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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孤獨的少女

沒用多少時間埃爾便確認,眼前的少女絕非他想象中嬌弱的貴族千金。

即使是城里最勇敢的戰士,恐怕也沒有勇氣在此時的街道上行走。而少女不但對遍地尸骸視若無睹,而且還獨自一人居住在空蕩蕩的街頭旅店中。

旅店的老板早已不知所蹤,房間里倒是很干淨,不但沒有什麼惡心的味道,似乎還帶著一種若有若無的淡雅幽香,似乎是某種藥材混合了少女體香的味道,讓埃爾摘下面罩後,偷偷地深吸了幾口氣。

燒起壁爐,暖暖的篝火立刻驅散了兩人從外面帶進來的陰寒氣息。少女摘下兜帽,月白色的長發披散下來,讓埃爾眼前一亮。

在自己的養父,那個老吟游詩人講述的故事中,精靈森林翡翠之海的最深處,萬樹之母的樹根下,生長著一種神奇的無色蓮花,每隔十年的滿月之時才會綻放。

柔和的月光透過無色的,折射出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絢麗色彩,那種美麗令人窒息,只要看過便一輩子都難以忘記。

傻傻地看著眼前梳理長發的少女,埃爾下意識地想到了那種月下的蓮花。他忽然覺得有些口干舌燥,心中後悔萬分。

自己沒見過什麼世面,以前覺得領主家的大小姐就算是美女,那姑娘雖然體格壯碩了一些,卻生了一張標致的臉蛋。還有在酒吧里做招待滇卡,如果不在意她臉上那些雀斑的話,也是個討人喜歡的可愛姑娘。

埃爾也曾對故事里面那些公主,精靈之類的美女抱有過不切實際的幻想,但充其量不過是「比領主家的小姐苗條一些」這種程度的想象力而已。故事听得再多,終究抵不過親眼所見。

十幾天來已經看過了太多骯髒丑陋悲傷絕望的景象,少女的容顏讓埃爾感覺麻木的心靈在一瞬間都被治愈了。

被熾熱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少女臉上泛起微微的紅暈,輕輕咳嗽一聲,讓埃爾回過神來。

「這個地方已經做過處理,暫時還算安全。」少女坐到桌子對面,低聲說道。

「看來您一定不是普通人。」埃爾移開視線,打量了一下房間的角落。「我是埃爾,城外村子里的獵手,不知道您怎麼稱呼?」

「你可以叫我蒂雅娜,我是一名魔術師。」少女伸出手輕拍了兩下,她的手指白皙修長,靈巧敏捷地晃動了一下,在雙手之間便顯現出一個半透明的幻象。

「幻光術?光學戲法?」埃爾挑起眉毛,他不是沒見過自稱為魔術師的街頭流浪藝人,但眼前所見卻是真正的光系魔法。會玩弄光學戲法的魔術師,通常都來自那個傳說中的地方。

「沒錯,我來自于天空城。」少女揚起眉毛,對于埃爾的見識有些驚奇,不過轉念想到這家伙既然有本事采藥抵抗瘟疫,也不能算是普通人,便心中釋然。

壁爐里掛著的水壺燒開了,少女起身泡出兩杯茶水,埃爾有些笨拙地接了過來,連聲道謝。水蒸氣飄散開來,房間里頓時充滿了茶葉的香氣。這種味道和埃爾剛進來時嗅到的氣味一模一樣,看起來喝茶已經是少女不可或缺的生活習慣。

埃爾注意到少女想要伸手去拿餐盤準備茶點,不過稍微猶豫了一下,她便若無其事地放棄了這個動作。看樣子,她的食物儲備有些緊張,現在城里想找到干淨的食品恐怕也有些難度。

輕抿了一口滾燙的茶水,少女呵出一口熱氣,露出放松的表情,似乎才剛剛從外面的寒意中緩解過來。她抬起頭看向埃爾,眼神清澈明亮。

「埃爾先生,我可以幫你把安神草制作成驅病藥水,雖然不是專門針對鼠疫,但效果會比工的草藥強很多。治療普通的感染應該沒有問題,不過我需要留下一部分。」

明明是比自己還要小幾歲的女孩子,說話的語氣卻成熟得像大人一樣。這讓埃爾心中的大男子主義十分不爽,他還沒有看到少女的臉上出現過笑容,也許是因為瘟疫,也許是因為其他的原因,少女的神色始終很凝重。

