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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戀院中,冰蓮已被下人安置在鋪著厚厚錦被的拔步床中,丫鬟們已听聞將才淑德院中發生的事,大夫人這次算是失老爺的心,去別院等閑是莫想回來而瞧老爺對這位蓮姨娘的態度卻是極熱乎的,下人們見風使舵,捧高踩低,這會子不敢怠慢這位新寵,冰蓮回院,原先那些行至懶怠的丫鬟婆子們無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伺候著

就這一會子功夫已將月子房收拾出來,屋中炭火燒的極旺,床上錦被厚實,湯藥已熬上,便是那窗戶上蒙著的黑紗布也用的是上好的靖州清光紗

冰蓮躺在床上將溫熱的湯藥用下,直覺著身上已好受許多,單嬤嬤伺候在一旁,眼見她神情舒展開來,眉梢眼角都帶著愉悅之色,便道︰「姨娘如今可算是熬出頭,如今大夫人要到別院去,別院佛堂清苦,同是坐月子可要吃盡苦頭咯老爺對大夫人生厭恨,對姨娘卻只有疼惜同情的份兒,這以前就日日的往惜戀院中來瞧姨娘,以後還不得天天宿在這里有老爺疼愛,姨娘在這府中就是最得臉的姨娘

冰蓮聞言先是一笑,接著卻嘆口氣,道︰「嬤嬤是在窯子時便識得的,被贖身,嬤嬤尋來主動要跟著,這些年的身子如何別人不知嬤嬤卻是一清二楚的……用多那冰肌膏,這次有孕已是老天照顧,孩子能養到如今全靠嬤嬤弄來的藥吊著,卻是怎也養不活的是這輩子唯一的孩子,若然能健康出生又怎會如此心狠便是知曉無緣,也是不願如此利用,親手結果的,可無奈在這府中太艱難大夫人時時刻刻都盯著,若不先出手,只怕大夫人一口便能咬死,根本就沒有反咬的機會

冰蓮說著眸子眯眯,這才將手撫上平坦的月復,嘆聲道︰「這次落胎是再不可能有孕,這容貌便是再嬌俏又能幾年老爺不是長情之人,只怕容顏未衰便會被厭棄在這內宅之中,沒有子嗣的妾室,左右比奴婢也強不多少夫人雖瞧著失勢,可吳家是大商戶,姚家生意上也多往來,大夫人又有大少爺二少爺做靠山,回府是早晚的事,等她回來,只怕第一個便拿解恨……

冰蓮嘆一聲,搖搖頭,這才又道︰「有這身子,便在尋機會謀算大夫人,前日大夫人受罰,身體本便虛弱,故意前往淑德院將她氣的暈厥老爺回府又請老爺過來听曲兒,這屋中燃的香中便夾雜麝香使出百般手段曲意逢迎伺候地老爺暢快,這才叫答應前去夫人處為說項,抬為姨娘老爺那衣衫上早便沾染麝香,雖味兒極淡,可去夫人處,夫人听老爺欲抬為姨娘的話豈能不生氣她連番的暴怒,加上身體虛弱,便是那一丁點的麝香入體也夠取她月復中血脈夫人在府中積威多年,不怕被人暗害,那屋中常年燃香,香氣能蓋住老爺身上的麝香味,根本無從防備更何況莫說夫人,便是老爺又怎會想到身懷六甲屋中卻還敢點麝香夫人產,也是查不出任何端倪來的,她便是再精明也想不到禍端出在老爺身上她也果真如所料,產後並未聲張這也是夫人作孽,非要謀害四姑娘,才叫能有機可乘,這身子胎兒能留到五個月已是極限,好在被尋到機會……

冰蓮本是窯姐兒出身,那窯子中的姑娘伺候完常年服食虎狼藥物,根本就無法孕育子嗣而冰蓮跟著姚禮赫時雖仍舊是處子之身,未曾服用虎狼之藥,可她為讓肌膚更叫細膩光滑,白里透紅,故而常年涂抹一種叫冰肌膏的藥物,這種藥物卻是極傷女子身子的,用多也無法生育子嗣

這些單嬤嬤卻也都是知曉的,此刻她听冰蓮的話便笑著勸道︰「姨娘快莫多想,姨娘若還在窯子中此刻便少不得要接客,如今雖也前景堪憂,卻比在窯子里要強些,左右夫人近期是回不來的,姨娘慢慢想法子,總會有出路的

冰蓮因容貌美,又彈得一手好琴故而成為花魁,卻是賣藝不賣身的可這窯子中的姑娘便是再出眾,等過十六歲便不得不接客侍夜,冰蓮心中清楚這點,這才明知進姚府也危機重重,卻還是走這條路

