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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月公主回過神瞧向她的母後,只見一向沉穩的皇後此刻面色竟隱隱發白,神情雖瞧不出任何不妥來,然而眸光卻不停閃爍著各種叫她看不懂的情緒,快的似際迅速隱沒的霞彩,若非她扶在她胳膊上的手還在不停顫抖,阿月公主顯以為她只是瞧錯了,皇後面上那些不明的情緒不過是夕光變幻呈現出來的自然表情而已。/中文/

她正不明這來者是誰,那人已勒馬翻身,跪地沉聲道︰「微臣叩見皇後,千歲,千千歲。」

皇後站在上馬凳上,眼見那人默默跪倒在身前,她並未馬上答話,舒了一口氣才笑著道︰「原來是陳大人,大人平身。大人這是剛從北罕回來吧,一路辛苦了,虞國公夫人听說近來身子不適,臥病在床,大人不回家探望令尊,怎先到了這武英王府?」

這來人正是虞國公夫人唯一的嫡子陳彥謖,虞國公府亦是燕國勛貴之家,只是虞國公因病早已退出朝野多年,加之其子嗣多不成氣候,唯嫡子陳彥謖秉承了先祖之姿,文韜武略,被虞國公寄予厚望,可惜他卻是個無心朝野的,寄情山水,即便是在虞國公的逼迫下在朝廷掛了職,也都是無關要害的外任小官,燕國攻打北罕,北罕臣服後便在那里建立了宣密院,由朝廷派遣官員協助北罕國王處理朝政。

宣密院的宣密使一職關系著朝廷對附屬國的控制,需得對朝廷忠心之人方能勝任,可因遠離燕國,一般勛貴之家誰也不願自家子孫去遭這個罪,一來北罕遠離朝廷,就算再盡職敬業,皇帝也難看見,升官的可能性不大,再來,即便北罕安定,那也是朝廷威懾之功,不干宣密使什麼事兒,可一旦北罕又起了反心,擔責任不說,只怕還得將性命搭進去,尸體能不能運回來都不好說。

朝廷對此職人選商議多日,吏部舉薦的人選不是皇帝不滿意,便是當事人百般推月兌,這事趕鴨子上架也沒意思,後來有人向皇帝舉薦了當時在外任上的陳彥謖,皇帝考慮到肅國公幾代忠良,也覺陳彥謖是個合適人選便召回了他,一問之下他倒爽快當下便領了此職,這一去便是三年。

此次他回來正是因前些時日,朝廷問罪北罕國毒害太子一事,他一路風塵回到京城便听聞了武英王妃遇害險些小產一事,未曾回府便趕來了這里,萬沒想到會因此見到皇後,听聞皇後的問話,他站起身來,卻不敢抬頭直視皇後,只盯著她衣襟上繡著的繁復鳳凰騰紋,只覺那明晃晃的黃色直灼人眼,聲音卻平穩沉聲回道︰「微臣听聞王妃遇險,因微臣這個義子還通些岐黃之術,故而才帶他來了王府,希望能幫得上忙。」

皇後便道︰「陳大人有心了,王妃雖已保住了胎兒,但若有良醫多看看也是無礙,如此朗兒便快帶陳大人和這位公子進府吧,本宮便不多留了。」

皇後言罷按耐住一切心緒,力持舉止平穩優雅地登上馬車,微微彎腰進入鳳輦落座,黃色的簾子垂下,她瞧見馬車旁陳彥謖再度鏘然跪下,耳听著他微沉的聲音響徹在馬車旁‘微臣恭送皇後娘娘’,她听在耳中心中一片刺痛。/中文/

待鳳輦緩緩而動,阿月公主又掀開垂幔往外瞧了眼,見完顏宗澤親自扶起陳彥謖來,而陳彥謖卻向這邊瞧來,她便忙向他輕輕頷首致意,放下窗簾便笑著道︰「原來是陳叔叔,我說怎瞧著有些眼熟呢。」