「真是太感謝您了,蒂雅娜小姐。」埃爾說︰「村子里面還留著一些這種草藥,我回去都拿來。不知道您還有什麼需要?在這一帶我還算是比較熟悉情況。」

「除此之外倒沒什麼……既然你有能力采到安神草,那能否順便幫我留意一下另外幾種草藥?」蒂雅娜想了想說道。

少女撥動手指,在雙手間幻化出三種草本植物的立體影像,散發著微光緩緩旋轉。

埃爾回想了一下自己在森林中的記憶,點了點頭︰「沒問題,這幾種草藥我都見過,但主要都生長在山里,一來一回至少也要兩天時間。」

「兩天時間……」蒂雅娜咬了咬嘴唇,眉頭緊皺,顯然有些失望。

「我先為你制作藥水,至于那幾種草藥,盡快吧。」

少女做事很有效率,喝完一杯茶之後,立刻將茶壺洗干淨開始煮藥……那個看上去不起眼的茶壺竟然還附有淨化水質的功能,否則城里面的井水現在和毒藥也沒什麼區別。

她將一部分草藥塞進茶壺里慢慢煮開,當里面冒起泡來的時候,雙手飛快地翻動,灑下各種不知名的粉末,同時不斷的攪拌,讓綠色道藥漸漸轉變為棕黃色。

湯藥的異味聞上去就很苦澀,殘留在茶壺里面,恐怕要洗刷很久才能弄干淨。現在救人如救火,蒂雅娜什麼也沒有說,但看她微微皺眉的樣子似乎還是很在意。這讓埃爾心里面很是過意不去,他決定以後有機會一定要為她尋找一套干淨完好的茶具。

借著少女專注于煮藥的機會,埃爾站在一旁,眯著眼楮偷偷地注視著她。少女認真的表情也十分可愛,讓他挪不開眼楮。

見鬼啊,我這是發春了嗎?埃爾忍不住暗罵自己,他在心里面其實很清楚,眼前的少女絕不是自己可以奢求的對象。她來自傳說中奠空城,是神靈眷顧的寵兒,身邊中怎麼可能缺少優秀的追求者。

而自己只不過是一只鄉下的土鱉,沒錢沒權沒長相,就像一只癩蛤蟆,有什麼資格去幻想天鵝的青睞?

想到少女還在為自己的親人熬制藥水,埃爾覺得自己那些褻瀆的想法真是令人作嘔。

「埃爾先生?埃爾先生?」

耳邊傳來少女呼喚的聲音,將埃爾從胡思亂想中驚醒過來,收回散亂的目光,看到眼前少女羞惱的表情,不由得心頭慌亂起來。

「啊,不好意思,剛才想到了別的事情,有點愣神。」埃爾撓著頭試圖解釋。

蒂雅娜紅著臉,將手里裝滿藥水的玻璃瓶子塞到埃爾懷里,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這是五人份的藥劑,如果癥狀輕微的話,一份藥劑兩個人分也可以。」

「非常抱歉,蒂亞娜小姐。」埃爾決定厚著臉皮說一次實話。

「我第一次看到像你這樣美麗的女孩子,而且還有比外表更美麗的心靈,我剛才是被你迷住了,非常抱歉。」

「埃爾先生!你真是太失禮了。」蒂雅娜的臉蛋一下子漲紅起來,飛快地後退了幾步,與埃爾保持在一個安全的距離。

少女深吸了一口氣,冷下臉來,她轉身走到窗邊,推開緊閉的窗戶,向外望去。

「無論是再怎樣漂亮的容貌,如果死掉的話,和他們又有什麼兩樣呢?埃爾先生,假如我明天倒在外面的街道上,你還能認得出我嗎?」

就在旅店的門口,一個身穿白色絲綢長裙的女人蜷縮在牆角,也許她生前是上流社會的名媛佳麗,但在死後,她的尸體一樣會腐爛變臭,現在能述說其身份的證明也僅僅是那條值錢的裙子而已。

埃爾無法回答,死亡對于任何人都是公平的,但他不願意去想象少女凋謝的可能。

「蒂雅娜小姐,你為什麼不離開這里呢?子爵老爺不敢離開,我是還不能離開,你為什麼還留在這兒?這里已經是一座沒有任何意義的死城了!」

他忍不住將心中最大的疑惑月兌口而出,就算不用腦子想也知道,現在這座充滿瘟疫的城市有多麼危險。哪怕是最虔誠的牧師也不敢為自己擔保不受傳染,蒂雅娜的身份和能力都改變不了她本身只是一名柔弱女子的事實。

少女搖了搖頭,重新關好窗戶,低頭沉默了半晌。

「我也有不得不停留于此的理由,有些必須去做的事……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情。」

「有什麼重要的理由需要一個女孩子**承擔?」

埃爾握緊了手中的玻璃瓶,瓶子上殘留的某種香氣讓他有些沖動。

「在下好歹也是被領主承認的大獵手,如果需要幫助的話請不要客氣。」

「那倒不必。」蒂雅娜看著埃爾想了想,最終還是擺擺手︰「如果埃爾先生真要幫忙的話,就請你盡快將我需要的那幾種草藥找到吧。」

似乎被小看了呢……埃爾在心里面苦笑,像自己這樣沒有英俊的外表,高大的駿馬,堅實的鎧甲與閃亮寶劍的家伙,當然不會給女孩子帶來任何安全感。

「好吧,我會盡快趕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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