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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色,踏戈九華爭天下;琴弦,撥盡九天愛無言 5

皎月中天。

輔國大將軍府的八角涼亭中飄出幽雅的琵琶樂聲。慢而不斷,快而不亂,雅正之樂,音不過高,節不過促,細膩柔和。四相十三品琵琶在梅迦逽的手中,吟捺絞弦,彈挑滾抹,摭勾扣拂,聲聲訴訴樂延悠遠。

鳳凰坐在梅迦逽的對面,抿著唇,比往日更安靜。

涅槃靠著亭柱看著天上的月亮,听著梅迦逽口中低低的吟唱。

「蒹(ji n)葭(ji )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s )洄(hu )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q )萋,白露未晞(x )。所謂伊人,在水之湄(m i)。溯洄從之,道阻且躋(j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ch )。」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s )。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zh )。」

東淩皇宮,鳳鸞宮。

韓蓮設宴請東方閑、代善公主以及北齊使者,包括東方恪、東方渟在內的眾皇子公主們一起作陪。

東方燁看著東方閑和代善坐在同一桌上,眼底藏笑,「思摩大人,朕的老七和代善公主看上去倒是般配的很啊。」

「哈哈……東淩陛下說的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咱們這不就來了嘛。」

「哈哈……」

坐在東方燁右手主位的代善向身邊的東方閑看去,嘴角掛著笑,明天就能帶他回北齊,她沒想到自己夢中人竟真有實現的一天,她喜歡他,很喜歡,不想藏,也不想掩飾的喜歡。

「閑王爺。」代善輕聲的喚東方閑,「我幫你斟滿酒吧。」

「嗯。」

酒過三巡,代善再為東方閑倒酒時,被他婉拒了。

「本王不勝酒力。」

代善看著東方閑微微發紅的臉,關心道,「那,我扶你回去吧。」

「無礙。」

細心的韓蓮發現東方與代善的交談,朝東方燁使了個眼色,兩人相視一笑,東方燁說話了︰「今晚是娘娘設的家宴,大家不必拘禮,都放開些。老七啊,吃完後,帶代善在御花園走走。」

「是,皇上。」

見東方閑承下對她的照顧,不似前幾日的冷淡,代善抿嘴一笑,兩朵粉霞染開在臉頰上。她想,時間一長,他們會了解彼此,感情深厚起來的,她代善想做的事,還沒有做不到的。

席後,東方閑和代善走出慶心宮,寂月皎皎當空懸,星空下的皇宮顯得更加雄偉,層層疊疊的檐角,站在宮門高處,望不盡的宮城繁華。

「閑王爺,我們……」

「公主,本王略感不適,御花園可否……」

代善連忙道,「沒事沒事,你身體要緊,不過是個園子,不打緊,北齊皇宮的花園里花兒多的是。」

「謝公主。本王先行一步。」

「哎。」

代善攔到東方閑的面前,「你身體不舒服,我送你回去吧。」

「公主,明日事務繁多,想必公主回驛館亦有許多的事情要忙,就不勞煩你了。」

東方閑對著代善施了下禮,越過她,朝宮門外走。

看著遠走的東方閑,代善臉上的輕快笑意漸漸收起,怎麼感覺又不願接近她一樣?

「思摩大人,他……為什麼不要我送呢?」

「呵呵,公主,男子都是有顏面的,他入贅到北齊已是委了很大的面子,若再由你送回府,他縱是體弱,也會不樂意的。」思摩大笑道,「我的三公主,有時候啊,男人的面子比天大。」

「那他既肯與我回去,是不是表示,他對我,其實……其實、也不討厭,對嗎?」

「呵呵,應該是吧。」

東方閑的馬車出了朱雀門。

「風畫,在各處逛逛,不用趕著回府。」

「是,王爺。」

風畫駕著馬車,心中明白,明日王爺就離京了,他定是舍不得離開家鄉。

紫金色的馬車走著走著,不覺走到一處高牆外,清幽的琵琶聲帶著似泣如訴的歌聲傳了出來。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風畫,停車。」