她聞言笑著點頭,道︰「當初那些選擇,能挑中老爺,也是瞧上姚家原是商戶,門風本就不正的這點好處如今瞧著,倒也沒來錯,嬤嬤說的是,總會有法子有出路的

俗話說一家歡喜一家愁,惜戀院中一番景致不提,卻說將才還熱鬧喧天的淑德院此刻下人們早便沒原先趾高氣揚的模樣,一個個都沒精打采地夾緊尾巴,屋中吳氏早便哭的沒力氣,慢慢恢復冷靜她冷著面容,神情變幻著如同雕像一般在地上兀呆坐片刻,這才用衣袖擦面上淚痕,理理衣裳緩緩站起身來

一旁賀嬤嬤垂著淚卻不敢驚動吳氏,如今見她緩過勁兒來,這才忙上前扶著她,待將吳氏扶著坐在床沿,吳氏已面色沉靜下來,道︰「一會子只怕接上別院的人便來,嬤嬤便不要跟著去受罪……

她言罷見賀嬤嬤情急欲言,便拉賀嬤嬤的手,緊緊一握,一雙被恨意洗的晶亮的眸子死死盯著她,道︰「嬤嬤,今日受此辱來日定要百倍償還嬤嬤的心明白,可嬤嬤跟著去別院也是于事無補,不過多個人受苦罷嬤嬤放心,終究為老爺生兩個嫡子,在別院也無人敢欺壓謀害于倒是這府中,玉丫頭沒的庇護處境堪憂,嬤嬤留在府中,代照看她,才能走的放心

賀嬤嬤聞言見吳氏神情堅定,不覺痛哭著點點頭,吳氏便拍拍她的手,道︰「嬤嬤現在就去珞瑜院吧,好好勸勸玉丫頭,叫她莫要再任性行事,去別院已成定居,叫她莫再因此事而鬧,莫以為念,好好孝敬祖母父親她的親事……是這個做娘的對不住她,……必想法子在她及笄前回府,親事……武安侯府的是不成,可總不會委屈她的,叫她相信這個當娘的

賀嬤嬤點頭,吳氏又囑咐她兩句,這才令她去賀嬤嬤到珞瑜院時,姚錦玉早便听聞淑德院的事,屋中摔一地的碎瓷片,幾個丫鬟戰戰兢兢地伺候在一旁,而姚錦玉則趴在床鋪中已也哭過一場

孫嬤嬤正在一旁勸著姚錦玉,道︰「姑娘快別鬧,夫人一走,不定院子中那些個勢利的就要做牆頭草,有那捧高踩低的若是將姑娘大發脾氣的話傳出去,老爺老太太听只會覺著姑娘不嫻靜端方,覺著您是不服老太太老爺,在向們示威,那姑娘以後在府中處境便就更難啊……

孫嬤嬤說話間賀嬤嬤進屋,妙紅等人見賀嬤嬤來,忙稟一聲姚錦玉這才猛地將頭從錦被中抬起來,一雙通紅地眼盯向賀嬤嬤

賀嬤嬤見她發髻散亂,一臉淚痕,神情期待不覺心一痛,只上前見禮將吳氏的話姚錦玉說,姚錦玉聞言倒沒再發怒,只是神情不辯地垂著眸子,雙手死死絞著身下錦被賀嬤嬤見她如此不言不語,也不鬧也不哭的,似完全變個人一般,不覺心慌地道︰「姑娘可莫怨夫人啊,夫人一心都念著姑娘呢,離府最擔憂的也是姑娘……

賀嬤嬤話沒說完,姚錦玉便抬頭,神情竟是出奇的平靜,道︰「嬤嬤不必說這些,都明白,以後不會叫母親事事處處為操碎心

她言罷,竟是站起來,一面向梳妝台走,一面道︰「乳娘給重新梳個頭吧,勞煩賀嬤嬤為找身合適的衣裳來,要去福祿院拜見老太太

孫嬤嬤賀嬤嬤聞言都驚,賀嬤嬤忙道︰「大姑娘,您就听夫人的話,莫鬧吧大姑娘如今可還在禁足呢,豈能隨意出珞瑜院,如今老太太正在氣頭兒上,大姑娘去豈不是要惹的老太太更加生氣,若鬧大姑娘,以後大姑娘在府中可怎辦啊

