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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系列之7 終身囚禁 原創-詩憶。》

「哎!她老爸說秋美的八字跟他相克,所以才不讓她在家里。」

「真的啊?那──有沒有關系?」阿母問的是會不會克到其他的人。

「不會。」來好嬸笑嘻嘻地說,「我拿去給相命仙仔看過了,相命仙仔說她命中多男丁。」

來好嬸只有阿國這個兒子,能多添幾個男丁是她的願望。

我的家人不可能來看我,坐一趟車要好幾元,買個伴手禮至少也要二十元,這些錢可以過很多天的日子。

在我國小五年級時秋美告訴我,其實阿碧姐還有一個姐姐和一個妹妹以及一個早夭的弟弟,阿碧姐的姐姐叫招弟,在阿碧姐出生時送給人家做童養媳,來好嬸說那是再添叔的意思,再添叔說女兒是有錢人家才養得起,像他們這種苦力人家把女兒養大了一點用處都沒有,等于浪費十多年的米飯錢。來好嬸把兩個女兒送人的時候並沒有向人家拿錢,招弟送給一對沒有孩子的夫妻,他們還是叫她招弟,一年之後這對夫妻真的生了一個男孩,他們包了一個紅包給來好嬸,說是她女兒真的為他們招來一個弟弟。

另一個妹妹就沒有那麼幸運,再添叔把她送給一對做粿為生的夫妻,從小就要早起幫著磨糯米,來好嬸說︰「一人一款命,好壞看因果。」

阿國的哥哥死于下痢,不到兩歲就死了,來好嬸生了阿國之後還打算再生一個男丁,無奈天不從人願,接下來生的還是女孩,再添叔說︰「或許我命中注定就這麼一個兒子。」他要來好嬸好好照顧阿國,絕對不可以讓他絕嗣,阿珍因為是最小的孩子,來好嬸舍不得送人,所以阿國才會有一個妹妹,阿碧姐得以留在家里的原因是她從阿珍出生後就去銀紙廠工作,她不算是白吃飯的人。

為什麼嫁女兒須要嫁妝?老師的解釋是說女兒嫁到別人家是讓人家多雙筷子也給人家添了麻煩,為了表示女兒不是白吃飯的,所以就用嫁妝代替女兒此後的伙食費。老師的說明讓我隱約了解我必須離開山上的家的原因,父母親沒有能力為我辦嫁妝,以故我用勞力頂替我的嫁妝,這是我國小五年級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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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案子是學童的家長互控對方傷害,兩個調皮的孩子在下課時玩黑白猜的游戲,其中一個孩子老是玩輸,他認為是對方作弊,兩人一言不合就打了起來,瘀青臉腫是免不了的,孩子向家長說明事發經過時一定加油添醋,所以雙方家長都不接受學校的調停,堅持一定要在法院見。

家長還沒進入法庭就在外面開罵了起來,法警上前制止後咒罵聲仍舊不斷,兩位家長都說孩子是他們的寶貝,不能無緣無故的吃虧,其中有個家長大聲地說︰「沒有法律了嗎?」

法律是有的,人`權也是有的,它們和時光的流逝成正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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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仔和阿母經常把我打得鼻青臉腫,秋美也會挨來好嬸的打,但她不會像我一樣被阿母和泉仔死命的打,她的父親會來看看她,來的時候都帶一個隻果禮盒,阿國也比泉仔講理些,他不會使性子時就對秋美出氣。

來好嬸因為要經營她的賭博事業,所以沒什麼時間管阿國,只要不和泉仔起沖突來好嬸就不會罵他。來好嬸為賭客準備的糖果點心也讓阿國隨意的吃,泉仔看到阿國吃什麼就會要我去買,這時我就得向阿母要錢,阿母贏錢的時候會二話不說的拿給我,要是手氣不順時就會打我巴掌出氣,好像是我要買東西吃似的不應該,我要不到錢就跟泉仔說沒錢買,泉仔就去向阿母要,阿母偶爾也不給他,反而罵他前來攪局她才會輸錢,這時泉仔要是心情好就會叫我過去來好嬸家拿餅干糖果給他,要是心情不好或是想吃的東西正好沒了,我就是他的出氣筒。

來好嬸並不歡迎我去她家拿餅干,她向我說︰「跟妳阿母拿錢去買。」

阿母听到這樣的話當然不愉快,她揪著我的頭發說︰「夭壽死小仔,那麼愛吃,回去!」

我向阿母說是泉仔要吃的,阿母惱羞成怒地捏我的手臂或臉頰說︰「自己愛吃還牽扯到泉仔的身上,妳還要不要臉啊?」

來好嬸這個時候就出來當公親,她拉住阿母說︰「好了啦!」然後拿兩三塊餅干給我,告訴我說︰「拿回去給泉仔吃。」泉仔總是嫌餅干太少,他用力地推著我的身體說︰「妳是不是在菜瓜棚那里偷吃?」

阿國和泉仔都是來好嬸跟阿母的寶貝,兩個人都是家里的天皇老子,有一次兩人玩彈珠起了沖突,阿國自然打不過泉仔,這時來好嬸站在籬笆旁邊罵起泉仔,她說︰「泉仔,你為什麼把阿國打成這個樣子?」

