂子,我搬進來之後也不會這樣順利。說起來是我沾光才是。除了粥和饅頭,我回頭再給嫂子寫一個涼湯的方子做謝禮。這天氣一日比一日更熱,喝一碗涼湯正是時候。」

劉嫂子連忙推月兌,兩人一路說笑著,經過了錢大郎的店。

等她們走過去了,錢大郎才慢騰騰的從店里挪出來,目光陰沉的盯著二人的背影,半晌才收回來。

他從清薇方才的話中捕捉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訊息︰她是將方子寫下來交給劉嫂子的!

接下來的幾日,劉嫂子和她的大女兒月娘都會在下午到清薇這里來學手藝。這樣一來,清薇的院子里,就從早到晚都飄著好聞的食物香氣,讓路過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做粥和饅頭都不麻煩,所以幾日功夫也已足夠。這天劉嫂子和月娘從清薇的院子里出來,面上都帶著緊張興奮的笑容。清薇今日說,明兒就不同她們一起出攤了,她們下午也不必再去。然後又將寫好的方子交給她們,如今就揣在劉嫂子懷里呢。

一路上劉嫂子數次想將那方子拿出來看看,但又怕給人瞧了去,便一直抬手按著胸口,看上去倒像是身體不適,讓路上遇到的鄉鄰們都忍不住多問一句。

這番作態,落在有心人眼里,自然是十分明顯的。

錢大郎一看這兩人的模樣,就知道那方子在她們身上。于是便悄悄墜了上去。

當然,青天白日,又是在長壽坊中,他是不能做什麼的。于是他跟了一路,見母女二人進了院子,才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大搖大擺的走出來,去找他家的男主人劉老黑說話。

劉老黑生得又高又大,有一把子力氣,如今是在木匠行做事,而且還是坊中鄉勇的頭目。

當是時,皇權不下縣,各鄉之中多是里長和各族耆老們共同主事。沒有衙門,自然也不會有捕快和軍隊,但鄉野之間,卻時常有野獸和匪徒出沒,因此各地不得不將青壯男子集中起來組成鄉勇,農閑時訓練,平日里則定期巡邏鄉里,確保安全。如果遇到意外,則立刻就能組織起來抗敵。

自然,這里是天子腳下的帝都,又是承平盛世,不可能跟鄉野之地比較,但這種規制倒是沒有改變,只不過鄉勇隊一直閑置著,既不需要訓練,也沒有巡邏任務而已。但饒是如此,劉老黑同衙門那邊也比旁人更親近。這也是劉嫂子底氣如此足,跟清薇一起做生意也不怕別人眼紅的原因。

這會兒錢大郎登門,劉老黑雖然心中詫異,但也沒有表現出來,笑著把人迎進屋。然後兩人東拉西扯,說了半天閑話,直到劉嫂子從內室出來,去院子里起灶開始準備晚飯,錢大郎才起身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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