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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白玉發簪(上)

離王府後院的八角亭里,寧小婉手枕在桌上閉眼假寐,靜靜的感受著柔和的風吹過臉頰。和封寒鈺成親已過了十來日,每日,一張開眼楮,面前就是他俊朗而沉穩的睡顏,听著他平穩的呼吸和心跳,她真實的明白,這些都是真的。他們,真的成了親,是夫妻了。

「王妃,柴郡主過來了。」耳邊傳來畫眉低低的嗓音,寧小婉睜開眼,一眼就看到邁著蓮步款款而來的華服女子。

優雅的靈虛髻上點綴著璀璨的珠花,金步搖斜飛入髻,走動之間搖曳著好看的弧度。青色的薄衫領口處繡著繁復的月季,首尾相接,枝葉翠綠,花瓣嬌美。內里露出白色的衣領,下擺處也點綴著零星的綠葉。外罩一件薄薄的鵝黃薄紗,手臂籠著粉色的水印牡丹披帛,長裙及至腳踝,走動之間帶起一地的落花,端的是一個靈動和嬌美,莫怪京城之人都稱其為第一美人。

寧小婉微笑著起身,迎了上去。

和柴郡主的相識說來也巧,那日正是城隍廟祈福之日,閑來無事的她便想去見識見識古代的廟會祈福盛況。沒想到只走到城隍廟的偏門,便看見一個輕紗遮面的女子焦急的險些暈了過去。問過她的情況才知,原來是她自小一同長大的侍女不見了,她尋了許久也沒有找到,走了很久才發現自己和僕人失散了,一時間心中慌亂的不知怎麼辦,險些昏倒之時就遇到了寧小婉。

「王妃,請你幫幫靜兒,靜兒真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柴郡主哭的梨花帶雨,極渴望的看著寧小婉。

「你認得我?」寧小婉愣了愣,別人認識她倒不奇怪,眼前的女子一看便是養在深閨的貴人之女,平時甚少出門,應該不認得她才對。

「王妃,靜兒在選妃宴上見過王妃,自然記得王妃的樣貌。」

選妃宴?這麼說來,她必然是朝中重臣之女了。寧小婉暗中思索。

「王妃,我是南王的女兒,柴靜。」說罷,女子就拉下臉上的面紗,讓寧小婉看清自己的模樣。

眼前的女子,小巧的瓜子臉上,美目如春,粉面含情,彎彎的眉毛似三月最明媚的春光裁剪出的柳葉,飽滿的紅唇因為害怕寧小婉不幫自己而微微顫動。濃密的睫毛更是因為緊張而凝滯住了,一瞬不瞬的注意著寧小婉所有的舉動。

寧小婉笑開了,她果真是對這張極美的臉沒有絲毫印象。也對,當時的她只顧著怎麼逃離皇家,哪里還有心思注意別的。

「別擔心,我會幫你找到她的。」

柔柔的嗓音帶著令人安穩的氣息,柴郡主看著眉眼含笑的寧小婉,心中所有的擔心去了大半。

「王妃,謝謝你。」

寧小婉微笑著搖了搖頭,「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情而已,我們快些去找你的侍女吧。」說罷,寧小婉轉身,吩咐跟隨的王府侍衛和鳳簫按照柴靜的描述去找人,只留下一個身手比較好的留下來保護她和柴郡主。

不多時,鳳簫便有了消息。

「主子,我打听到了,有人看到郡主的侍女去了煙柳閣,如今已過了半個時辰。」

「煙柳閣?」柴郡主驚呼,「她怎麼還想著去那里?這丫頭怎麼就不明白那些地方哪里是她一個丫頭能夠去的?這可怎麼辦才好?」

「郡主別慌,鳳簫,你先去煙柳閣探探消息,我和郡主隨後就來。」

「鳳簫知道。」縱身一躍,身形矯健的鳳簫踩著屋頂,很快的消失在兩人眼前。再不遲疑,寧小婉和柴郡主抄了一條近道往煙柳閣走去。

煙柳閣,京城最大的青樓,閣里的姑娘個個都是才藝俱佳的女子,琴棋書畫無一不通。是故,京城的紈褲子弟最愛來的便是這煙柳閣。

今日恰好是煙柳閣一年一度的花魁選拔賽,閣樓外紅燈高掛,彩球飄飛,繁花簇擁。因此,當寧小婉和柴郡主趕過來時,這里已是人山人海,擁擠萬分。好幾次被沖撞的人群弄得站立不穩,還好鳳簫過了來,才將其他人隔開了一定的距離,寧小婉和柴郡主也才好受了些。

「這是怎麼回事?」

「主子,今日是煙柳閣一年一次的花魁大賽。」

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寧小婉便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難怪白日里青樓竟然會有如此多的人。

「鳳簫,情況怎麼樣?」

鳳簫並未答話,只是朝著煙柳閣高高的台子指了指。柴郡主疑惑的看過去,恰好見到自己的侍女站在高高的台上,雙肩外露,內衫外只罩了一件薄薄的紗衣,頭上帶著一朵大開的牡丹,濃妝艷抹,顯然像極了風塵女子。