泉仔伊伊喔喔地說︰「阿國騙人,他多拿了我三顆珠子。」

來好嬸听不懂泉仔的話,她罵泉仔說︰「吃得像豬一樣,萬一把我們阿國打傷了看你老母拿什麼賠我?」

阿母听到來好嬸形容泉仔是豬忍不住火冒三丈,她馬上走出來說︰「來好啊!妳講話客氣一點,我家泉仔哪里長得像豬?妳們阿國才是瘦猴仔六只腳。」

「珠玉,妳自己看,泉仔把我們阿國打得頭都破了,要是打壞腦筋怎麼辦?我們家可沒有阿桂幫他讀書。」

「笑話,阿桂不是來幫泉仔讀書的,她是陪著泉仔去學校,妳們阿國本來就不會念書還怪泉仔。」

「我現在帶阿國去藥房,敷藥的錢妳要付。」

不管事情的對錯是誰,傷者總是站在有利的一方,阿母馬上責怪我當時為什麼不把他們兩個拉開。

「這筆錢是白花的。」阿母忿恨地說,隨後她問我︰「妳跑到哪里去死了?」

「我在屋子里。」

「當千金小姐啊?躲在繡房里做什麼?妳沒那個命!」阿母推了我一把,我後退幾步踫到了牆。不知怎的,阿母對我撞到牆很在意,她走到我的旁邊撥著我的頭發,看到沒有受傷後她才松了一口氣。

幾天之後我有新洋裝,阿母帶我出去。

阿母不費吹灰之力就賺得一百元,愉快的心情自不在話下,她賞給我五元,這是我十二年來第一筆屬于自己的錢。我緊緊地捏著紙鈔,想利用這筆錢逃離這個家庭的念頭油然而生,但是我很快地揮去這個想法,一旦我離開這里,阿母會到山上的家向媽媽要人,終其後媽媽得拿錢賠阿母,媽媽怎麼可能有錢?玉米和蘿卜是家里主要的收入,三分田地的收入不多,于是我開始思考另一種可能。

既然自己不是父母的寶貝,那就自己把自己當寶貝。

我從此刻起竭盡所能地做好家事,每天早上起來生火時我一定雙手合十地朝著東方拜拜,東邊是太陽出來的地方,大陽就是天公,祂掌管人間所有的事,我向天公祈求阿母今天手氣能順利。阿母已經不到外面去了,四色牌是家里唯一的收入,看著木柴借著小樹枝慢慢地轉為熊熊烈火,我的心激動不已,多麼偉大的樣子啊!

小小的火苗借著空氣就能引出烈焰,烈焰變得無所不能,煮熟食物、予人溫暖、照亮黑暗;如果可能,我也希望自己的人生能像烈火般的雄壯,老師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從這句話獲得啟示,我想某些努力或許可以改變自己的人生,于是在不用上學的日子里我把事情做完後就到外面撿些紙箱、玻璃罐或是鐵釘、鐵片,然後拿去古物商賣,賣得的錢雖然不多,但我全部交給阿母,阿母看了吃了一驚,揪住我的頭發問︰「錢從哪里來的?」

「我去撿歹銅古錫,賣給古物商。」

阿母听了馬上松開手,帶著些許的微笑把錢收起來,我撿舊物去賣的情形維持快一年,這些時候阿母比較不會打我,原因之一固然是我帶給她意外的收入,原因之二是我對該做的事已經駕輕就熟,來好嬸時常說我很勤快,因此不太會惹阿母不高興。

我在等著適當的時機。然而事情用想的遠比付諸行動簡單,好幾次我的話都已經到了喉頭,一看到阿母又硬生生地把話吞回去,直到不能再等的那天。

我趁著阿母心情不錯的時候向她說︰「阿母,我要讀初中。」這句話說出口我就冷汗直冒,全身感到虛月兌無力,我的心髒更是劇烈地跳動。

「妳說什麼?」阿母以為她听錯了,不!阿母肯定以為她一定听錯了。

「妳說什麼?」阿母再問一次,並且集中她的精神。

「我要讀初中。」

「死女仔,妳當作我是白痴?這附近有誰要讀初中?閹雞賺鳳飛,妳是媳婦仔呢,妳把妳自己當什麼?是哪間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又把我當什麼?神經病院里的人?妳是七月半鴨子不知死活,我若不把妳教清醒ㄟ,妳永遠不知道自己的八字。」阿母拿著鍋鏟往我的頭打下來,又打了我幾個巴掌,再拿起竹條往我的背後及腿一直打。泉仔在客廳听見了,他伊伊喔喔地說︰「把她賣到『黑店02』去,這個丑女我看了不爽。」阿母專注地打我,她除了狠狠的打之外也一直說︰「瘋女人,今天一定要讓妳知道妳有幾兩重。」她沒听見泉仔的話。

阿母認為竹條不足以教訓我,她把火鉗放進灶火里烘了烘再拿出來打我,炙熱的疼痛襲擊我的身體,我極力忍住疼痛,我想只要我出了聲音,我的堅持就會化為灰燼。我的人生也將成為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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