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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螳螂捕蟬

烏蘭西里城內的建築結構大多模仿了大唐風格,在外牆和內飾上雕畫了蒙國特色的動物作為裝飾,從南方遷引而來的青樓,便承襲了唐風的構造模式,大院套小院,亭台樓閣應有盡有。

趕到日達將軍所在小院時,秦冉發現里面有不少士兵,院子四周皆有士兵放哨。

她換了身女用藏藍長袍裙,頭頂裹著天藍色的布額,端著托盤面色自然路過小院大門,繞到院子後方,她走向西北角守衛的一名士兵,打暈他後拖到角落里,接著翻牆入了院。

找到日達所在屋子,秦冉透過窗縫往里瞅。

那綁在柱子上luo)露半身的男子,正是宋天應。

「落到我手里,哈哈,真是你的福氣!」日達將軍一邊將皮鞭抽到宋天應身上,一邊告訴他唐國士兵如何節節敗退,朝廷已放棄江陵以北,而蒙軍又是如何驍勇善戰打敗了趙州城內最後的守軍。

宋天應懂蒙語,听了日達將軍的話,他的臉色相當難看。

秦冉往一旁看去,離柱子不遠處有四名給捆了手腳跪在地上的年輕男子。

日達忘情說著他的戰績,他面對宋天應背對窗戶,秦冉悄悄推開窗欞,屏住呼吸往里挪。

見到秦冉,宋天應眼中閃過一絲愕然,面上卻無甚變化,她比劃了一個動作,他頓時心下了然,緊接著,宋天應用蒙語同日達說起戰事以吸引他的注意力,日達見宋天應竟反駁他,一時說得更加起勁兒。

待宰的魚兒翻騰越凶,日達見了越是興奮。

秦冉剛落地,柱子旁的一名男子忽然看見了不知從哪兒鑽出來的秦冉,他盯著她低聲驚呼。

隨即,日達將軍心知不妙,他一手抽出腰際的長刀,徒然轉身向後。

說時遲那時快,秦冉一個箭步沖了上去。

在日達將軍的刀距離秦冉一臂之遠時,她剎住腳側身倒下,躲過長刀之際,秦冉橫掃其下盤。

然而,日達下盤極穩,從小跟人摔跤滾泥地,他的雙腿猶如盤根老樹,哪兒能被輕易撼動。秦冉腳上力道雖不小,使得日達腳踝、膝蓋吃痛,他硬是穩住不動,舉起長刀去砍下去,他要砍下她的頭顱!

