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前夜.3
沙沙沙….黑暗的夜色中響起令人頭皮發麻的摩擦聲。
仿佛宣告死亡的神父走上處刑台時，長袍後擺拖曳在地所發出的響動。
沙沙沙….迫近的壓抑感抵臨心髒。
「■■■■■■■■■■■■■■————」
瞬間，杪黍的嘈雜被隆隆雷聲碾爛。
閃電如子彈般貫穿黑暗，讓人聯想到死神的黑影，就那樣在罪惡之狹間中蠢動。
這里是空海青葉町北羽田區高逾千米的「輝光之塔」，觸踫雲端的巴別塔外層被巨型桫欏蔓枝纏繞，粗大的刃肢將建築物的耐熱非晶體合金外殼搠毀千瘡百孔，受到收緊的睫部的重壓，原本筆直的樹狀高塔已經出現了輕度的歪斜。
「世界第一繁華的街區，即將在腳底化為廢墟……這可是平日花費再大代價也無法見識到的珍貴場景啊，真叫人期待。」
第三展望台的尖艙座內，讓人手腳發涼的聲音打破寂靜。
猶如紳士般優雅的橙發男子正端坐桌前，享用著只屬于他一個人的燭光晚餐。
他的嘴角浮現妖艷的冷笑，整齊的牙齒從唇縫間露出。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西朝雲和遽重火就是連這種淺顯易懂的道理都不明白才會白白喪命的啊，真是有勇無謀。哎呀呀，我可是一點也不該對他們感到惋惜的啊，若那兩個礙事的家伙還活著，「罪之卵」也不會‘成長’到這個地步。預計的‘破殼’時間遙遙領先于【最終要塞-夜叉】（）……這下就萬無一失了……嗎？」。
橙發男子別具魅力地十指交叉，微微闔上雙眼，思忖片刻後，將即將拋出的定論改回了模稜兩可的疑問句。
「薩格雷斯-阿斯莫德……我這邊可都快要將軍了，你還要做縮頭烏龜到什麼時候？或許……你是在謀劃著什麼？哼哼，不管怎麼樣，馬上就要到見分曉的時候了，可千萬別讓我失望喔。」
將紅酒一飲而盡之後，男子放下手中擎著的高腳玻璃杯，再次睜開眼，凝視著足底逐漸崩塌的電器大街，臉上被愉悅的色澤填滿。
【常識】不代表【真實】。
就像物理學家亞歷山大-弗里德曼曾天真地給宇宙本身做出「各向同性」與「均勻性」的簡化設定一樣，早期物理學家對宇宙的認識通常被束縛在「無限」的【常識】中。
「無限」是人類為了掩飾對未知事物的片面認識和懶惰天性臆造出來的曖昧詞匯。
因為「無限」意義的模糊性，與之相對的「有限」也變得難以定義。糾纏在哈勃常數、奧米伽值與拉姆達值之間，最終只會陷入悖論。
即便在弦理論中引入世界線收束法則，宇宙學仍處于「混沌」的狀態中。不過倒可以順理成章地解釋現有的時空悖論（*祖父悖論、信息悖論、性別悖論、比克爾悖論等）了，通過數次的【時空跳躍】，作為「監督者」（）的秋旋自身也開始嘗試理解世界的構造︰
由于因果律的存在，導致時間旅行會改變未來。
由于世界線變動率的存在，時間旅行會亦會改變過去，即重構世界。
因為蝴蝶效應的影響，相對于過程的「結果」將會變得不可觀測。
而平行宇宙的存在，致使「結果」之間的矛盾被降低到了最小限度。
涉月靜的「維度跳躍」能力理論上可以在不同的平行宇宙之間進行穿梭，但卻受到時空引力的影響，往往會在能力者自身尚未察覺的狀態下被拉回原來的世界線上。日落海底艾德羅都實驗室的裝置，理論上可以重構世界線，但卻受到諸多外因影響，客觀上使世界的「混沌」狀態等差加劇。
因此，秋旋無法根據現狀準確地判斷出究竟是什麼因素引發了時空的異常，因為自『』（原點）秘密俱樂部成立以來，不穩定的誘因就在積累。
「在這之中……充當了催化劑的，大概就是我自己吧。」
得出悲觀的結論。
秋旋深吸一口氣，灌入肺中的是無比陰濕的霉氣。
從塌陷的電器大道上逃月兌的跑車，正在他的駕駛之下深入眼前這片邃暗之中。
「催化……劑？」
听見秋旋難以理解的自言自語，艾莉諾亞因為感到疑惑而側著頭。
「……與你無關。順帶一提，偷听別人的絮語，可是一種很不禮貌的行為啊，艾莉諾亞。」
為了掩飾思維被打斷的窘態，秋旋很生氣地瞪了艾莉諾亞一眼。
——可這在艾莉諾亞看來，並沒有半點威懾力。
「刻意隱瞞了重要事項的秋旋，才沒有資格這麼說。」
艾莉諾亞咬著剛拆下糖紙的牛女乃味棒棒糖，無精打采地撇撇嘴，小聲嘟囔道。
——感覺還真是敏銳，這個女人。
「離目的地……已經……很近了……希望異化的桫欏蔓枝不會侵蝕到那種地方。最好是那樣啦……不過也不能現在就放松警惕……」
秋旋無視艾莉諾亞的發言，自顧自地絮叨起來。
剛剛從險象環生的危機中解月兌出來的秋旋，愈發擔心起雨竹柚的安危起來。
若是柚子現在並不在青葉町，他也就完全對混亂的現狀束手無策了。
想到這里，握著方向盤的手心，滲出了緊張的汗水。
「前面是非機動車道。」
艾莉諾亞用手肘捅了捅秋旋的腰，又是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切中要害的話。
秋旋聞言只是不耐煩地「啊」了一聲，作為回應，車速依然沒有絲毫放緩。
「如果被（凝視者）發現，罰款由你買單喔。」
艾莉諾亞嘟起嘴，用力強調了一下後半句話。
「真小氣。」
秋旋不帶感情地瞥了艾莉諾亞一眼，對她的吝嗇感到無言。
「車門的賠償費還沒找你算呢。」
艾莉諾亞的舌尖舌忝舐著糖球的表面，不服氣地回嘴。
「都說了那個不關我的事。」
秋旋有些疲憊地嘆著氣。
「一個人生活很辛苦的，當然要精打細算。」
艾莉諾亞用裝可憐的腔調，試圖抹殺掉在秋旋心中樹立起的「吝嗇鬼」形象。
「那之前我救過你命的事該怎麼個算法？」
秋旋白了艾莉諾亞一眼，針鋒相對地質問道。
「你搬過來和我一起住唄，我養你一輩子。嗯…我租的公寓在千祈川紫蝶線的33號A座。」
艾莉諾亞以一副正經的神情說出相當了不得的話。
「妄想。你這變態。」
「嘁……真無情。」
幾乎在同一時間，秋旋與艾莉諾亞很有默契地互相捏了一下對方的側臉。
「姐姐們……感情還真是要好呢，就像戀人一樣。嘿嘿……蜜玖好羨慕。」
被秋旋與艾莉諾亞夾在中間的娜衣蜜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從恐懼的負面情緒中月兌離出來，取而代之的是臉上掛著的相當欣羨的淺笑。
——不過，臉上還殘留著清晰的淚痕。
「別亂說，米酒。」
「就、就是啊。」
兩人的臉一時都因為娜衣蜜玖一句開玩笑的話，而漲得通紅。
死亡前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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