東方閑撩起車簾,看著高牆里面蔥綠的大樹,星月之下,樂聲靡靡,心中藏事之人才能唱得如此溜人心神。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s )。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游從之,宛

在水中沚。」

月下,倚亭,撥弦吟囀。

牆外,憑窗,聆听心惋。

不知過了多久,最後一個音符從梅迦逽的指尖墜落到空氣里,周遭仿佛在一瞬間寂靜,一絲清風吹來,帶著荷香。

梅迦逽抱著琵琶站起身,「涅槃,睡了。」

「嗯。」

琵琶聲語休,東方閑放下車簾,「風畫,走吧。」

「是。」

深夜,側臥在床上的梅迦逽指尖輕輕撫模著鎖骨被東方閑咬傷的地方,眼角藏著一滴淚,久久不落下。

如此,也好!

那人待他,感情真,總好過他在這里無人真心相待的好。那人身份高貴,而今護他更是名正言順,到底是比她偷偷模模暗中為他周.旋好很多。

如此,甚好!

第二天,著實是個黃道吉日,諸事皆宜,婚嫁尤佳。

考慮到東方閑的身體不好,貞康帝將平時新郎官騎乘的高頭駿馬換成紅色喜氣的大馬車,送往北齊的賀禮更是豐厚有加,除了將北齊之前道歉奉送的兩座城池還給他們外,金銀財寶和錦緞皆上萬,隨東方閑去北齊的侍衛宮女也為東淩歷代公主出嫁的一倍,更有珍藏的佛書古卷上千。

東方閑和代善在皇宮大門前拜別時,東方燁頗為認真的交代思摩一路好生照顧。

「思摩大人,朕的老七身子素來不好,此番前去北齊成親,路途遙遠,舟車之苦恐不是他能承受得了的,望請多多照顧。」東方燁像一個慈愛的父兄交代思摩,「先帝走時,老七才六歲,朕……」

東方燁哽咽了,拍著東方閑的肩膀,「七皇弟,你為東淩百姓做的犧牲,皇兄會記得的。」

「二皇兄,臣弟叩謝多年來你的照顧,願我東淩長盛不衰,願東淩與北齊的百姓都能生活安康。」

東方閑向東方燁叩拜三次後,起身和代善一起上了馬車,禮樂聲頓時奏起,長長的隊伍開始從皇宮的玄武門出發,過京城北門出城,向北齊趕去。

梅仁杰領著禮部的官員隨行送北齊使者出城。

見人走遠,東方燁笑著轉身,在眾人的簇擁下回到皇宮里。

韓蓮瞧出東方燁的心情不錯,帶著笑意問道,「皇上今兒心情可是特別的好。」

「哈哈……那是自然,朕、朕的老七能娶到一個公主,總比在九龍寺伴著古佛青燈一世要好,朕也算是對先帝有個交代了。」

左權晉連忙道,「皇上仁心,是萬民之福。」

「哈哈……」

玄武門。

浩浩蕩蕩的隨親隊伍出了城門停了下來,梅仁杰領著眾官走到從馬車上下來的東方閑面前,拱手施禮。

「閑王爺,此去北齊成親,老臣在此恭賀大喜。」

東方閑略略勾了下唇角,「本王謝過右相大人。」

「閑王爺。」梅仁杰稍微猶豫了下,終是心有不忍,低聲道,「皇城朝暮浥(y )風雨,新客赤墨難測度。唯君更謹令慎行,北出淮關無故人。」

「呵……」

面對朝臣這些天,東方閑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笑容,雖淺,卻實。

「謝梅相,本王定會謹記。」

梅仁杰轉向一旁的北齊使者思摩,「思摩大人,送君千里終有一別,望北歸之途你們一路順風。」

「承右相大人吉言,定會安全抵達,我等就此別過。」

兩方的人齊齊禮別後,東方閑和代善上了馬車,一段第一次由男子遠赴的東淩北齊結親之路正式開始。隊伍走了很遠之後,梅仁杰還站在原地看著,旁邊的吏部官員看著他的背影亦不敢擅自提前回城。

