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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是誰總為溫情顧

玉瀟然出了鐘懷仁的營帳,四下又看了看軍營的夜巡情況,一路將士不斷行禮,使她瞬間沒了興致,便回到了自己帳前,剛走近營帳,她便來來回回踱個不停,對著營帳的錦繡的龍門看了又看,仿佛那是一張血盆大口一般,一腳踏進,便立刻尸骨無存。舒愨鵡

「你再不進來,明日飛凰帝與平和帝不和的流言便會不脛而走!」慕容修文的聲音,從營帳內幽幽傳來。

她動作頓了頓,而後表情訕訕走了進去,看著坐在榻前不遠處書桌上看兵書的慕容修文,笑了笑︰「怎麼就你一個人,令淵呢?」

「我打發了他去巡營去了!」他雙唇微微張合,發出雨打芭蕉一般低沉的聲音,身姿未動,依舊專注地看著手中的一卷兵書,他的側臉,在燭火下跳動閃爍,精致的五官,鍍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她找了個相對較遠的地方坐了下來,慕容修文依舊在看他的書,一室安靜,她卻有些不安了,這就是她遲遲待在鐘懷仁帳中不願離去的原因,軍中不比皇宮寬大華麗,他們各自都有自己的寢宮,即便慕容修文偶爾來她那里安歇,也是一人睡外殿一人睡內殿,而在外多有不便,她與他又是夫妻,所以自然不便要求再另闢王帳與後到的慕容修文,帳篷又不比皇宮寬大,自然是只有一張床榻,況且,自九浮樓回來,她明顯覺得他對自己,與以往彬彬有禮的態度不同,似乎有更親近一層的意思。

她斜眼偷瞄了燈下那人,他曳地的白袍在他身上起伏有致,皚如山上雪,皎若雲中月,他修長的身姿在地面上投落更加斜長的影子,他縴長如玉的手指輕握一卷兵書,溫文爾雅,他長長的羽睫未曾顫動分毫,可見他的神情有多麼專注,他紅潤的薄唇似翹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撩人心扉,她恍然間驚覺,這個溫潤如玉的男子原來有著令人無法言喻的魅力,他睥睨恰似九天之神,溫潤可如三月之水,高貴可比蒼山之蓮。

他有著令天下女子都為之沉淪的風華與姿容,一如,曾經的自己,為了他,甘願駐足停留,為了他,甘願入青樓,為了他,甘願十里相追,為了他,一次次傾心相付。

那些青春韶華里美好而純粹的回憶,是任何時光,都無法取代的珍貴。

燈下看書那人似是察覺到她的目光,唇邊翹起一抹未明的笑意,他依舊保持看書的優雅動作,聲音旖旎滿室︰「困了?」

「啊……」玉瀟然被他猝不及防的出聲而驚得回過神來,慌張道,「困?不不……我不困,你繼續看你的書吧!」

慕容修文似是無聲輕笑,帶起白袍上纏綿的漣漪,他優雅地合上兵書,放于案前,從容不迫地起身︰「我困!」

「啊?」她再次被他所料不及的反應而震驚,瞪大了雙眼看著起身的慕容修文。

他眉目一挑,看著她有些目瞪口呆的表情,眼底劃過一抹深深的笑意,問道︰「我說我困了,有什麼不對嗎?」

「啊對對對,你車馬勞頓數日,今日是應該早些歇息了,啊哈哈,倒是我忘記了,你睡吧,睡吧!」玉瀟然干巴巴地掩過自己的尷尬,笑意盈盈道。

慕容修文坐到榻上,一邊褪去外袍一邊看向不自然看向別處的玉瀟然,問道︰「你呢?」

「我?」她在他灼灼目光之下有些閃躲,飛快地走向他方才坐著的藤椅上,拿著他方才放下的兵書道,「我不困,我方才見你看得津津有味,想必是一本十分值得一看的兵書,我先看看,噢,對了,你不必管我,你先睡吧,睡吧!」

她這一拿起,才發覺這哪是一本兵書,而是一部民間傳閱的書籍,翻開第一頁,交頸而臥的鴛鴦雖然畫工粗陋,但卻還是能清楚得分辨出兩人衣衫不整,正在做著某種風花雪月的事的,本以為慕容修文如此正派的人,這麼晚了必定是在研究兵書,哪曾想竟是這些活色生香的東西,她臉上便「唰」地紅了個通透,「踫」得一聲將之丟在了桌案上,結結巴巴道︰「你……你怎麼看這樣的書?」