「翠兒!」柴郡主驚叫出聲,瞳孔微縮,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高台之上的女子猛然轉過頭來,驚懼的看著台下的女子,似乎不相信她竟然會找到這里來。寧小婉定定的凝視著女子的眼眸,在那雙眼眸中看到了難堪、堅定、絕然和傲氣。

有意思!一個侍女竟然會站在花魁選拔的高台之上,她眼中流轉的情緒分明告訴寧小婉,這里面大有故事。

想了想,寧小婉湊近鳳簫低語。

鳳簫重重的點了點頭,轉身走向煙柳閣門外的媽媽,遞了幾兩銀子。須臾,高台之上的女子便被人叫了下來。

裝飾優雅的雅間,寧小婉百無聊賴的看著牆上的仕女圖,一旁的柴郡主坐立難安的走來走去。這時,外面傳來了敲門聲,柴郡主穩了穩心神,端坐在梨花木的小塌上,端著一盞茶細細的盯著看。

「公子,不知叫奴家過來有何吩咐?」女子嬌媚的嗓音傳來,驚得柴郡主啪的放下茶杯,一臉沉痛的看著她。

「翠兒,你這是做什麼?你是我的侍女呀。我待你不好嗎?每個月的月錢和賞賜不夠嗎?你非要瞞著我在這煙柳閣?你這是怎麼回事?」

噗通。

翠兒雙腿跪倒在地,她沒想到媽媽說要見她的人會是自己的主子。

「郡主,翠兒,翠兒對不起你。」淚意洶涌而出,翠兒看著柴郡主沉痛的臉,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哭出來。「郡主,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快些走吧!」

「我不該來,難道你就該來了嗎?翠兒,告訴我,你到底在做什麼?」柴郡主蹲,心痛的捧著翠兒的臉,同樣的淚流滿面。

翠兒咬著下唇,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說出來。

「翠兒,你自小便跟著我,我待你如何你也知曉,你就告訴我吧,嗯?」她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視若妹妹的侍女踏上一條不歸路?

「郡主……翠兒,翠兒找到自己的姐姐了。十天前,郡主吩咐翠兒去胭脂鋪里取定好的胭脂,回來的路上,翠兒看見了一個和翠兒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翠兒知道,那就是自己的姐姐。郡主,翠兒的姐姐便是這煙柳閣的現任花魁,可以賣藝不賣身。然而,就在花魁大賽開始的三天前,姐姐卻染上了風疹,不能參加。」

「煙柳閣的規矩是,花魁若是不參加,就是自動放棄了,以後便只能淪為閣里一般的女子,不能再賣藝不賣身。倘若這次居于姐姐之下的女子比不過姐姐,姐姐就能保持花魁的地位,不用賣身。翠兒和姐姐長得一模一樣,代替姐姐參加這花魁大賽也沒人知道。」

翠兒話落,雅間一室無聲。

「那你也不是你的姐姐,這花魁大賽最後的比試還是要輸的。」淡淡的嗓音傳來,翠兒抬頭,只見一個模樣清麗的女子站在窗邊,定定的看著她。

翠兒咬了咬唇,悶聲道︰「翠兒知道,可是,若是一開始姐姐就缺席,那便早早的就輸了。」

「翠兒,你怎麼不把這些告訴我?我們可以替你姐姐贖身啊!那樣,一切都可以解決了。」

「郡主,翠兒的姐姐一直是煙柳閣的花魁,樓里的媽媽哪里肯放手?」翠兒的嗓音極為苦澀。

柴郡主呆住,她也不過是一個柔弱女子,哪里能抵得過有財有勢的青樓?一時之間,她只能沮喪的癱軟在地,心中無半點思緒。

寧小婉將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里,悄悄地遞給鳳簫一塊黑色的令牌。片刻之後,煙柳閣的媽媽火急火燎的便上了樓來,看了幾眼雅間里的女子,最後躬身在寧小婉面前站好。

她在打量著寧小婉的同時,寧小婉也在打量她。不得不說,封寒鈺看人的眼光極好。眼前之人雖然全身沾染著俗氣的脂粉,頭上還戴著一朵惡俗的紅花,臉上堆滿了風月場所慣有的笑容,然而那雙眼楮卻是一片清明。

「這位媽媽,你樓里的花魁姑娘我很是中意她的才藝,不知可否帶走?」也不廢話,寧小婉直截了當的開口。

媽媽笑容不改,眼中卻有著幾分探究。寧小婉派鳳簫拿給她看的信物,足以命令她做任何事。然而,她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個要求。短暫的錯愕之後,她心中有了決定。主子將信物交給她,顯然是極為信任之人,但凡她有任何要求,必須遵從。

