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前夜.4
「蜜玖才沒有亂說呢全都都是真心話喔……總覺得，我們這樣……」
嘴角翹起，露出讓這世界上的每一個人看了都會感覺到幸福的微笑，娜衣蜜玖將手一左一右地滑進秋旋與艾莉諾亞的臂彎間，以女孩子特有的方式撒著嬌。
「——就好像一家人一樣……誒嘿嘿。」
「喔呵呵，那干脆蜜玖也和秋旋一起搬過來住唄，反正我那邊的公寓有足夠多的空房間。」
艾莉諾亞一面用力吸允著糖球，一面發出露骨的訕笑，那種笑聲就像鋸條在生銹金屬管上來回摩擦時發出的噪音。
而娜衣蜜玖的眼眸也因為艾莉諾亞那亂七八糟的提議而變得如同夜晚的明星般閃耀起來。
搶在娜衣蜜玖不經過大腦的回應之前，秋旋用絲毫提不起興致的眼神瞥了艾莉諾亞一眼，竭盡全力在話中加入挖苦的語氣︰
「……你這家伙，到底有多寂寞啊。」
「因為一個人住膩了嘛，蒼枝每天夜里又在上補習班，都沒有人陪我玩。」
面對秋旋的挖苦，艾莉諾亞則表現出照單全收的態度，她將汽車抱枕摟進懷里，細長的雙腿收在車座上，低垂著頭，將下巴慢條斯理地放在軟墊上，雖然看上去很懶散，但可以感覺到她內心其實並不是如外在表現得那麼悠哉的樣子。
——總覺得、在她身上有種說不出的寂寥。
「蒼枝？這就是你之前提到過的那個朋友的名字？」
放棄了繼續落井下石的挖苦，秋旋不經意地問道。
「嗯啊、嗚。」
艾莉諾亞嘴里一面咀嚼著被唾液溶得縮小了一半的糖球，一面發出有些含糊不清的聲音。
「再好的朋友也不可能陪伴你走完一生啦，一個人住不慣的話，回父母兄弟那里不就行了嗎？」。
通過偏折向一邊的後視鏡，秋旋仔細觀察著艾莉諾亞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試著提議道、
「不行。」
艾莉諾亞那邊則迅速回應了秋旋，她緊咬著嘴唇，比油紙還要光滑的臉上籠罩上一層陰雲。
「喵？為什麼不行呀，艾莉諾亞姐姐？」
娜衣蜜玖挪了挪身子，以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稍稍側過頭，不解地看著艾莉諾亞。
「兩年前就鬧翻了……先是動手打了妹妹，然後又和媽媽大吵了一架，之後就被搬出來住了，再也沒有回去。」
無論艾莉諾亞再怎樣將嗓音克制在「平靜」的層級，但終究難以掩蓋話中侵染的傷感。
「後悔嗎？」。
雖然很想追究事情的細節，但秋旋還是克制住了他那沒規矩到極點的好奇心，試著安慰對方。
艾莉諾亞輕輕「嗯」了一聲，將頭完全埋進抱枕中，肩膀微微顫動起來。
「那就找個機會好好道歉啊。」
和家里人鬧矛盾從而離家出走——雖然其中可能有很復雜的原因，但這樣的行為本身在秋旋看來跟小孩子沒有任何區別。
——不過當局者迷，在情緒化的狀態中，任誰也無法將每件事做的盡善盡美吧。
所以秋旋給了艾莉諾亞這樣的善意提醒。
「沒有機會了。媽媽在我離家出走一年後就患病去世了，而我因為賭氣，連她的葬禮都沒有出席……現在……妹妹一定恨死我了，爸爸也是……現在……做什麼，也于事無補了。」
艾莉諾亞的聲音變得相當沙啞。
如果現在只有她一個人的話，恐怕她會放棄逞強、好好地哭出聲來吧。
「……」
秋旋與娜衣蜜玖無言地看著彼此，茫然無措的眼神交會。
因為對艾莉諾亞的私事沒有太多的了解，他們此時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麼樣去撫慰那顆受傷的心。
沉默就這樣持續了好一會兒。
情緒稍微穩定下來以後，艾莉諾亞緩緩地抬起頭，將腿滑到了座位下，軟綿綿地讓身子在座位上舒展開來。
「對不起……我不該……」
「嗯嗯，沒事的啦姐姐的公寓地址蜜玖已經記下來了，以後我會經常去那里玩的……到時蜜玖來敲門時，不要把蜜玖晾在外面不管就好喔。」
未等艾莉諾亞說完，蜜玖便用元氣十足的聲音讓她將不必要的道歉咽回肚中。
「那真是……求之不得。」
輕柔的聲音，夾雜著些許疲憊，從艾莉諾亞的嘴中吐出。
雖然艾莉諾亞沒有太過夸張的表情變化，不過卻隱約看得出她的心情已經明顯好轉。
『撲通……』
突然。
——眼前的景色全都消失了。
伴隨著車底傳來的悲鳴，與接踵而至的浮空感，像是在預警著死亡的訊息一般——秋旋的心髒猛跳了起來。
跑車鎢金黑的橡膠輪胎毫無征兆地失去了路面附著力，車速瞬間失控。
車尾猛地向左一擺，重重地撞在路邊音像商店的看板支撐架上。伴隨著娜衣蜜玖與艾莉諾亞的驚呼聲，整輛跑車如陀螺般在非機動車道上瘋狂地打轉逆行。
在連續撞毀數數十個露天貨架之後，車體嚴重變形、外殼傷痕累累的跑車才停止了暴走，攔腰撞上了帶有「」字樣的路牌，右側車門瞬間被壓出一個V字形地深凹。
「呃啊……到底……出什麼事了……」
富余空間被榨干的駕駛室中，秋旋艱難地睜開眼，維持著側臥的姿勢。
歪扭的方向盤壓在頭頂，腳被車底的拘束裝置卡住了，拔不出來，不過好在跑車失控的一瞬間，下意識的解除了拘束裝置對腰部的鎖定，不然的話，現在的他恐怕已經被受到巨大沖擊力驅使的拘束環給「腰斬」了。
全身關節隱隱作痛，腦袋一陣眩暈，胃袋中的酸液上下翻滾著。
「怎、怎麼回事……蜜玖……蜜玖感覺有些暈暈乎乎的……」
「打滑了？……你怎麼開的車呀，秋旋」
耳邊傳來娜衣蜜玖與艾莉歐亞的聲音，因為頭部被卡住，不方便轉頭，所以秋旋只能通過听聲音來確認同伴的安危。
不過好在副駕駛室的兩人都沒有大礙。
——多虧了艾莉諾亞在危險關頭拼命抓住娜衣蜜玖，才使得沒有系安全帶的她不被離心力甩出車外。
「這麼慢的車速……就算雨天的路面再滑也不可能……」
辯解的話說到一半，秋旋突然噤了聲。
——皮膚感到針扎般的刺痛後，一陣流石般的寒氣朝他襲擊過來。
他忽然覺得自己像是掉入了冰窖之中，四肢都被凍得有些發麻。
「好冷……你把跑車開進海鮮加工廠的冷凍室里了？」
身後傳來上下齒打顫的聲音。
看來感覺氣溫驟然陡降並不是他的錯覺。
「別犯傻了，艾莉諾亞，那怎麼可能？」
秋旋嘆了口氣，對艾莉諾亞沒頭沒腦的猜測進行嚴厲「批判」。
死亡前夜.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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