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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你護我來我護他

半月後,北牧大營。舒愨鵡

因為傲蒼主力主要集中在南部與聖華原軍抗衡,所以九浮樓之地,只有傲蒼大軍三十萬,主力是北牧大軍八十萬,與東部天行百萬大軍相抗。

此刻,已然三更,玉瀟然正坐于九浮樓一座山頭上看明月。

「瀟然!」身後傳來清冷的聲音。

玉瀟然回過頭來,月光流瀉,讓她的雙目熠熠生輝,她淺淺笑著看著緩緩走近的鐘懷仁︰「鐘兄怎麼來了,傷已經完好了嗎?」

「無礙了!」鐘懷仁走近,在他一丈之處坐下,笑容繾綣,「怎麼了,有心事?」

她淡淡一笑,聲音中情愫未明︰「沒什麼,就是突然間很羨慕阿秋!」

這話落在別人耳中,只不過也就听一听當做尋常人家的艷羨之意,但鐘懷仁卻是最了解她的人,她說此話,絕非僅僅是羨慕,而是對現在金戈鐵馬的生活的厭倦與無奈,她本是逍遙自由的雲雀,如今卻變作了背負大山的地龍,外人眼中威風八面,有著無以倫比的榮耀和地位,有個伉儷情深的如玉夫君,這些,的確十足十的完美,但若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便只能是負擔和累贅,他因懂她,所以心疼她,但卻也無奈,他所能做得,就是盡可能多的,為她遮擋朝堂的一切風雨,他故意不去理會她話中的深意,笑道︰「阿秋和大哥,也是不容易的!」

玉瀟然幽幽一嘆,是的,秦秋堅持了數年之久,才打開了納蘭逸塵的心結,其中身心的折磨,的確是不易,她看著遠方,目光深遠︰「好在,她現在苦盡甘來,可以與心上人一同攜手同游華夏大地了!」

「現在硝煙四起,他二人也未必過得十分舒心!」鐘懷仁微微斂眸,神色未明。

玉瀟然啞然笑一聲︰「鐘兄,你這意思,單為了阿秋的幸福生活,我也不能放棄,是嗎?」

「你若退縮了,北牧必然生亂,北牧一亂,傲蒼和天行必然會有所動作,到時,就硬生生將如今的勢均力敵的局面生生演變成搶奪北牧疆土之戰,你九死一生入九浮樓,不就是為了能夠縮短戰時嗎?但是傲蒼和天行若是開始搶奪北牧,便是硬生生多了這一戰!」鐘懷仁淡淡說道。

玉瀟然頓了頓,而後看向鐘懷仁︰「那照鐘兄如此看法,傲蒼即便不與北牧結盟,也可與天行勢均力敵了?」

「我不知道!」鐘懷仁搖了搖頭,「這天下,我最看不透的兩個人,便是平和帝和應天帝,這二人,總給我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鐸州新建,事物繁忙,平和帝已去半月,待他一來,九浮樓,應該不會如斯平靜了吧!」

玉瀟然渾身一頓,天生兩位強者,就是為了讓彼此相斗的嗎?

鐘懷仁將她未明的神色收進眼底,有句話,明知不當問卻依舊問出聲來︰「最後能留下的,你……希望是誰?」

他的話,淺淺繚在她的耳際,她未動,實則心早已動了,良久之後,她才笑道︰「既已為人妻,那我必定會為他全力以赴!」

這是,在她決定聯姻的那天起就已經決定的事情,無從更改。

「瀟然,有件事,我還未來得及告訴你!」鐘懷仁定定地看著她,眼底有未明的光芒閃動,「那日進九浮樓,我們之所以那麼順利,其實是……有人提前動了九浮樓的陣法,否則以我幼年時的那些記憶,根本就無法帶你走進九浮樓深處!」

提前動了九浮樓的陣法,在她之前入九浮樓的人……只有被無聲無息落入大長老手中的龍延拓,這就是,鐘懷仁要告訴她的,她抓著地上草葉的手有些收緊,那日他出現在她的寢帳,在她熟睡之際離去,必定是提前進了九浮樓,是為她探路嗎?她不敢想,良久之後,她唇邊撩起一抹若有若無的淺笑︰「他也不虧,為此,他也得了一半的九浮樓寶地,不是嗎?」