禮部尚書易錚走到梅仁杰旁邊,小聲提醒道,「右相大人,他們,走遠了。」

「是啊,走遠了。」

「閑王爺這一去,怕是再回不來了。」

梅仁杰反背著手,低嘆,「哎……走遠難回的又豈止是他。」

有些看不見的東西怕也隨著他再回不到她身上了,願那個遠去的男子能懂他身為人父的護犢之心,也願他手心的那顆明珠能明白,這世間,不是人人的感情都能得到好的歸宿,當年她少不更事的一時張揚便注定了此生富貴易得情郎難覓。

「右相大人的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只是感慨下世事無常。」

禮部尚書易錚連忙點頭,「是啊,誰曾想到,一直在九龍寺潛心修善的閑王爺會被送到北齊成親,哎……若非王爺心性豁達看淡人世百態,這恥辱,那個男人會受得了。」

「易大人。」

「哦,是是是,下官多嘴了。」

去往北齊的紅色馬車里,來時死活不肯坐馬車非要騎馬的代善坐在東方閑的對面,很是乖順安靜的模樣,看著他上車後便抱著早先放在車里的一只白色兔子,好奇不已。

時間一長,代善默不住了。

「閑王爺,你很喜歡兔子嗎?」

「不是。」

「那你一直抱著它?」

東方閑低頭看著腿上的小東西,「本想離京前送位朋友的。」

「那你怎麼沒送?」

「她沒來。」

「噢。」

代善期待的問道,「我可以抱抱它嗎?」

「它不喜生人。」

「沒事,以後我們相處的時間長,它會喜歡我的。」

東方閑捋著兔子柔軟的絨毛,「常言道,兔子急了也會咬人,公主乃金枝玉葉,受傷了,本王擔不起。本王的兔子……也擔不起。」

代善見東方閑拒絕自己,免不得將目光投到兔子身上,當真是一只很漂亮的兔子,長長的耳朵立得精神抖擻,偶爾可愛的顫動幾下,圓圓的紅眼楮溜溜兒的轉,三瓣小嘴細細的翕動著,尤其它身上的毛發,純白的發亮,兩只小前腿扒拉著東方閑錦服,有趣的很。

「呵呵……」

代善被兔子的動作逗笑,「它很好玩。」

漸漸的,代善感覺到一絲不尋常,哪個男人會喜歡兔子呢?難道他要送的人是……

「閑王爺,你這兔子本是打算送誰的?」

「本王說過了。」

「你那個朋友叫什麼名字?」

「本王一定要說嗎?」

東方閑掀起眼簾看著對面的代善,明明他說話的語氣很輕,代善卻莫名的仿覺到一種很強大的壓迫感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壓得她有種難以招架的感覺。

「我是你的……」

代善話還沒有說完,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很快便有一個北齊侍衛跑到車前。

「啟稟公主,有人攔駕。」

代善不悅道,「誰啊?」

「東淩俊王爺的侍衛,說他家王爺想請閑王爺相聚片刻,望公主能準許。」

代善撩開車簾,「俊王爺?」

「是。」

青山打馬上前,施禮道,「青山見過代善公主。」

「噢,我記得你,你家王爺整天一身粉色衣服,甚是扎眼。」代善看了看東方閑,目光回到青山身上,「你家王爺昨晚怎不去慶心宮參加皇後娘娘為閑王爺設的離行宴?非跑著荒郊野地里與他相聚。」

「昨晚我家王爺……有事耽擱了。」

看著青山吞吞吐吐的樣子,代善笑了,「在北齊就听說東淩六王爺夜夜與男子笙歌妙曼,呵呵,這些日子下來,倒還真不假了。也罷,難為他昨兒晚上忙一宿這個點兒還能趕來。本公主亦非小氣之人,兄弟相別,沒什麼不同意的。」