「這是下午巡營的時候,在路上拾來得,想必是哪個將士不小心落下的!」慕容修文依舊淺笑,已坐在了榻上月兌靴。

「那……那你怎不阻攔我?」玉瀟然不滿問道。

「我倒是想阻止你來著,可你方才腳下生風似得,哪里還來得及!」慕容修文輕笑一聲。

她想起自己方才的動作,面色便更紅了幾分,撇撇嘴道︰「很難得,堂堂一國之君,竟然也看這種風月段子看得如此出神!」

他又是一聲輕笑,對于她的明嘲暗諷答得依舊優雅從容︰「這種書雖然雖然用語粗陋,但是細細品味其中的故事,還是很值得耐人尋味的,比方說,這秦三娘本是勾欄里的名妓,卻只因與一個書生相好,便想盡一切辦法為自己贖身,到頭來好不容易贖了身,卻又被那書生嫌棄,最後落得個投河自盡的下場,可見風月之地的女子不僅沒有絲毫地位不說,就連生活,也是苦不堪言,而且其中還不乏像秦三娘這樣有如此才華有血性的女子,而反觀那書生,除卻有個清白的身世外,其他一無是處,可見達官顯貴中不乏這樣的人存在!」

「一本本粗俗不堪的艷書,落在平和帝眼中卻可知微見著,看盡人間疾苦,真是可喜可賀的事情,百姓若知他們有個如此貼心的好皇上,必定欣喜不已!」玉瀟然看著他認真的神色,眼底清明一片,眉宇坦蕩明朗,如他這般出身的人,能夠有這般想法,委實令人佩服,頓時覺得是自己太過小家子氣了,而後又面色一頓,「只不過,我倒是不相信軍中的將士看這書,也能眼觀天下的,此風不可長!」

「這類書軍中雖禁令不可看,但在軍中的大多是堂堂熱血男兒,有些也已經多年未曾回家與妻女團聚了,若是再將這唯一的樂子落到實處,那可真是傷了將士的心了,所以,對于這種事,即便踫到了,大多也是睜只眼閉只眼的!」慕容修文淺淺笑道,而後笑意漸漸未明,「我們身為人君,總不好宣揚存天理,滅人欲!若真是這樣,個個都剃了度做了和尚,子孫後代還怎麼繁衍生息發揚光大!」

她因這繁衍生息幾字瞬間渾身一震,袖間的手不自覺緊了緊,看著他已經躺在了榻上,雙唇扯了扯︰「你……你不是困了嗎?快睡吧!」

他看著她緊繃的身形,眼底劃過未明之色,繼而收斂了笑容,緩緩蓋了被子躺下。

玉瀟然見他面色並無異樣地躺下,才松了一口氣一般緩緩坐了下來,百無聊賴地趴在了桌子上,不一會便呵欠連天。

床榻之上,錦被之下的人,本應該靜入夢鄉,卻突然間在毫無征兆的情形下翻身掀起了被子,起身下榻,氣勢洶洶跺了過來,還未等她2有所反應,便牽起她的手走向床榻。

她渾身一個激靈,渾身的睡意瞬間驚得了無蹤跡,被那人拽了幾步便一手撐著桌案不前,慌亂道︰「做……做什麼?」

「睡覺!」慕容修文背對著她,看不清面上的表情,聲音毫無起伏。

她瞬間便想起了方才書本中的那幅畫,面色瞬間通紅,他毫無起伏的聲音落在她耳中也變作了別有深意,結結巴巴道︰「睡睡……睡覺?」

「是啊,不睡覺做什麼?」他依舊未曾轉身,聲音平靜。

「我我我……你……你你……」玉瀟然突然間慌了神,不知該怎樣去回答他,固然她知道為人妻子該有的責任,可事到臨頭的時候她依然有些慌亂,你我了半天便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呵呵呵……」慕容修文忽然就那麼笑了,笑聲清雅如同春雨如酥滴落在房檐上滴滴答答的磨人心扉。

這是她第一次見他如此肆無忌憚的大笑,她一直以為他只會無聲苦笑或是淺笑如嬌花滴露的,但此刻,盡管她看不到他的神情,但卻恍然覺得必定是一笑生花遮了這滿室燭火之光的,一時間,使她有些欣喜,又有些不明所以。