鐘懷仁欲言又止︰「瀟然……」

「別說我了,鐘兄,我且問你,連邪和小默你打算如何安置?」玉瀟然打斷他的話,忽然變作了灼灼的目光。

鐘懷仁眼底飛快劃過一抹光芒,似是一愣之後,便無奈道︰「不是你讓他們留下的嗎?怎麼此時反倒問我了?」

「少來裝傻,人家為什麼要求留下,你心里難道不清楚?」玉瀟然斜了一眼鐘懷仁,「真的像她所說的那樣無家可歸嗎?連邪姑娘的本事,去到哪里不能安家,可她卻偏偏選擇了留下,我平日

管理天下就已經筋疲力盡了,這事兒你休要推到我頭上!」

「你不正招女官嗎?你看看有什合適的,為她謀個一官半職的,以她的學識,也未必是擔當不起的!」鐘懷仁的唇邊,似乎掠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

玉瀟然依舊看著他不動︰「有個位置,只怕是丞相不答應!」

「這天下都是你的,我又能說什麼!」鐘懷仁的眼神漸漸清冷,連帶著脊背的線條也有些僵硬,「你只管說就是!」

她道︰「是什麼,鐘兄心中早已知曉,不是嗎?」

「這是皇命嗎?」鐘懷仁定定地看著她,眉宇清輝一片。

「鐘兄可以不遵!」她收回目光,「我這皇命,你也不是第一次不听了!」

鐘懷仁猛然起身,轉過身去走向軍營,修長的身形在她身上落下寂寞的黑影,他平靜的聲音與月光混為一體︰「明日,將她安置在我營帳左右吧!待回了鐸州,我會接她回相府!」

也許,早該放手,明知早已不可能,那麼相府中的那個空位,讓誰來坐都一樣,就像當初她說,嫁誰不是嫁!四海關于鐘丞相與飛凰帝的流言蜚語,也該止于此了,只要她暢快,那麼他如何,怎麼都不委屈,即便,她把別人硬塞給他,那麼好,他接受,只要他,從此不再是壓在她心頭的負擔。

翌日,平和帝的儀仗抵達九浮樓大營,一行人進了帳,玉瀟然見慕容修文眉宇之間隱約不展,便問道︰「出什麼事了?」

「國庫不足!」慕容修文遲疑了一瞬,便淡淡道,「近一年戰事,兩國又新遷了都城,耗費頗巨,再加上一直以來為了盡量減少對百姓的干擾,一直沒有征集賦稅,商賈巨富捐贈的金銀也是杯水車薪,國庫已經日漸空虛了!」

玉瀟然沉默不語,這一點,她早就想到了,自戰事一起,她與慕容修文便已經下令,但凡大軍每到一處,不得擾民,更不得征集糧餉,用得一直也是兩國國庫的錢以及她和慕容修文私下里經商所得來的錢,但對于龐大的軍費,這些錢遠遠是不夠的,如今賦稅已然減免,雖說百姓都有盈余,但是若貿然征集,只會在這關鍵時刻動搖了民心,所以這是萬萬不可取之處,沉默了良久,她道︰「天行那邊,必定也是這種情況!」

他們懂得不擾民,龍延拓自然也深知民心的重要性,雖然龍家有天下首富致遠山莊的支持,但說到底致遠山莊頂多也不過是富可敵國,傲蒼和天行兩個國家的金銀就已經用盡,富可敵國在此時也猶顯無力,而聖華雖然歸附天行,但龍延拓必不敢擅自動用聖華的一切,一個是聖華百姓的民心還未曾向天行靠攏,一個是聖華的權貴已然保留了權勢,所以若是擅自亂動聖華,只會加劇天行國的內部矛盾,這也不可取。