秦冉怎能等著敵人的刀落下,剎那間,她已改變策略。

眼看刀子砍下,秦冉雙腳向上一夾,緊緊夾住他的手腕,盡管刀尖就在她的額心一寸外。

一手手腕哪能抵過雙腿之力,她腳踝往上方一甩,日達的長刀就飛了出去,這時,秦冉如蛇一般順勢盤上他粗壯的腰子,起身時手里多了把匕首,刃面一閃,已插入日達脖頸間。

日達捂住脖子,後退撞在木架子上,屋子里響起 一聲,他朝後一倒,案上的酒壺碎了一地。

秦冉急忙砍斷宋天應身上的繩索,感知屋外士兵的腳步,她將手中的刀一把砸向剛才發出驚訝聲暴露她的男子身上,道,誰出聲我就殺了他。

同時,宋天應配合著把日達拖到角落里去。

他站起來,只見秦冉跑向他,竟一面扯掉身上的長裙。

宋天應沒反應過來,秦冉已將他撲倒在厚毯上,她撐起身子跨坐在他身上,把手中的裙子蓋在宋天應的臉上。

忘記閉眼,他隔著一層薄薄的內裙衫,隱約可見女子luo著的上身,潔淨的肌膚……宋天應緊忙閉上眼,又不知是誰的心跳聲,噗通噗通,響個不停。

與此,士兵沖了進來。

秦冉故意張嘴,作出喘著粗氣的樣兒。

宋天應一听,默默咽下一口唾沫。

士兵同樣是尷尬萬分,不做聲合上門,門一閉,秦冉則拉上長裙起身,哪里來哪里走。

…………

…………

秦冉打暈後院幾名士兵,布置出已逃離青樓的痕跡,實際上,她和宋天應躲回了日達小院里另一間房,就算他們以為秦冉二人還在青樓,也難以想到他們居然原路折了回來。

日達將軍的尸體已被躺走,院子里空無一人。

兩人躲在屋內一只櫥櫃後,靜等許多,不見士兵追回,宋天應才說道。「姑娘,多謝。」

「你怎麼會在烏蘭西里?」

「你認識我?」听她那麼問,宋天應不禁有所防備,轉念一想,他又覺得自己多慮了。

「嗯。」秦冉點頭,听出他語氣里的警戒,解釋起來。「我朋友在奴隸市場看到你,前面去了那里,見到一位安北軍士兵,他告訴我你來了這兒。」

雖然不知眼前的女子是誰,但宋天應覺得對方並無惡意,一個女子為了救他,不惜殺了一國將領,甚至在陌生男子面子月兌去衣衫,宋天應感激不盡,又覺得慚愧至極。

沒什麼好隱瞞,宋天應把他的事講了一遍。

「早在趙州時,帶領兩千士兵突圍,卻遭蒙軍圍剿,後來給打散了,我帶著四個受了傷的兄弟待在城外,因換了百姓的衣服,蒙軍以為我們是流民,兜兜轉轉就到了蒙國。」宋天應受傷不重,但不願拋棄兄弟,四個出生入死的兄弟,現如今只剩一人,所以他一直待在奴隸市場。「老陳前幾日給蒙人打傷,舊傷復發,手臂傷得很重,再者,忽必汗近日班師回朝,路上到處都是蒙軍,我們對城里情況不熟悉,就算逃出去也十分危險。」

說完他的狀況,宋天應問道。「聖上當真已放棄江陵以北?」

宋天應不知長安之事,听到日達嘴里說出的話,他當真是驚詫不已。

「金羽衛叛變,皇宮早由李晟控制住,他假傳聖旨將朝中大臣抓入宮,稱華家、宋家圖謀不軌,而放棄江陵以北的李晟其實早與忽必汗勾結在一起。李昊救走關入天牢的宋世坤,離開長安後,李昊至臨南,失蹤一段時日的華彥鈞出現在臨南支持他。」

「舅舅失蹤了?!」

華彥鈞被困長安,北方局勢危險,但並不代表整個北方已淪陷,宋天應一路北上至蒙國,倒不知朝廷真放棄了江陵以北的地方,而華彥鈞又不知去向。

「他的事要從他回長安為聖上賀壽說起……」秦冉把事大致說了一下,主要是華彥鈞因三弟華嵩喬私售兵器一事受牽連,朝內鬧著彈劾華彥鈞,他一時不能離開長安,導致安北軍無將坐鎮,戰機延誤。

一刻鐘不到,宋天應得知太多難以想象的信息,他听完一時不該說些什麼。

天漸漸黑透,士兵的搜索範圍轉移到了周圍,兩人所在的小院靜悄悄,屋子里更是黑漆漆一片。

「今日遇日達,要不是你出手相救,我肯定凶多吉少,不知應如何稱呼姑娘?」

秦冉猶豫了一瞬,說道。「秦冉。」

「原是秦姑娘……秦,秦冉?你不是五弟的……」宋天應不曾見過宋天瞬,對于這個同胞兄弟所知不多,可宋天應知道他跟自己一樣不受家里待見,自小養在宋老夫人屋子里,十歲去了普光寺,後回了宋家也沒呆多久。