他牽著她笑了許久,才幽幽轉過身來,剎那間如玉的面上熠熠生輝,仿佛本就波光粼粼的湖水突然撞見了明月初生般更加耀眼,他唇邊依舊帶著未曾退卻的笑意,眉目彎彎流光溢彩,定定地看著她,聲音里也帶了無盡地笑意,似使這一室燈火也愉悅了起來︰「瀟然,你真的以為我會因為方才看了這本書而突然有了興致?」

「啊!」玉瀟然本就因為他突兀的笑聲有些怔愣,經他一說便又是一愣,但卻心緒慢慢穩了下來,頓時了然,是了,似他這般人怎麼會因為一本書而亂了心智,只是因為她從進帳之際便有些緊張而致使自己失去了判斷力,但是知道之後便會因為自己想得太過而愈發尷尬,面上一陣血氣上涌,索性一把甩開他的手三步兩步地月兌鞋上榻,迅速地用被子將自己捂了個嚴實,一寸肌膚也不曾露出,悶悶道,「困了,睡覺!」

床榻幾步之外似又傳來一聲淺笑,而後那人腳步輕柔上榻,模模索索躺了過來,良久才道︰「瀟然,你不熱嗎?」

她聲音沒好氣地從錦被之中傳來︰「要你管!」

他又是一笑,略微用了巧勁扒開錦被,聲音十成十的戲

謔︰「當然,更深露重,我怕著涼!」

兩人只有一床被子,他便理所當然地拉去了一半蓋在自己身上,順便也拉扯一番,恰好露出她不知是因為悶得太久還是因為什麼原因而紅透的面頰。

事後,他心滿意足笑了笑︰「如此,甚好!」

玉瀟然心中暗罵,是她以前太過愚笨還是如何,怎麼就沒發現這人實則也是如此無賴的,還是,天下男人都一般黑!

如斯沉默良久,慕容修文突然開口,聲音情愫萬千,有些遲疑,有些緊張,有些期待︰「瀟然,我……能抱抱你嗎?」

她本因為這人的厚臉皮讓自己的尷尬有些憤憤不平,乍一听這人的聲音便愈發氣憤,一時間沒有注意到他聲音的情愫,沒好氣道︰「不能!」

話一出口,她便明顯感覺身側的男子渾身一顫,這才想起方才他話中的語氣,不禁悔得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心中一酸,差點掉下淚來,他們是明媒嫁娶的夫妻,有四海見證天下為憑,而她卻從未盡過為人妻子的責任,反倒他想抱一抱自己的妻子還要如此小心翼翼地央求,最初的時候,本以為是他對不起她,可原來走這一路,到頭來卻變作了她對不住他,想到這,她便穩了穩心神,轉身反手去攬了他,笑意盈盈,半是促狹道︰「因為,朕要抱抱愛妃!」

腰間溫軟的觸覺,讓他應接不暇,下一刻,渾身一震之後他便欣喜萬千,聲音驚喜無限︰「瀟然……」

她因這驚喜的聲音而心中愈發酸楚,眼底有些酸澀,沉默良久之後才道︰「對不起,給我點時間,我……」

「我等!」他伸出手來攬著她,微微闔了眼,遮去了眼底未明的情緒,聲音有些低沉,「即便是一生,我也等!」

「我……」玉瀟然有些無語凝噎,好像兜兜轉轉了千百回,她又回到了原地。

「睡吧!」慕容修文拍了拍她的背,聲音平靜,之後便再也沒有開口。

如此相擁,無關風月。

她闔了眼,不知過了多久,才沉沉睡去。

待她傳來均勻的呼吸聲,他才驀然睜了雙眼,眼底是淺淺的歡喜和安慰,他喃喃道︰「你夜夜不能安寢,如今能讓你在我懷中安睡,便也是近了一大步!」

他說罷,便復闔上了眼,唇邊帶著滿足的笑意……

三日後,九浮樓不遠處山路外,玉瀟然與慕容修文一行大約近百人輕裝簡行地出現在了官道上,在岔路口停了許久,才迎來了另一隊姍姍來遲的儀仗隊,那儀仗氣派華麗,馬車更是寬大精致,車輪停止前進,侍衛拿來階梯放在馬車門前,馬車的門緩緩打開,一只修長的手指緩緩勾起了車帷,露出一張慵懶邪魅的精致容顏來,那人三分淺笑在唇畔,隨著旖旎的紫影不急不緩蕩漾下車,不是龍延拓又是誰,他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衣服,儀態萬千地走向早已等候多時的二人,漫不經心出聲︰「抱歉,朕來遲了,讓二位久等了!」

