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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系列之6 終身囚禁 原創-詩憶。》

「全班就剩你一人還沒背,現在開始背,背完了我們就開始上課。」

我不知道泉仔是因為緊張還是有其他的原因,泉仔背書的情況比我們上學路途中背得還糟,他總是忘了第二句,或是第四句接在第二句的後面,老師提醒他三次後再也忍不住了,他拿起藤條重重地在泉仔的背上打了三下,老師說︰「男孩子要更用功,你要拼過柯月桂才有面子。」

有些膽子大的同學小聲地說︰「她是第一名哎!」

老師再接著說︰「你跟她至少不要差太多。你的作業都是抄柯月桂的,不要以為我不知道。」老師要泉仔站到教室後面把課文背熟,泉仔經過我的位子時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回家妳就知道我的厲害。泉仔有兩樣東西贏過我,他的拳頭和阿母賜給他的棍棒。

阿母時常告誡他,一開始就要把老婆壓下去,以後我才會乖乖地听他的話。泉仔到第三節下課才把課文背熟(字數對了,老師提示兩次),老師向他說︰「你看,不難嘛!專心的背一下子就可以背好,多加努力你可以學習得很好,把柯月桂當做榜樣,這樣你的前途就無限光明。」泉仔今天出奇的安靜,他不和同學搶秋千,午休時自己一人去吊單杠。

放學的時候他就原形畢露,出了校門他先狠狠的踢我,又拿著書包朝我臉上打,同學都在看,有的諷刺他說︰「再怎麼打也贏不了柯月桂。」

泉仔听了更生氣,他朝我的踢,又把口水吐在我臉上,我沒有拂掉它,擦掉了他還會在吐,我忍受著口水的腥味,後來我改用嘴巴呼吸,直到家里。

班上還有兩個女生也是童養媳,泉仔給她們的主人一個「良好」的示範,男生會威脅他們的媳婦仔說︰「給我小心一點,看看泉仔是怎麼對待柯月桂的?」包括我和秋美在內的五個童養媳都必須替我們的「主人」做事情,萬一做錯了,挨打挨罵的都是女生。

回家時泉仔馬上向阿母告狀,他向阿母說我害他沒把課文背完,老師要他罰站並且打了他三下。泉仔被打就如同阿母被打,阿母擰著我的臉頰說︰「死小鬼,妳不知死活是不是?我要妳陪泉仔去讀書,妳卻讓他挨打。好!我要把泉仔被打的討回來。」于是掃把柄又落在我的身上,阿母可能太生氣了,她要泉仔接手打我,泉仔得意洋洋,他終于贏過我了。

阿母向泉仔說︰「要像個男人,自己的老婆要自己教,以後讓她爬到你的頭上你就欲哭無淚。」泉仔听了阿母的話更加用力打我。隔天我帶著一身傷上學,大家只是好奇的看著我,眼神里同情多過好奇,沒有人問我發生什麼事。不過從那天起,阿國也開始恐嚇秋美,他向秋美說︰「看看泉仔是怎麼對阿桂的。」他也依樣學樣,要秋美寫完作業讓他抄,來好嬸沒有阻止這件事,秋美的功課是中等,但比阿國好很多,阿國和泉仔是哥倆好,是班上墊底的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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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法第8條人民身體之自由應予保障。

自由︰依自己的意志行事,不受外力拘束或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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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所有的家事,要做什麼事不是依我的意志而是由阿母規定,吃飯也是一樣,一餐飯我大約吃七分飽,因為我只能添七分的飯,多吃了阿母就說泉仔只吃一碗半,而我小小的一個人卻要吃一碗,阿母不會想到我要洗衣服、打掃和煮飯,所以食量會大一些;而泉仔下課後不是玩就是吃餅干。桌上的魚是給泉仔吃的,泉仔吃魚肉,阿母吃泉仔剩下的,魚骨和沒有肉的魚頭才是屬于我。我們家每餐都有肉,偶爾會殺只雞,我吃雞爪和雞脖子,有時阿母也會叫我吃雞頭;不過這都是在過年的時候,過年時我要清理廁所的糞坑,然後用木桶把它提到土地公廟過去一點的河里倒掉,我總是趁這個時候看看我的金鎖片是不是還在原來的地方,還好,很多年來它都一直埋在那里。

來好嬸有時會大發慈悲向阿母說︰「叫輛水肥車要不了多少錢。」

阿母都以「妳們家有再添賺錢」回答來好嬸。

來好嬸說︰「我家再添一個月賺八百元,不多。」她說話的時候是笑笑地看阿母,好像阿母應該知道她說些什麼。

來好嬸指的是什麼阿母心知肚明,阿母拍拍肥胖的肚子說︰「生意不好,也常輸牌。能省就省。」阿母要結束這個話題,她大聲地喊我︰「阿桂,喂雞了沒?」阿母明明看到我剛倒完糞正在清洗木桶。

我趕快放下清洗一半的木桶準備喂雞,阿母開始罵我︰「手腳慢頓,只會吃飯。」泉仔月兌下褲子在清洗一半的木桶里大便,喂完雞後我又得到土地公廟旁的河里倒泉仔的大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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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開的庭是請求財產分配。準備離婚的夫妻因為財產的事鬧上法院。兩人居住的房子登記在丈夫名下,妻子拿出她繳貸款的證據請求房子歸屬于她。