但是——

「姑娘,今日是煙柳閣的花魁大賽,你看……」言下之意就是,一切都要等到花魁大賽結束了才好說。

寧小婉對此很是理解,怎麼說人家也是開門做生意的。很多人來這里不只是為了尋歡作樂,更多的是為一睹花魁的風采,越是神秘的事物,就越有吸引力。若是現任花魁依然保持了原有的位置,之後來煙柳閣的人更是趨之若鶩。若是今日換了花魁,有原先花魁的名聲在,人們就更加會好奇煙柳閣的新晉花魁。無論如何,煙柳閣這一年一次的花魁大賽著實是個好點子,寧小婉當真是佩服極了想出這麼個主意的人物。

「我們明白了。」

這時,一個小廝走了過來,在煙柳閣媽媽耳邊低語了幾句。媽媽听罷,對著寧小婉拱了拱手,道︰「姑娘先在雅間稍坐片刻,這花魁大賽就要開始了,我便下去了。」

一炷香過後,樓下的大廳里鬧哄哄的人聲消失,隨即,一陣清雅的琴音蔓延開來,仿佛珠玉墜地,琴音忽高忽低,時而溪水潺潺,時而江水拍岸,時而低沉,時而委婉,真真是琴藝絕佳。

寧小婉扯了扯一臉緊張的翠兒,將一張紙條塞進她手中,低聲道︰「翠兒,你待會將這紙條交給這彈琴的姑娘。」

翠兒心中感覺到這位隨著郡主一起來的女子身份極為的不平凡,也不遲疑,蹬蹬的下了樓。

柴郡主從痴然的琴音中回過神來,焦急的看著寧小婉道︰「王妃,我們該怎麼辦?」

寧小婉笑而不語。

半個時辰後,煙柳閣花魁大賽結果揭曉,新晉花魁乃是善琴藝、通詩書的素素姑娘。寧小婉喝完第二壺茶後,媽媽眉開眼笑的上了樓,領著一個輕紗蒙面的窈窕女子進了樓來。

「姑娘,你要的人我帶來了。」

「有勞媽媽了,改日我便將贖身的銀子命人送來。」說罷,一行人便離開了煙柳閣。

夕陽西下,碧波潾潾,天邊的紅燒雲絢麗多彩。

柴郡主感激的看著寧小婉,也不多問她是怎麼將翠兒的姐姐弄出來的,心中暗自佩服她的聰慧。「王妃,今日之事有勞王妃費心了。靜兒還有一個不情之請,」柴郡主的臉突然地有些紅,「靜兒日後可否來離王府找王妃?」

「好。」這柴郡主是個善良的女子,多多交往也是很好。來了異世這麼久,她好像還沒有什麼朋友,認識柴郡主倒是可以知曉古代的貴族女子究竟是過著怎樣的生活?

自此以後,柴郡主便經常地來離王府找寧小婉。不久,兩人就成了無話不淡的朋友。

「小婉,你今日的氣色真好。」遠遠地,柴郡主笑意吟吟的說道。兩人相處的熟絡了,便也不用王妃郡主這些客套的稱呼。

「靜兒無論哪一天都是這般的美麗。」寧小婉稱贊。

柴郡主的臉瞬間染上了一層羞意,稍稍垂下臉。

「前幾日江南送來了新茶,你也嘗嘗吧。」說罷,寧小婉拉著柴郡主便入了八角亭里。畫眉早已將茶具準備好,寧小婉架起爐子,將今晨收集的露水燒開。

柴郡主靜靜的看著她的動作,忽然的出聲道︰「小婉,你頭上的白玉發簪真好看。」沒有任何累贅的裝飾,簡約素樸,斜斜的插入發髻,卻顯得寧小婉端莊萬分,靜雅怡然。

白玉發簪?

寧小婉伸手模著頭上的發簪,將它取下來,忽然的怔住。難怪封寒鈺今早見到她時神情有著片刻的恍惚,眼中閃過一絲她以為看錯的惱意。

今早是畫眉替她梳的頭,沒想到竟是將獨孤寒送她的發簪給戴了上去,也難怪封寒鈺會有那種反應了。

將發簪隨意的擺在石桌上,寧小婉將燒開的水倒入茶杯,取了幾片新茶放進去。微卷的新茶很快的舒展著,不過須臾間,茶杯中就綻放了一朵綠色的小花,看的柴郡主瞪大了眼楮。

「給。」將一盞茶推過去,又命畫眉給封寒鈺送去一壺,寧小婉眯著眼楮品味著新茶的清甜。

柴郡主舉起茶盞吹了吹,小小的抿了一口,只覺得這茶好喝極了,似一股清泉緩緩地流淌過心間,全身沾染著一股清爽。兩人又說了些貼己話,南王府有人過來請柴靜回去,柴郡主便辭別寧小婉回了府里。

桌上的白玉發簪靜靜的躺在石桌上,寧小婉想了想,又將它拿了起來,想著早上時封寒鈺眼眸中的神色,心中生出一股歡喜。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為自己吃醋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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