姚錦玉聞言卻是一笑,回頭瞧著賀嬤嬤,道︰「嬤嬤說的都有理,可前兒便私出珞瑜院,好些奴才不是還瞧見舉止粗野地四妹妹在二門爭執前日尤其忤逆尊長,私出院子,今兒怎母親受這等大罪,眼見便要淒淒切切的離府,這做女兒的反倒沒動靜已有個寡言鮮恥,粗野惡毒的名聲,難道還要再背上個不孝寡恩的名聲嬤嬤們放心,不去老太太鬧,只是求她讓送送母親罷嬤嬤,吃一塹長一智,不會亂來的再說,母親離府,不知何時才能回來,怎能不前往相送母親……母親如今可剛產過呢,父親已傷透母親的心,不能再只顧著己個兒

姚錦玉說著已是又落淚,孫嬤嬤兩人聞言一震之下,皆流出欣慰的眼淚來,一眾人忙上前為姚錦玉收拾起來

半個時辰後,依弦院中,白芷正將福祿院姚錦玉跪求老太太的事告之錦瑟,道︰「老太太不見,大姑娘就跪在福祿院的青石板地上,只一個勁兒的磕頭,求著老太太允她去送大夫人一程听說連個斗篷都沒穿,這會子外頭還飄起雪花,已是跪半個時辰

錦瑟聞言濃密的睫毛微動,緩緩抬起頭來,將手中的書放下,瞧眼外頭天色只這一會功夫外頭就暗許多,寒風拍打著窗欞,想來馬上就會有一陣暴風雪也難為這樣的天氣,姚錦玉能忍著寒冷跪上半個時辰,看來也只有艱難的環境才最磨礪人

她想著不覺淡淡一笑,道︰「大姐姐能這般,老太太面上雖不高興,不叫她進屋,可心中卻必定是贊許的,也只會覺著大姐姐還有一份純孝之心往日大姐姐有嬸娘疼惜對老太太並不上心,這往後大姐姐再百般地討好老太太,有今日之舉,老太太也不會覺著突兀,只會當大姐姐是長大得老太太高看,有老太太護著,大姐姐的親事便是夫人一時半刻回不來也是無礙,更何況,夫人回府還是老太太說算的,大姐姐這步棋下的妙呢

錦瑟言罷攏攏頭發,這才道︰「老太太也不會再叫大姐姐跪很久的,說不準這會子已允她夫人可已準備離府去取的斗篷來,咱們也送送夫人去

待錦瑟到二門時,果見姚錦玉帶著妙紅孫嬤嬤已在二門的影壁旁一輛青帷馬車就停在一旁,車窗未開,姚錦玉正隔窗戶沖里頭說著什,目光含淚,神情淒切

錦瑟暖轎中出來便瞧見這一幕,她站定,攏攏大氅,那邊姚錦玉听到聲響已望過來,眼見錦瑟罩著一件素藍羽紗面白狐狸里的鶴氅,頭上戴著雪帽站在風雪中,白皙的肌膚被映襯的愈發冰雪般瑩潤有光,出塵之姿,從容之態,傲立寒霜,姚錦玉便咬緊牙,眸中妒恨怒意翻騰著半響才隱沒不見

錦瑟姚錦玉對視,便笑著點點頭,她邁步到車邊,姚錦玉已迎兩步拉錦瑟的手,道︰「今日母親離府,唯四妹妹前來相送,這份恩情姐姐記在心上往日是姐姐不好,誤會妹妹,如今方知妹妹是真的寬厚大度,還請四妹妹千萬莫姐姐一般見識原宥姐姐才好

錦瑟的手被姚錦玉攥的微疼,見姚錦玉笑容滿面,眸底卻閃著陰霾,身上已披件墨綠色猩猩氈羽毛緞的斗篷,錦瑟便知定是老太太所賜

她不動神色地抽回手,這才笑著接過白芷手中包袱,道︰「大姐姐說哪里話,都是家姐妹,哪里用的著這般客氣住在一個屋檐下,平日里哪能不生些打鬧血脈親情越打才越是親近,姐姐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錦瑟言罷,這才沖馬車福福身,道︰「嬸娘,莊子上清寒,也沒什好東西,這包袱中是塊上好的毛料,是昨兒文青剛從鋪子里選回來送到依弦院的,嬸娘便帶著來日也好做件衣裳擋擋風寒

姚錦玉聞言雙手便握地死緊,而馬車中吳氏也氣得面皮微顫想她什好皮毛料子沒用過,如今倒叫姚錦瑟這般施舍對待,可最重要的是,姚錦瑟分明話中有話

姚江留下的家產中其中便有一間毛料鋪子就開在江州,那鋪子的掌櫃剛巧年前過世,她接手後便安置己的人,這年來沒少從那鋪子中牟利如今姚錦瑟專門趕過來,不送別的東西卻只送這一件毛料,分明便是隱含警告

