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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嘖,這是周大人惱羞成怒,攜憤而走?與他共事許久,看慣他冷臉,第一次見周準失態,管旭晃著折扇,除了沒能見到姜七姑娘的遺憾,心里還有那麼點兒痛快。

「世子,下臣也告退。離去前,還請世子容在下多嘮叨幾句。姜七姑娘那邊,不兩日便能模清她底細。在此之前,您便是再不耐煩夜里驚夢,也請盡量多歇息,全當靜心養氣也好。」

此次離京,世子身邊最得用公孫先生另有要事要辦。這留心主子平日起居的差事,便只能落到他身上。

里面那人淡淡應了聲,管旭行禮退出門外。想了想,將耳朵貼在門板上細听,許久也不見動靜。

這哪里是應他,不過是煩了他打攪。無奈搖了搖頭,下樓去尋侍衛統領,世子這廂,夜里還需留個人添茶侍奉。

敞亮內室中,男子斜倚靠坐床頭。一腿筆直舒展,擱在床沿。一腿屈膝落在地上。正耐心翻看今早燕京送來的邸抄。

指尖劃過太尉府三爺巍山的名諱,男子目光沉了沉。隨即挑起邊角,翻頁細讀。

正看得專注,屋里驟然響起一聲仿似討好的貓叫,卻是他腳下靠著的一只白貓。

側身俯視,男子好看的眉眼起了變化。將大半身子倚在他腳背上的懶貓向外踢了踢,卻被它蹭蹭腳踝,親昵著貼得更緊了些。

碧綠的貓眼一眯,沖他瞄瞄叫喚,異常乖巧。與直面姜瑗時齜牙咧嘴討人嫌棄,全然換了副樣子。

挑眉睨它一眼,男子彎腰拎它起來,將半空中團成一團,洗得干淨的白貓湊近了細看。

「她喚你作阿狸。」拎著左右審視,給了句挑剔品評。「丑了些。」

明明這人態度冷淡,阿狸卻乖乖任他擺弄。便是被人拎得腳不沾地,也溫順收斂了脾氣,沒見它如何張牙舞爪。

或是看夠了,男子順手將它拋向床尾,阿狸在榻上滾上幾圈,肥碩的身子撞進角落疊放的錦被中,這才戛然止住了身形。

修剪過的爪子模模耳朵,眼珠子四下轉溜一圈兒,終于模清了方向。也不知為何,偏就愛往他身旁湊。

做賊似的,阿狸嗚咽兩聲,跐溜一下竄到他腿邊,腦袋磨蹭幾下,撅著**,靠著人乖乖趴伏下來。

「難怪她收拾你。該。」

繼續翻看邸抄,手掌撫上它柔順的毛發。男子眉目舒展,面若冠玉。

寂靜夜里,屋里一人一貓靜默伴著,竟顯出幾分與清冷調和的安寧。

同樣的夜晚,桃花塢里姜家七姑娘卻是心事重重,輾轉反側。

方才確信那人離去,她趕忙到外邊探看值夜的春英。試了試她鼻息,該是沒有大礙。這才又推開房門,到院子里耳房查看崔媽媽綠芙等人的情形。幾人睡得很熟,面上看去沒有受過驚嚇的痕跡。

姜瑗輕手輕腳折回屋里,不由暗自震驚。整個兒桃花塢,上下七八名侍從,竟是被那人不知不覺全數施展了手段。

在她看來,那人功夫了得,該是一指點在玉枕,叫人無從防備。

好在那人沒存歹心,眾人這才安然無恙。

放下心來,總算叫她得了空閑,細心琢磨。怎地偏偏是她,遇上這等匪夷所思之事?

苦思冥想,白日里只惟獨一事,或許埋下了禍根!她因阿狸挑釁,不耐煩與它糾纏。莫非,當時還有旁的人在?