她言罷回頭卻見皇後怔怔的發呆,竟似完全沒听到她在說什麼,她一詫便又喚了一聲,「母後?」

皇後這才回過神來,道︰「你竟還記得他……」

阿月公主便道︰「自然,我五歲才離開家的,記得小時候陳叔叔常于我和六弟玩,他還教六弟騎射。對了,我走失那年上元節他還將女兒架在肩上帶女兒游花街呢。」

皇後聞言只一笑便似疲累地閉上眼楮靠在了車壁上,阿月公主扯過一旁放著的軟毛毯子給她蓋上,一時馬車中便只聞馬蹄聲和車子壓過青石板路發出的咯吱聲。

武英王府中,完顏宗澤將陳彥謖讓進府中書房,兩盞茶寒暄過後,完顏宗澤瞧著和陳彥謖同來的那年輕公子道︰「子哲兄當真有法子醫治此病?」

這位年輕公子是陳彥謖的義子陳子哲,前些時日完顏宗澤曾送書信給陳彥謖,讓他尋覓能醫治閹之癥的良醫,倒沒想到陳彥謖所收義子竟便是通醫之人。陳彥謖今日回京便先來了武英王府,正是為完顏宗澤相托的此事。

陳子哲相貌倒還真和陳彥謖有幾分相像,瞧著雖五大三粗,全然不似大夫,倒更像會拿到砍人的莽夫。只是他的一雙手卻保養地極好,女敕白細膩地全然不似面上滿是風霜刻下的粗狂痕跡,保養的就像姑娘的手一般,大夫行針把脈全靠一雙手,從此倒可窺見這陳子哲的幾分敬業。

他听聞完顏宗澤的話便笑著道︰「一般閹分為幾種,一種並非生如此,而是幼年時因患病致使身體損傷,後導致發育遲緩,腎氣不足,此種閹體態會漸胖,神疲乏力,面嬌女敕而乳肥大,只消以紫河車、生熟地、牛膝、萸肉、鹿角等藥糖以收膏,每日三次,二濟藥便能見效。另有生陽物細小者,以為定如此,其實非也,亦可以藥物治之。蓋人這陽物修偉者,因其肝氣有余。陽物細小者,則肝氣不足。所謂肝氣旺而宗筋伸,肝氣虛而宗筋縮,肝氣寒則陰器縮,肝氣熱則陰器伸舉,陽物之大小,全在肝經盛衰……」

陳之哲說這些完顏宗澤也听不甚懂,只明白他的意思是閹他確實能治,故他笑著抬手打斷陳之哲,道︰「陳兄和本王說這些也是無用,陳兄只說這閹之癥,陳兄是否有把握藥到病除便好?」

陳之哲見完顏宗澤听的蹙眉不耐,便也曬然一笑住口,道︰「十之七八在下是能治的,具體還得我瞧過病人後方有定論。」

完顏宗澤自探知那東平侯乃是閹,便曾詢問過心月復的太醫,太醫道此病是先不足,根本就沒有法子治,可錦瑟卻在古書上瞧過此病治愈的記載,建議他在民間尋訪能醫治此病的名醫。完顏宗澤想著陳彥謖多年來游蕩在外,足跡邊際南北,見多識廣,也識得不少江湖隱世之人,動用人脈尋找名醫的同時也給他去信提了此事,倒沒想他的義子竟醫術了得,能治此病。

听他說的頭頭是道,加之他是陳彥謖帶來的,完顏宗澤又一直將陳彥謖當長輩對待信任,便也信得過陳之哲,深信他醫術不凡,念著錦瑟,便道︰「陳兄所言極是,不見病人便叫醫者開方子是本王所慮不周,來日本王安排妥當再請陳兄出馬。只是王妃驚胎後身子虛弱,還勞陳兄先給王妃把個脈。」

「王爺言重了。」陳之哲聞言站起身來,一旁坐著的陳彥謖便是朗聲一笑,戲謔地瞧著完顏宗澤道︰「你這臭小子竟也會心疼人了,不枉人家閨女跟你一場,甚好,甚好。」

完顏宗澤面色微赧,道︰「說起來陳叔還沒見過微微,都是自己人,也不講究那等規矩。微微也非扭捏之人,不若陳叔同去我那琴瑟院也見上一見您那佷媳。」

肅國公和虞國公乃是知交好友,完顏宗澤幼時也承蒙陳彥謖教導騎射,帶他玩耍,陳彥謖雖常不在京,但回京便必定給完顏宗澤帶些他喜愛的禮物,完顏宗澤長大後兩人也沒少書信來往,完顏宗澤並未將陳彥謖當外人看待。

陳彥謖聞言卻擺手,道︰「來日方長,以後有的是機會見面,知道臭小子娶了萬里挑一的美嬌娘,也不必急著找你老叔顯擺吧,老叔我雖是光棍一條,也未見得就比你過的少了滋味。」