無論如何,提到宋天瞬,宋天應心里還會有一點點熟悉,而宋天瞬和秦冉的事他多少听過一些,尤其是秦冉的案子。

得知她是秦冉,宋天應一下子釋然。

因她是秦冉,所以會來救他。

「他也在烏蘭西里?」

「他出了事,我也不知他在哪里。」說這話時,秦冉不知她語意里的傷感有多深。

身逢亂世,誰都不知會發生什麼樣的事,秦冉不細說,他也不去追問。

「怪不得你能曉得這些事情,你為何會在烏蘭西里?」

秦冉沒解釋她因忽必汗的原因來了烏蘭西里,她只是說。「我會在烏蘭西里待一陣。過幾日,你可以和我一個朋友一起離開烏蘭西里,然後去臨南,臨南那邊……」

「不。」聞言,宋天應否定秦冉的建議。「縱使趙州失守,朝廷放棄了趙州,可城內還有無數大唐百姓和安北軍的兄弟,離開烏蘭西里後我會去趙州。」

宋天應是一名軍人,他的職責就是保家衛國,護一方百姓。

後來,山野一郎同秦冉一道留在了烏蘭西里,而那位姓陳的士兵病重不治身亡,宋天應獨自一人回了趙州。他有心對抗蒙軍,可個人的力量相較軍隊來說實在微不足道,于是,宋天應想法子集結城內剩余安北軍到離趙州不算遠且與聖紀國交界的一處易守難攻的深山里,組建自治軍收留流民。

至此,他終于實現他當日躲在櫥櫃後同秦冉所言守護一方百姓。

…………

…………

秦冉與宋天應分開後,她去了哈斯塔娜公主府。

哈斯塔娜去塔塔山的真實目的是為忽必汗豢養的漢族女子,而非獵場里的漢人,所以她的士兵只是遵命將山野一郎等人帶回公主府關押起來。

可山野一郎等人沒踏進公主府的門,另一支隊伍把他們帶走了。

哈斯塔娜得知後,沒說什麼,就跟這事從未發生一般。

把山野一郎帶走的士兵屬于岱欽,岱欽此人狡猾多疑,即使是臨時合作的哈斯塔娜,也存了一份懷疑之心,扳倒忽必汗的每一個機會,他都不容放棄,所以他要親自審問那些漢人。

因此,山野一郎無端受了些皮肉之苦。

再看忽必汗,秦冉對于他來說就像是草原上捕捉到的野馬。

她若老實听話,將他想要的東西給他,她對他而言就是一匹戰馬,有了她如虎添翼,而她若是倔強不服,忽必汗定然不會用她,馴服不了,他必殺之。

依哈倫所說,按照他的方法,利用秦冉能夠提升忽必汗的陽剛之力,他知道秦冉難訓,就等著用了她然後殺掉。

但有人偏偏要跳出來在他地盤上撒野,讓人逃跑,忽必汗必然得毫不留情反擊回去。

得知哈斯塔娜將獵場漢人帶走後,他去找她要山野一郎,只要山野一郎在秦冉就跑不了,哈斯塔娜見著忽必汗,露出女兒嬌態,撅嘴說岱欽騙了她利用她去獵場抓人,卻半道上把人劫走了。

忽必汗帶兵找上門去,岱欽卻堅決不承認有此事。

獵場的人可都看著是哈斯塔娜的士兵把人帶走,憑什麼要他把人交出來?

其實,見忽必汗如此在意那些漢人,岱欽心中篤定那些漢人大有問題。

忽必汗當晚是走了,接下來幾日,三人明里暗里斗得厲害,反而便宜了秦冉,秦冉于第二日就救出了山野一郎,兩人躲在城內一家蒙人家里。

山野一郎救了這一家之主一命,他們便將兩人藏到地窖里,每日送些吃食。

稍稍風平浪靜,秦冉決定讓山野一郎跟著宋天應一路出城。

「為何?為何要我離開,你卻留在這里。」頭一次,山野一郎如此同她說話,情緒十分激動。

「山野君。」

「小冉,我是不會離開的。」為了她,他冒著生命危險穿越硝煙戰場來到蒙國,如今僅留下她一人,山野一郎絕不會答應。

山野一郎從未問過秦冉,她為何不著急離開不著急逃跑,對于忽必汗的態度一直是忍讓,山野一郎同樣不去問秦冉為何要他打听蒙國王子公主的事,盡管他知道這肯定同當日在皇宮內發生的事有關。

