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奇?!
一陣大嘩,眾人腰間刀劍都已揮出,立時將他圍在中央.
孫雄把手中圖畫看了又看,怒道:‘女乃女乃的,原來是假胡子!‘揉成一團,一把摔了出去,將背上大砍刀解下,喝道:‘兀那小子,識趣的就快些將忘情訣交出來,不然的話,爺爺生起氣來,方教你知道這里山是誰開,樹是誰栽!‘最後兩句,卻是平日里在鳳凰山行劫時說慣了的,一出口便知失言,卻喜見周圍人都是全神貫注在鄭奇身上,並沒誰在意,方放下心來,忽又想道:‘呸,老子說又怎地,便不興老子他日帶人來這里發敗麼?‘
那團紙被他揉起摔出,卻是說巧不巧,正砸進那車掌碗中,登時濺了那車掌一身.那車掌這半天一直不敢作聲,自討了碗酒,正蹲在牆角喝得起勁,忽遭無妄之災,看看孫雄,卻又不敢發作,小心翼翼,將那紙團拈了出來.
程達干咳了兩聲,道:‘在下丐幫程達,這位鄭鏢頭若是無事,可肯陪老夫走一遭麼?‘
南宮平冷笑一聲,道:‘程老師不知要帶鄭鏢頭往何處去啊?‘
程達卻似是沒听見他說話,只是眯著眼,不住上下打量鄭奇,笑道:‘鄭鏢頭,意下如何啊?‘
孫雄早已按捺不住,怒道:‘女乃女乃的,這家伙明明是老子先看到的,江湖規矩,該算是我鳳凰山的人吧?‘
南宮平冷笑道:‘鳳凰山?貴山倒是好大胃口,只不知吃得下吃不下,莫要吃肉不成,反撐壞了肚.‘
這幾人都是奉各自宗長之令把守此路,原也都未想過竟能真將鄭奇截到,此刻大功驟然在望,都是心下狂喜,卻懼他人爭功,竟是不等鄭奇受擒,便想動起手來.
鄭奇見狀,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心道:‘這幾個家伙怎不想想,我若是真會忘情訣時,此刻早將你們盡都了帳,那輪到你們來搶?‘
又想道:‘究竟是誰,要這般陷害于我?‘
他自當日逃出席家莊,原還道那助他之人會追趕上來,在三十里外的林中苦等了半夜,看看天色將明,卻仍是不見蹤影,沒奈何之下,只得獨自離去.
救他之人乃是何月雪林素音,他自然不知,而何月雪為救他身受重傷,他自然更加不知.
那‘定骨神針‘其實也只是牛芒細針,亦是鋼鐵之屬,既是沒有追兵,要取出就並非難事,鄭奇在路過小鎮上尋了塊磁石,找了個跌打大夫,只半個時辰便取了出來.
他本來還只想躲唐家人幾日,避開這陣風頭便完,是以並未遠離臨安,只是隱身在桐廬一帶.他原就出身此地,雖是十余年不回,但口語猶存,風俗尚知,身上又有銀子,要悄然住上幾日,那本是容易之極的事情,不料住了幾天,卻听得江湖傳言,竟是都道自己身懷忘情訣,洶洶涌涌,都在找尋自己,這一驚非同小可,雖說是不敢輕舉妄動,又藏了幾日,卻發現桐廬一帶的江湖人物竟是越來越多,自知必是自己行事不密,向此地來時留下了什麼蛛絲馬跡,知道此地再不可留,是以將東西收收,牽上馬,便想設法北上,去尋蘇元,卻誰想,未出桐廬,便已被人看破?
他久走江湖,也多少知道些個改扮之術,原又無名于天下,沒多少人識得他,自覺該可蒙混過關,卻不料方才南宮平忽然大呼富問樵之名,他與富問樵有知遇之恩,不由得回頭一看,雖只是一下,卻已被看破了行藏.
此時幾人將鄭奇團團圍住,卻都相互顧忌,沒一個敢先動手,竟是僵持起來.