听他拒絕完顏宗澤便不再堅持,只一笑,抬手沖陳之哲道︰「陳兄請。」

翌日,冰雪消融,原便簇新的明城被雪水沖洗一新,像是一副色彩鮮明的油布畫,齊整的青石板路明光晃晃,四處的勾角屋檐琉璃瓦如星閃爍,街市上小販們幾日未曾出攤,今日一早便干勁十足地將各種小攤小鋪又擺了開來,四下吆喝聲唱足了調子,似個個卯足了勁要將欠下的幾日生意給補填回來般。

時值午膳時分,東平侯一騎快馬帶著三五個衣著鮮亮的小廝闖過街市在一處門面富麗堂皇的酒樓下停馬,他翻身下馬一甩馬韁便沖那站在酒樓外恭候的青衣公子拱手作揖,笑著道︰「姜賢弟恕罪,恕罪,我來晚了,來晚了。」

這正等候著東平侯的不是旁人,正是那日拉了他上眠月樓快活的鴻臚寺少卿家的姜二公子,自那日後他奉命和東平侯多多親近,在他的刻意投好之下,東平侯只覺往日沒發現這姜二竟和他脾氣相投,登時便一日比一日對他有相識恨晚之感,沒這幾日兩人已是親昵無間的賢兄賢弟了。

今次正是姜二公子在這酒樓上定了位置做東要邀東平侯來吃酒的,他笑著上前攀了東平侯的胳膊,道︰「陳賢兄還和老弟我客氣什麼,酒菜都上齊了,賢兄今兒可得陪著兄弟我一醉方休才成。」

「好說,好說……」

兩人說笑著上了樓,東平侯正欲和姜二把手言歡地進雅間,那姜二公子便笑著道︰「今兒老弟我心里悶,和哥哥說點貼心話,便莫叫下人們跟著了吧,左右咱們就在里頭叫上一聲他們便听見了。」

東平侯便哈哈一笑,朗聲道︰「這有什麼不能的。」他說著回頭便對跟著的幾個下人吩咐道,「都到下頭侯著去,不必跟著本侯了。」

下人們應命下樓,姜二公子才推著東平侯打開那最東頭的雅間,東平侯笑著進屋,不誠想迎面便見漆紅的太師椅上端坐著一人,身姿挺拔,氣態威儀,相貌俊美無雙,正是武英王完顏宗澤。

東平侯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只當是姜二糊涂進錯了地方,忙欲哈腰致歉,不想身後卻被人猛然一推,他一個踉蹌跌進屋中,啪的一聲響,後頭的雅間門被關上了。他這才驚覺是出了問題,正欲回轉往外走,一柄鋼刀已架在了脖頸上。

「王爺,人屬下帶到了。」

眼看著姜二恭恭敬敬地沖完顏宗澤行禮復命,東平侯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一時間面色雪白,目光微恐,不知道完顏宗澤到底抓他做何,又疑惑完顏宗澤到底知道了什麼。

他正驚惶,完顏宗澤卻微微抬手,道︰「將劍收起來吧,侯爺是識趣兒人,不會亂喊亂叫的。」

他言罷架在脖頸上的寒刃瞬息被抽走,那劍勢快的能瞧不見劍光閃動,東平侯這才有機會四望,見屋中除了完顏宗澤和姜二以外,另有兩名持刀侍衛和一個穿尋常棉布長袍束方巾瞧不出來歷的高個男人。他心知自己喊叫也是沒用,只怕會另吃苦頭,便穩了穩心神,道︰「不知王爺如此費心將下臣喚來所謂何事?」

完顏宗澤抬手指了下八仙桌旁的椅子,卻道︰「東平侯不必心急,坐。」

他這般東平侯更是忐忑難安,卻也不敢不應命,如坐針氈地落座,完顏宗澤便道︰「按民間的稱呼,本王還得稱東平侯一聲表姑父……」

「王爺折殺下臣……」東平侯聞言一驚欲起身,完顏宗澤又抬了下手,他便只得又坐了回去,卻聞完顏宗澤又道,「親戚之間原便該多多照顧,互相關心,以前本王常年不在京城,疏忽也就罷了,今後當不會如此,本王對東平侯的身體是極為關心的,听聞東平侯身子有恙,故便請了這位陳兄來為東平侯調理身子,陳兄他醫術高超,很多太醫們都束手無策的疑難雜癥,他都能手到病除,東平侯當放心令陳兄醫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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