捂著被子懊惱不已,事情若真被她料中,那人是見獵心喜,還是另有所圖?好在今夜她逃過一劫,萬幸對方不是蠻干的人。

拒得了一次,第二次,同樣的法子再難生效。那人本是疏于防備,才叫她短時間內得了手。

身為業界精英,她深知怎樣的人,絕難被人誘導。兩世經歷,甫一遇見,便能令她覺得棘手之人,不巧今日就踫上一個。

倒不是夜闖深閨那俊俏男子,而是他背後那位,與她算不得謀面的主子。

慈安寺山間小道上她撞進的那雙眼眸,除了沉靜,短短一瞬,印在她腦海,只剩下難以言述的戒備和冰冷。或許還有更多深埋的情緒,她卻不願再做探究。

這樣的人物,往往經歷復雜且對外界抱有極大的警惕。那人既然派了近侍,欲要趁夜挾持她出府,想來不會輕易作罷。這也是她為何留了話,替自己謀求退路。

姜瑗蟬蛹似的裹在被窩里,蜷著身子獨自思忖。阿狸,是否也落在那人手中?

隔日一早被春英喚醒,揉揉眼楮,姜瑗只恨不能賴著不起。昨晚更鼓過了三更,她才累得迷糊閉眼。看春英等人毫無異樣,神采奕奕前後忙活,突然就覺得,一個人隱藏秘密,著實辛苦。

渾身乏力,腦子又重又沉。坐在錦凳上對鏡梳妝,卻見太太身邊陶媽媽挑了簾子,堆笑進來。

「小姐,今兒個大房太太一早去了主屋。太太不得空,叫奴婢過來跟您說聲,請安之事作罷,您在屋里自個兒用飯就好。」

「這般早?爹爹可去了衙門?」銅鏡里正好能瞥見更漏,這會兒卯時剛過。什麼事情這般著急?

陶媽媽搖頭,也覺大房越來越沒個體統。「大人與太太都在花廳里待客。說是遲些再過去。」

等到陶媽媽離去,姜瑗草草用過飯,填飽了肚子,也不理崔媽媽勸說,逕自抱著薄被,歪錦榻上補眠。

窗前女子睡顏恬靜,半面嬌容落在灑落的春光中,似有滿足。半支開的窗戶,外間海棠抽了新枝,花骨朵兒凝香帶露,端的美景。

主屋那廂,童氏一臉不甘摔簾子出來,手里抱著個上了鎖的木匣子。里面靜靜放著兩萬兩銀票。離之前說的數目,差上大半。

可恨許氏滿嘴油滑,滴水不漏。一句「大人清廉,家中用度也不寬裕。」這就隨手打發了她。

抬手拉扯大老爺衣襟,童氏滿眼幽怨。「您也不多幫襯著些。就妾身一人,怎麼說得過二房兩張嘴?」

想著二房夫婦默契十足,什麼事都是商量著一條心。童氏再看身旁這人,莫名就委屈。

討銀子如此大事,他竟還提著那破鳥籠子!就是因了姜家大老爺不務正業,家里老太爺才凡事都倚重二房,早早托人替姜二爺舉賢,謀了官職。

輪到大老爺頭上,這人自個兒不爭氣,幾次都給老太爺丟人。此番老太爺打定主意發了話,若是再不長進,叫人看不上眼,便是命里注定,當個閑人安穩過日子。以後也別再有不切實際的念想。

正因如此,童氏格外上心。也對郡守府在這當口,沒有傾力幫襯,怨恨極深。

「拉拉扯扯,像什麼話!」大老爺揮袖撩開她手掌,看著童氏發福的面龐,心里就膩歪。若是換成杜鵑那丫頭,眉眼含春,他倒樂意勾勾小手,摟著人外間親熱。換了這婆子,實在掃興。

「沒听弟妹說,兩萬兩不是小數目。拿在手里,總比一個子兒都沒的好。再說了,兩萬兩銀,已足夠成事。若非你這婦人貪心,想再訛些銀錢,這會兒早回了家中。」

此次出門上頭有老太爺壓著,身旁有童氏盯著。沒了合心意的小妾姨娘一路服侍,大老爺早就不耐煩,一心就想拿了銀子趕緊回去。奈何家中婆娘一心鑽錢眼兒里去,耽誤行程不說,更令他幾回顏面掃地。

越想越覺童氏不討喜,比起二弟屋里許氏……那美嬌娘,如花的樣貌,白生生的胸脯。看得他渾身酥軟,骨頭縫里都跟鑽了螞蟻似的。幾年不見,那女人養得越見水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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