吳氏咬緊牙,便听外頭錦瑟又道︰「嬸娘,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嬸娘去莊子可一定要顧念身子,大哥二哥,還有大姐姐定都惦念著您呢來日等叔父消氣,定也會親去接嬸娘回來嬸娘的為人大家心中都有分明,您這兩年為文青經營家業,著實辛苦,佷女瞧那些賬本,當真是心存感激,少不得等族中來人交接家產時好好為嬸娘說上兩句公道話的,族長們見嬸娘這般寬厚仁慈地對待們姐弟,又見嬸娘被妾室陷害,豈會容許叔父這般寵妾滅妻是會為嬸娘討個公道,令叔父早日接嬸娘回來的,嬸娘便放心就是

吳氏將錦瑟的話听的分明,心中更是然她話中的意思這年她確實從姚文青那份家產中牟利不少,而且做的極為隱秘,可再隱秘的事兒也不可能密不透風,毫無蛛絲馬跡可尋,何況如今事發突然,她根本就來不及多做安排那賬目一旦被族中細究,她勢必要再受責罰

原來她在府中還能有個應對,族中長老們也未必會因姚錦瑟姐弟而發難于姚府,可如今她去莊子,失姚禮赫的心,姚錦瑟真要鬧將起來,非撕破臉來,其中變數就多,指不定族長們真會令姚禮赫休妻便是瞧在她生養兩個嫡子的份上,姚禮赫不會休她,說不準也會送去莊子一碗毒藥叫她永遠也回不來這樣的事,依著姚禮赫那沒良心的性子也不是做不出來的

吳氏想著這些,心便發虛地一陣亂跳,雙手握又松,松又握,半響才沖凌燕道︰「下去接四姑娘的禮,就說她的心意都領那些賬本雖都已交給她,但一些房契等要緊物事卻還沒交待清楚,這些東西走,還有賀嬤嬤在,叫四姑娘放心便是承蒙她肯在族長族老們面前為說話,可那樣到底是駁老太太老爺的面子,這份情心領便是,叫四姑娘莫再以為念

吳氏不過是不想錦瑟說話罷,她的聲音早傳出馬車,錦瑟聞言便笑,福福身,道︰「嬸娘一路好走

當日夜里賀嬤嬤便親到依弦院一趟,送十張銀票子,合起來足有四萬兩銀子,錦瑟令王嬤嬤收,雖覺這些年吳氏貪下的定然不止這些,可能討要回來一些已是不易何況她本也沒想抓著此事狠鬧,有姚禮赫在,就算她真鬧起來,族老們也不會站在她的一邊,反倒會令們厭惡她文青,覺著們刻薄寡恩

吳氏走後,府中四夫人便將中饋徹底接管起來,四房一時風頭大勝,而姚錦玉也著實安生起來,果真在珞瑜院中修身養性,再未踏出一步,只每兩日便叫孫嬤嬤將新抄寫的女戒佛經送往老太太的福祿院

族長族老們派人來交接家產已是日後,因錦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故而一切都進展的極為順利主持此事的卻是那有望繼任族長的姚擇聲,對賬目心中有數,見錦瑟未曾細究,便覺錦瑟保全姚氏名聲,對她文青更多份喜愛看重

離府時,錦瑟卻趁人不注意追到隱蔽處,緊趕兩步喚住姚擇聲,「太叔公請留步

姚擇聲回頭見錦瑟快步追來,盈盈福身,卻是一詫,知她有話要說便停腳步,道︰「可是將才對家產有什不明之處

錦瑟聞言笑著起身,又上前兩步,這才道︰「家產交給族中長輩們替文青經營,女文青都甚是放心,也沒什不明之處女貿然攬下太叔公卻是有件事想請太叔公指點

錦瑟言罷卻瞧眼姚擇聲身邊的管事,姚擇聲擺手,那管事便打前兒去,錦瑟這才跪下,道︰「這些天江州有許多關于武安侯府的傳言,傳言更涉及女,想來太叔公定然也都听聞女因此事而日夜難安,女武安侯府的親事原是父母定下,女不敢質疑,可如今情景,女實不知該不該再執意這門婚事,遵從父母之命,還請太叔公指點女

錦瑟言罷一臉不安惶然地抬頭瞧向姚擇聲,姚擇聲不覺嘆一聲,道︰「的意思是想要退親

錦瑟這才又磕個頭,流淚道︰「太叔公明鑒,女雖系女子可也知風骨二字,武安侯夫人不喜女,女也不願強人所難,還請太叔公為女做主,退這門親事吧

姚擇聲聞言便蹙緊眉,道︰「這親事乃父母為定下,如今高堂不在,寄養在同知府中,當視禮赫姚郭氏為長輩,此事該稟過們,們會酌情為做主,卻不該逾越尋到族中先起來,此事無法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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