話中有歉意,語氣可依舊傲慢自大,神情亦然。

玉瀟然沒好氣,但依舊壓抑怒氣,看了一眼高調氣派的儀仗以及神情傲慢的龍延拓,不輕不重道︰「應天帝這行頭,倒不像是去涉險的!」

早知他做事滴水不漏,不會因為什麼而耽擱,如今來遲,一定是故意的,然知道歸知道,面子上的功夫,還是要做足的。

龍延拓淡淡瞥了玉瀟然一眼,晶亮的光芒自眼底一閃而過,他不輕不重開口︰「一別數日,飛凰帝的面色,是愈發紅潤了,可見平和帝真是對您照顧有加啊!」

「我們夫妻的事,無需外人過問!」慕容修文優雅地插進話來,唇畔的一抹淺笑溫潤無比。

「夫妻?」龍延拓輕輕一笑,意味深長地看了兩人一眼,再看了眼四周,不動聲色道,「二帝這輕裝簡行的背後,原來還跟著不可見人的尾巴呢!」

玉瀟然面色未改,心中卻苦笑一片,兩軍對戰,小心駛得萬年船,今日會見,他們不得不小心,所以數里之外,便是楊之帆和鐘懷仁帶著大軍嚴陣以待,以防不測。

慕容修文不動聲色看一眼龍延拓的來路,隱隱約約亦可听到馬匹嘶鳴,淡淡道︰「彼此彼此!」

龍延拓的身後,必定也是千軍萬馬。

他身後不遠處的玄彬三步兩步湊近,

興沖沖地對著玉瀟然道︰「嘿,女人,你又要與我家主子同路了,嘿嘿……」

他越說越近,絲毫不在意四周的目光和場合,卻在湊近之際一柄大刀橫在了他的面前,正是慕容修文身側的令淵,他面色平靜道︰「不得無禮!」

玄彬斜眼看了面色冷冰冰令淵一眼,雙目立刻亮了起來,笑眯眯湊上前道︰「你就是令淵吧?嘿嘿,久仰久仰,我叫玄彬,玄彬啊,應天帝座下第一大護法,我早就听說過你了,來,咱切磋切磋!」

「放開,沒空!」令淵冷冷道。

「你沒空,我有空啊!」玄彬向來是個視別人冷眼冷面于無睹的痞子,他家主子生氣的時候尚且能無賴片刻,更遑論令淵了,他嬉皮笑臉地對上令淵,拉著他向空地走去,勢必要一較高下。

令淵十分不耐,伸手便欲挑開玄彬,豈知卻落了個空,那人依舊穩穩地黏著他,令淵的眼底,便劃過一抹幾不可察的怒色。

玉瀟然一見此景,便無奈地搖了搖頭,但凡被玄彬黏上的人,沒有幾個不上當的,令淵這一出手,便正中了玄彬下懷。

玄彬與令淵纏斗,而他的主子龍延拓,似乎是沒有看見一般目光迷離,依舊笑意盈盈地看著玉瀟然,令人心中發毛但卻不知該怎麼開口。

慕容修文余光瞥見一側的情形靜立不動,淺笑道︰「貴屬還真是特立獨行!」

本是明嘲暗諷的話,那邊玄彬听了,在與令淵糾纏的同時卻依舊有空投來一個大大的笑容︰「多謝平和帝夸獎!」

慕容修文唇邊的笑意頓了頓,玉瀟然不禁莞爾,能讓慕容修文輕而易舉變色的人,也唯有龍家這肆無忌憚的小侍衛了。

慕容修文見玉瀟然不禁莞爾,面色便緩和了些許,本就是順口一說而已,如今能的芳顏一笑,也算是欣慰了。

「下屬的事情,朕向來不愛插手天色不早,早日上路吧!」龍延拓目不斜視,眼底有精光一閃而過,笑意似有擴大的趨勢,「請!」

慕容修文和玉瀟然微微側身,齊齊道︰「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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