孫雄本就是個粗人,此時大不耐煩,心道:‘女乃女乃的,老子這邊有三撥人,何不先把南宮家的這兩個雜種給做了?‘眉頭一軒,使了個眼色,一名手下會意,向鄭奇喝道:‘識趣的,還不快些束手就擒?‘說著已走上前去.孫雄卻是將刀柄握的緊緊的,盯著南宮兄弟不放,只等他們出手.
忽听‘錚‘的一聲,那大漢的聲音驟然止住.
喉嚨斷了的人,當然不能再有聲音了.
那車掌在用一把一尺六分長的斷劍將那大漢喉嚨斬斷的同時,已掠到了鄭奇的面前.
右手中拈著方才孫雄摔進他碗中的那張畫,他看看鄭奇,又看看畫,皺眉道:‘是你?‘
與此同時,鄭奇已驚道:‘是你?‘
這車掌說動就動,一掠而入,周圍雖有十來名好手,卻沒一個能有所驚覺,更不要說出手攔阻,這一驚非同小可,南宮平程達等都想道:‘好俊的輕功劍法,這是誰啊?‘
孫雄卻是個渾人,見死了個手下,勃然大怒,急沖向前方,喝道:‘好大膽子,敢傷你孫二爺的人!‘話音未畢,忽地劍光又是一閃,竟已到了他面前.
孫雄的武功終是比方才那大漢要好的多,見勢不對,猛然止住前沖腳步,上身後仰同時,右手大刀已順腰間平推而出.
只听‘咦‘的一聲,擦擦兩聲輕響,那車掌反手下戮,擋開孫雄大刀,已將劍收回.
孫雄松了口氣,直起腰來,心道:‘虧的老子反應快‘正得意間,忽覺腰間一輕,褲子竟自滑了下來.
那人方才一劍雖是未傷到孫雄,卻已將他褲帶割斷了.
孫雄的尷尬,根本沒人理會.
每個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車掌的身上.
他是誰?
南宮平咳了一聲,拱手道:‘在下南宮平,不敢請問這位兄台高姓大名?‘
那人似是沒听見般,只盯著鄭奇,忽地咧嘴一笑.
‘一條性命,換一個諾言,如何?‘
鄭奇苦笑道:‘隨你吧.‘
那車掌冷笑了幾聲,慢慢轉回身來,看看了南宮平.
南宮平見他轉身,忙又抱拳招呼,那料得方一拱手,那人一聲清嘯,竟又出劍!
南宮平已有防備,雙腿連踢,退開數步,將寶劍擎在手中,心下暗怒,想道:‘好大膽子,真以為我兄弟怕了你嗎?‘喝道:‘尊駕若再無禮,請恕我兄弟得罪了!‘
那車掌並不說話,已又攻了上來.
南宮順卻不若乃兄客氣,喝道:‘賊子看劍!‘自橫里驀地沖上.
他所站之處離兩人原有著四五步遠,但他兄弟同心,一見南宮平退後,便知必是要吸引那人注意以予自己側擊之隙,自是不會錯過.
那想那車掌忽地一聲大笑,身法凝住,劍交左手,右手驟伸,竟已探入南宮順劍勢當中!
他一動一靜之際,竟是渾然天成,全無痕跡可尋,這般一來,倒似是他一直站在這里,靜等南宮順自己撲上來一般.
後退中的南宮平本已在組織劍勢,以備在對手被南宮順的側擊迫動陣腳時,以雷霆一擊來速戰速決,但當看到那車掌的一停一探時,卻面色猛變,月兌口喝道:‘小心了!‘和身撲上!
他看的極準,但已晚.
五指探入劍勢,準確無誤的摳挖進了南宮順的臉.
自雙眼口鼻處刺進的手指,幾乎是立刻將南宮順摧毀.
撕心裂肺的一聲慘呼中,南宮順的身子被那車掌一抽而起,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尚未死,但雙眼已變作兩個血洞,口已裂,鼻已毀.
抽搐著,他仍在慘呼.
‘哥,哥,你在那兒那兒?‘
南宮平已不能答他了.
當南宮順被摔在地上時,當南宮平有一瞬間的分心的時候,那車掌的斷劍已無聲無自息的滑入了他的口中.
一招,兩人.
他的右手上,猶有南宮順眼中的鮮血,他左手中的劍,剛剛將南宮平刺殺.
劍狠,人更狠!
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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