室內沉吟良久,三個字突然就響徹在寂靜的空氣中︰

「蒼茫山!」

這三字,是玉瀟然和慕容修文齊齊說出來的,話音剛落,二人便對望一眼,玉瀟然道︰「天下皆知,鳳璃玉在我這里,可這……」

「龍璃玉,在我這里!」慕容修文淺淺接過話來。

她猛然抬首,看向他溫潤的面色。

慕容修文自袖中緩緩拿出一塊晶瑩剔透的玉來,面色突然變得溫潤且緬懷︰「龍璃玉,是我父皇送給我母親的定情信物!」

玉瀟然面色一頓,心下了然,能將皇室視若重寶的龍璃玉當做信物,可見當時他母妃確實是很受寵,可是物極必反,後來也就有了那樣陰錯陽差的事實。

「母妃將龍璃玉給了我,她死後……父皇到處尋不得!」他神情淡然,仿佛在講一件無關緊要的故事,「那時我並不知這東西的重要性,只因為這是母妃留給我的遺物而倍加珍惜,生怕被父皇找到連母妃留下的這一絲念想也給燒掉了!」

原來龍家當初遺失的龍璃玉,是被慕容世家得了去,而天下人眼中如此重要的東西,其實在慕容修文的眼中,不過是一個母親留給兒子的念想而已,而今若非情非得已,他只怕也不會拿出來做他用,想到這,她頓了頓︰「母妃若是知道她留給你的東西能救天下人于苦海,必定十分慰藉!」

豈料慕容修文卻搖了搖頭,眉頭緊皺,似有什麼難言之隱。

「怎麼?」玉瀟然甚少見他如此。

「龍家不是那麼簡單的人,始尊帝更是如此!」慕容修文

聲音不輕不重,「與龍璃玉一同流傳下來的,還有一張蒼茫山的地形圖,上面記載了藏寶的地點,以及沿途的各種機關巧術!」

「地形圖?」玉瀟然皺了皺眉,「那這地形圖……」

「必定尚在龍家人手中,否則當年龍璃玉丟失,他們不會如此淡定!」慕容修文淡淡道,「蒼茫山無妄谷的機關陣法,是由韶瓊前輩一手所創,比之九浮樓,必定差不到哪里去,所以若想得到寶藏,非地形圖不可!」

「所以,你的意思是,與天行合作?」玉瀟然眼底閃過未明的神色,問道。

慕容修文點點頭。

「天行那邊……」玉瀟然頓了頓道。

「今晚我會修書一封與應天帝!」慕容修文接過她的話。

她點了點頭,龍延拓同樣不想擾民,所以他一定會答應的。

「那你先去吩咐吧,我去跟丞相交代一下!」玉瀟然說著,便掀簾出了帳,向鐘懷仁營帳而去。

想著這個時辰鐘懷仁必定在處理公務,玉瀟然便沒有讓人通報,直接掀簾而入了,卻在觸及到帳中的景象時腳步頓在了門口,她忘了鐘懷仁身上有傷需要上藥,所以此刻,鐘懷仁正靠在榻上,衣衫半解,而他身側,連邪正細細的包扎著,女子姣好的容顏與男子清冷精致的五官交相輝映,她突然開始懊惱自己不該此刻進來打擾,抬腳欲離開,鐘懷仁卻已經眼尖地看到了她。

「皇上!」鐘懷仁微微起了身,連邪立刻收回了手,耳際有些潮紅,鐘懷仁攏了攏衣衫,淡淡道,「你先出去吧!」

玉瀟然忙出聲阻止︰「也不是什麼大事,稍後你來見朕,療傷要緊!」

「已經上完藥了!」鐘懷仁起身上前,正欲行禮,玉瀟然淡淡道︰

「你身上有傷,就免了吧!」

連邪收拾著藥盤,經過玉瀟然身側時停下來行了個禮,而後一言不發地出了帳子。

玉瀟然看著連邪消失的背影,挑了挑眉︰「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鐘懷仁默不作聲地整了衣衫,而後才抬首問她︰「平和帝這麼快就來了,看來鐸州的事已經定了!」

「鐸州的事倒是妥當了,可是新的問題又出現了!」玉瀟然找了個地方坐下,「軍餉匱乏!」

鐘懷仁整理衣衫的手一頓,隨即坐了下來,低首沉吟了片刻,才道︰「你們……想去蒼茫山?」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玉瀟然淺淺笑了笑,「讓你做丞相,總覺得有些委屈了!」