「謝公主。」青山又道,「閑王爺,我家王爺說,你要送他的東西可別忘了。」

東方閑原本打算放下的兔子又抱回到手中,下了馬車,隨青山一同走進旁邊的樹林里。

代善雙手伏在車窗上,看著東方閑的背影,弄半天,兔子是送給那個娘娘腔王爺啊,早說嘛,還以為他送給梅迦逽呢。

林中小道蜿蜒。

道路盡頭,一座稍為風霜侵蝕的六角廊亭里坐著一個粉色衣裳的男子。

「哎喲喲,總算趕上了。」

東方閑走進亭中,東方潛立即揮手退下青山。

「屬下明白。」

看著抱著兔子的東方閑,東方潛翹著蘭花指拍拍自己的小心髒,「差點被她嚇死,昨兒白天去見她,一臉事不關己的樣子,到晚上都不見派人捎信給本王,今兒一大早鳳凰送她到俊王爺,本王還真怕趕不及攔住你。」

說著,東方潛朝東方閑背後使了個眼色,識趣的轉身離開。

東方閑抱著兔子轉身,亭外的一棵大樹邊,一襲藕荷色衣裙的梅迦逽靜立不語,分不清景中人還是人中景。

輕微的腳步聲從亭中走下,來到梅迦逽的面前。

「上藥了嗎?」

梅迦逽搖頭。

東方閑單手想撥開梅迦逽的領口看看昨日被他咬傷的地方,被梅迦逽攔住了。

「無礙。」

「恨我嗎?」

梅迦逽再搖頭。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是的,連她自己都以為自己不會來的,昨日白天那般堅定的告訴自己,不要想,不要戀。六爺到府上邀她時,她亦無情拒絕。可知道兔子不是他送的後,竟陡生一種難以名狀的失落與不甘。晚上彈著許久不踫的琵琶,本想靜心,卻反而讓她輾轉難眠,終不抵他刻在她骨上的那抹痛。痛到深處,何妨再道一次別離殤。

梅迦逽尋遍腦子,只想到一句,「路途遙遠,照顧好身體。」

「嗯。」

東方閑將手中的兔子放到她的手中,「送你!」

「府中已有只,我眼楮不便,這只,送予代善公主吧。」

沒想過梅迦逽會拒絕自己,東方閑看著被她推回來的兔子,她果真是要與他完全撇開關系了吧,青山在代善面前說‘別忘了他送俊王爺的東西’時,他知是在暗示他,她來了。他不想否認,那一刻,他心中,著實歡喜了下。

見東方閑不收她退回去的兔子,梅迦逽輕聲喚道,「閑王爺……」

下一瞬,梅迦逽忽的被人擁進懷中。

幽幽無聲的樹林里,梅迦逽听見耳畔有一道聲音清晰的響起,兩個敲碎她一點一點築起的防線的字。

他喚她。

「逽兒……」

梅迦逽身子一顫,摟著白兔的手不自覺收緊。

林中風拂,東方閑放開梅迦逽,不再多說一句話,轉身朝來時路走去。

耳中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梅迦逽摟著兔子倚樹而靠,眼中的霧氣越來越多,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當心中熟悉萬分的腳步聲頻率即要听不見的一顆,梅迦逽抱著的兔子對著東方閑離去的方向高喊。

「七郎!」

蜿蜒小路的彎角,紋紫金錦邊華服的男子霍然駐步,眼中竟生平第一次出現顯而易見的波瀾,藏不住的驚。

瞧不見人影的密林深處,粉色衣衫的男子听見梅迦逽的聲音,忍不住轉身,縱然看不見人,他卻真實听到那一聲中飽含的痛苦和難改的深情。

後來,我才明白,縱使修煉千日的萬般意志亦抵不過你喚我那聲的情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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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6030字。

格子︰1,傳說中的初吻來了!圍觀的我們要不要買買票+撒撒花 ?2,明天(8-3)萬字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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