那一日,他和宮內宮女、太監及其他署的侍者困在偏殿,事後,他曉得李晟派了無數人去追殺她,而通過那些士兵、金羽衛侍衛、黑衣人的尸體,他可以想象她經歷了什麼。

他能為她做的事實在有限,不管她想做什麼事,他會不惜一切代價去完成,而他只想陪在她的身邊,他不願她一個人。

最後,秦冉重重嘆了口氣。

既然山野一郎不願離開,秦冉與宋天應約好,三日後混在岱欽出城的隊伍里送他離開烏蘭西里。

烏蘭西里出城往南,步行一日,可見名拖卡麗的城鎮,拖卡麗依河而建,拖卡麗地形較為特別,它的東面是平坦的大草原,西面、西北面則是崎嶇的山路,山路延綿,久而久之成一道天然屏障。

出發時是昨日午後,兩人跟著岱欽的隊伍,翌日一早,行至一處山坳,士兵得了令原地休息。

兩人等了半天不見再有動靜,借說去小解,月兌離了隊伍。

「走吧。」秦冉拿了個小袋子遞給他,里面是蒙國通用銅幣。

宋天應不知秦冉留在烏蘭西里做什麼,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就像宋天應自己他要回到趙州去。

他接過袋子也沒看,僅深深看了眼秦冉,道。「多加小心,後會有期。」

宋天應漸行漸遠,他毅然的背影仿佛能支撐起一方天地。

他消失在路的盡頭,秦冉轉身往回走。

秦冉出城的主要目的倒不是送宋天應一程,而是同另一人有關。

回到岱欽隊伍歇息的地方,見士兵靠在石頭後打瞌睡,昨日夜里行了一路,確實有些疲倦,秦冉快速掃一眼隊伍,忽見一名斥候得了將領的命往西邊去了,秦冉遠遠跟在那人身後。

山坳西方一側,一支押送糧食的隊伍正穩健前行。

秦冉見斥候確認前方來人後飛速跑回,她選了個易于觀戲的位置蹲下,不大會兒,西方的人馬終于來了。

烏蘭西里今年的冬季較去年長,糧食收成亦不如往年,所以當哈倫從西域帶回種植技術和交換的糧食後,國王高興得賞賜哈倫不少財寶,去西邊邊境運回糧食的任務極其重要卻沒什麼油水,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當然落在了不受寵的格勒丹身上。

格勒丹帶了五百人,運送糧食回烏蘭西里。

此時此刻,山坳南側的道上也行來一支隊伍,那是忽必汗從大唐北方多座城池里得到的金銀珠寶,這種事情按理說肯定是忽必汗自己護送回去,他提前回了都城,護送的隊伍及將領都是他的心月復。

可昨日岱欽說他趁機中飽私囊,未把寶物全交國庫,最終,國王應了岱欽的提議,由他去城外迎接。忽必汗也不擔心岱欽反咬一口,因東西早已造冊,到時候一一核對即可,他的人又不是廢材。

這邊,格勒丹一行人正要到山坳中心處,岱欽隊伍里的士兵偶遇格勒丹,當即請求支援。

一問,得知一群潛入蒙國的安北軍士兵偷襲忽必汗護送金銀珠寶的隊伍,死傷慘重,山坳附近的拖卡麗百姓隨之遭受不幸。

格勒丹當即留下一百人照看糧食,其余人同他一路前去支援。

格勒丹一離開,秦冉就知她的機會到了。

…………

…………

秦冉身處南面高位,對面一切動靜她皆收眼底。

果不出所料,格勒丹一走,東西兩路小道上速來大量蒙面人,形成左右圍剿之勢,東邊的蒙面人先上,沖出去對著格勒丹的人瘋狂砍殺,格勒丹留下隊伍里一名瘦高男子雖不知哪里來的埋伏,他迅速作出反應,一面帶人反擊,一面嚴守糧食。

那高瘦男子顯然不是普通士兵,他雙眼如鷹、動作敏捷,蒙面人大多死在他的刀下,而他指揮有效,不大會兒,東道上出來的蒙面人給解決完一半。

然而,他們不知西邊截殺的蒙面人正虎視眈眈,西邊人數更多,有人持了火把打算燒毀糧食。

格勒丹的任務就是運送邊境過來的糧食,若沒了糧食,蒙國百姓怎樣度過余冬,他該擔怎樣的責任?

格勒丹隊伍大多數人給東邊蒙面人吸引去,留守的十幾名士兵能夠抵擋另一伙蒙面人,能夠保護得了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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