「休要拿我玩笑!」鐘懷仁無奈看她一眼,「國庫空虛,你又不會搜刮民脂民膏,最後能動的,也就只有蒼茫山的寶藏了!」

「不錯,此來我就是交代你一下,屆時我會與平和帝、應天帝一同前往蒼茫山!」玉瀟然說道。

「你們……」鐘懷仁聲音一頓,隨即了然,笑了笑,「那你們小心,這一次,我是同往無用了!」

玉瀟然哂笑︰「你若是再去,我只怕要懷疑你是蒼茫山的守山人了!」

上次他與她同去九浮樓,結果卻是守護九浮樓的納蘭族人,至今想起,她還再為此事有種有氣。

「那次……是我不好,到頭來,還需你來救我!」鐘懷仁看著她皮笑肉不笑的面色,淺淺笑道。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些!」她沒好氣道。

「好了,本以為你做了這麼久的皇上會大氣些,豈料還是那麼斤斤計較!」鐘懷仁啞然失笑。

「看在你身上那麼多洞口的份上,我就不與你計較了!」玉瀟然冷哼一聲,四十多顆玄鐵針釘入骨肉中,那種痛苦,比幽眸吸附在身上好不了多少,虧他還是一個文弱書生,至始至終她卻沒听他哼過一聲。

鐘懷仁故作輕松狀︰「那微臣就謝皇上寬恕了!」

她二人再玩笑一會兒,連邪便提著食盒進來了,對著二人輕輕一禮,玉瀟然嗅了嗅空氣中的香味︰「連邪姑娘真是心靈手巧,單聞這香味,就令人食指大動,丞相,你好福氣啊!」

「連邪手藝粗陋,難當皇上如此雅贊!」連邪面色淡淡,余光似是瞥了

鐘懷仁一眼。

「既然皇上覺得是美味,那就留下來一同品嘗!」鐘懷仁笑道,將桌上的茶盞推開,連邪便將食盒中的菜端了出來。

「那怎麼好意思,這是連邪姑娘對你的心意!」玉瀟然推辭道。

「軍中伙食粗簡,丞相身體剛剛恢復,所以連邪便去山上打了些野味來,皇上若是不嫌棄留下享用,那可真是連邪的福氣!」連邪淺淺笑著,數日相處,當時那份假冒皇上的尷尬已然退去,對玉瀟然自然也是親近了幾分,但卻也一直是淡淡的表情,只怕是長久被大長老關押的積郁,這是心結,急不得。

「連邪姑娘如此盛情,那朕便卻之不恭了!」玉瀟然笑道。

連邪微微頷首,置好飯菜之後便行禮退下,玉瀟然看了一眼神色未明的鐘懷仁道︰「連邪姑娘辛苦許久,不如吃完再走!」

「多謝皇上美意!」連邪似看向了鐘懷仁,頓了頓道,「小默那邊還需要人照料,連邪就不打擾您了!」

玉瀟然看著連邪毫不遲疑退去的身影,收回眼底的神色,再次笑了︰「而今終于因為鐘兄,我享了一次口服!」

鐘懷仁端起碗,夾了菜遞給她,無奈笑道︰「說得好像是我十分吝嗇一般!」

二人一邊吃一邊說笑,玉瀟然不斷贊嘆著連邪果真是好手藝,軍營生活的確十分清苦,不多時二人便將飯菜一掃而空,吃完之後,二人又聊了許久,已是月上枝頭了。

「你要在我這里,躲到什麼時候?」鐘懷仁突然出聲,定定地看著她,眼底的神色未明。

她面上的嬉笑之色一頓,笑容漸漸收斂,嘆息道︰「鐘兄,你這樣,有時候讓我很為難!」

「逃避,可不是你玉瀟然會做的事,回去吧,在我這待久了,只怕又要有什麼風言風語了!」鐘懷仁目光明亮地看著她。

玉瀟然沉默良久,幽幽起身,理了理衣衫,沒好氣道︰「這年月,朋友也靠不住!」

說罷,她便憤憤離去,留下原地笑意漸漸收攏的鐘懷仁,唇邊漾起了一抹無奈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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