女人說︰「頭期款是我娘家拿出來的,貸款也是我在繳,所以房子應該歸我。」

男人說︰「我的薪水都交給妳,妳把錢存入妳的戶頭,所以看起來是妳在繳,但事實上我也有繳。再說房子登記我的名字,所有權當然歸我。」

女人說︰「要結婚的時候我父親幫房子付頭期款當我的嫁妝,我父親付了五十萬,至少我應該取回我的嫁妝。」

我問他們︰「你們要處分房屋嗎?」

男人沒有回答,女人指著男人說︰「他不要。」

我問女人︰「當初妳父親付款有證明嗎?」

女人說她父親開的是即期支票。

我再問他們︰「有沒有證據能證明哪位支付貸款的金額?」

男人告訴我他們各拿出薪水的三分之二維持家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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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上規定嫁妝屬于女方,我的母親交給我的金鎖片大概是我唯一的嫁妝。母親沒說出這兩個字,直到在阿母家的第二年,我才知道女兒出嫁要有嫁妝這件事。

那天早上鞭炮一直響個不停,阿母向來好嬸說是前面阿政叔嫁女兒,阿母和來好嬸拖著木屐走出去看,馬路上有兩輛牛車經過,來好嬸很羨慕地說︰「有摩托車哎。」牛車上什麼東西都有,布料、新棉被、電風扇和電冰箱。新棉被是我注意的焦點,它軟軟地、干干地,我想它蓋在身上一定像覆著羽毛般的舒服。

我棉被里的棉花是一坨一坨的,棉花已經結了塊,要蓋很久很久才會覺得暖和,尤其是我的腳,老像不屬于我身體般的冰涼,血液似乎到了小腿就返回心髒,腳部太偏遠了,連血液也不想到那個地方;雖然很想睡覺,但是暖和不起來的身體經常讓我睡不著。

「提早為妳們阿碧和阿珍做準備。」阿母向來好嬸說,阿國有一個姐姐和一個妹妹。阿碧姐沒有讀書,她在銀紙工廠上班,我到阿母家那年她就已經在工作了,她要把金箔和銀箔糊在銀紙上,每個月可以賺兩百八十元,阿珍在我讀三年級那年也去上學了。

「嗐,兩個賠錢貨,又加一口吃飯的。」來好嬸似乎很怨嘆。

「別怨嘆,妳家有兩口在賺錢。」阿母白了我一眼,意思是說要不是得陪泉仔讀書,我也可以出去賺錢,阿母一定要泉仔拿到國民學校畢業的文憑。

我此時才明白剛來的那天阿母問我山上的媽媽有沒有讓我帶東西來的意義。隔天早上阿母再問我一次︰「妳阿母讓妳帶什麼東西來?」

「沒有。」我低著頭說。

「騙鬼喔!嫁女兒不用給點東西?妳藏在哪里?該不會塞在里吧?」阿母要我月兌下內褲讓她檢查,之後再到我房間四處翻找,我的房間只有一張草席和棉被,那張木頭桌子我動都沒動過,阿母在找東西的時候我才看見桌子里裝些胃散、萬金油、金毛狗之類的東西。

「存心全部吃我的就是了?」阿母的眼光有很深的怒氣,她拿起掃把打我,她說一定要打到我說出來,我記得媽媽的話,媽媽說入人家的家里要受人家的教。我只讓眼淚流出來而沒有哭出聲音,掃把打人的聲音引來好嬸走進家里,她說︰「發生什麼事?」

「這個死人,說一點東西都沒帶。」阿母的胸部劇烈地起伏。

「哎!她家要是有錢就不會讓她來這里,恐怕窮得連鬼都不會上她家的門。」

「誰說的?至少要有一個戒指,妳們秋美不是帶個戒指過來?」

來好嬸說︰「這是我向她阿母要的,哼!才五分重的戒指,踫一下就變形了。」

「真的啊?妳為什麼不告訴我?」阿母很沮喪。

「事情都過去了,至少妳比我少付一百元。」

阿母听了才扔下手上的掃把,她向來好嬸說︰「真是有夠衰,找個不知禮數的人買賣,當初應該說三百元的。」阿母十分、十分的不滿。

「三百元?又不是買四五歲什麼都不會做的孩子,阿桂什麼事都會做,妳沒有賠錢啦。過來!人家已經開始了。」來好嬸廣邀左鄰右舍到她家玩四色牌,她弄些口酥餅、花生、青草茶招待賭友,贏家固定給她一成當叨擾費,阿母沒出去時她是來好嬸邀約的第一個對象。

有一天來好嬸神色慌張地來找阿母,她說︰「秋美的老爸說要來看她。」

秋美跟我差不多,事情做的不如來好嬸的意就會挨打,秋美的工作比我多一份,她要幫阿碧姐準備便當,要洗一家六口的衣服,燒熱水的時間也比我久,有時熱水供應不了全家洗澡的速度,秋美就挨打了。

「去後面摘倒地蓮搗碎幫她敷上。」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來好嬸喜孜孜的匆匆離開。

幾天過後來好嬸又過來了,她說︰「帶了新市蓮霧來,他不知道我們後院就有蓮霧樹?他跟她老母一樣,」來好嬸以嘴巴指著我,「出門禮都不懂,至少拿幾粒隻果來。」

「有總比沒有好。隻果一粒要多少錢?有錢買隻果的話就不會讓秋美到妳家。」阿母回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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