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元嘆道:‘我收手,是因為我應該收手.‘
‘我的傷,是活該.‘
劉補之眉毛挑了一下,笑道:‘哦?蘇兄此話可是當真?‘
蘇元苦笑道:‘被人騙是很有面子的事麼?我為何要騙你?‘
又苦笑道:‘情彗雙,情慧雙,我竟連這也給忘了,便吃些個苦頭,也是活該的.‘
原來玉女宮劍法自分兩極,有情慧之分,齊飛玲朱燕各持其一,皆有非凡成就,但也正因著兩人的各持其一,所以
,兩人雖出同門,劍法卻是全然不同的.
要知兩劍之別,首在心意不同,齊飛玲取‘情‘,朱燕擇‘慧‘,不唯是劍法之別,更是兩人為人處事之別,是以兩人
雖然都是劍法高絕,但要當真運使對方的劍法,卻也難以用出五成以上的威力.
所以,那人絕對不會是劉補之!
花平,當然,更不可能.
一時之間,蘇元只覺頭中亂轟轟的,全無頭緒可尋,只是自知已在不知不覺中踏進了旁人陷阱了.
劉補之也是聰明絕頂之人,只听得半句,面色微變,冷然道:‘有人以齊師姐的劍法來冒充燕兒行事?‘
蘇元苦笑道:‘不是,是冒充你.‘便將胡魯事約莫說了.
劉補之沉思一會,冷然道:‘安平的人多半只是受人利用,那個仇水空只怕有些問題.‘
蘇元點點頭,道:‘不錯,我這便回去,向陳雙冬和胡魯將當日之事仔細問清楚.‘
劉補之忽地笑道:‘慢著,蘇兄,你方才最後一招好生厲害,在下著實佩服的緊,可能指點一二麼?‘
蘇元笑道:‘這‘尚未開口,忽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冷然道:‘這有什麼厲害的?不過是區區有形氣勁而已,以你浩
然正氣第八層的修為,也不是做不到,只是你自己尚不明白運用之法而已.‘
劉補之面色猛然一變,皺起眉頭,掃了蘇元鄭奇一眼,急轉回身,拜倒于地,恭聲道:‘多謝二伯金口指點!‘
他所拜方向,卻是猶自在浩浩蕩蕩著的錢塘江潮,那里有人在了?
蘇元卻也不敢怠慢,咬牙站起,心道:‘這人好生了得!‘
以他的眼力,自是能看得出,在里余之外,一葉扁舟,正悠悠閑閑的向這邊蕩了過來.
此時潮勢猶強,聲若雷震,那人在里余地外說話,仍能教幾人听得明明白白,只這份功力,蘇元便知道,自己尚是
萬萬做不到的.
(如是大宮主,自然可以,但要象這人般操舟怒浪之中,仍能說得從容不迫,只怕,只怕也難有他的隨意自在.)
(二伯?是王家宿老?為何從未听說過的?)
那小舟看似悠閑,卻是走得甚快,不一時間,已是走到堤前了.
小舟並不甚大,只兩尺來寬,長尚不足五尺,並無梢公水手,就只有一名清矍老者負手立在船頭,他身形雖然削瘦
,踩在這小舟上,卻當真是穩如泰山,潮水雖是滔滔,卻終是壓不住,撞不翻他.
船尾打了兩面旗子,上面各寫了行字,只是江上風大,吹得旗子呼呼的,天色又黑,鄭奇雖是眯起了眼楮,卻總也
看不清上面寫得什麼.
劉補之自這老人開口之後,便再不敢說話,一直低著頭,伏在地上,動也不動.
蘇元卻早將旗子看得明白了,心道:‘這算什麼意思?‘
左手的旗子上以顏體書了一行正楷,乃是‘道不行,乘槎浮于海.‘右邊的旗子用得卻是王體,寫得乃是隸書,是‘
人之患,束帶立于朝.‘
瑯琊王家本就是天下儒學正宗,弟子無不是文武兼修,這老者若是王家宿老,會寫幾家字體,那便也不為奇怪,但
這兩行字各有其妙,顯是已得了兩家精要,蘇元幼時也曾隨姬北斗臨過幾年帖子,雖是未怎麼練出來,眼力卻在,一見
之下,不覺心中暗自稱贊.
(他的武功,只怕便是大宮主親臨,也非百招之內,所能決勝,但王家為何會有此等宿老,江湖上卻一直無人知道
?)
(二伯,二伯,二伯?!)
(難道是他?!)
驀地想起一個人來,蘇元的臉色不覺一變,卻旋又壓住.低下頭去,向江上行著後輩當執之禮.
(傳說中,那人二十年前便已過身,但是,若真是那個人的話)
不動聲色,蘇元知道,自己,已在無意之中觸及了瑯琊王家最為核心的密辛,同時,他也開始明白,為何,劉補之為
何方才會這般緊張,一定要在這人來到之前將自己逐走
看看小舟已至堤邊,那老者也不見怎麼提氣作勢,只是隨意走步,三五步間,竟已踏上堤來.
劉補之恭聲道:‘一別十余年,二伯仍是清健如昔,小佷不勝歡喜.‘
那老者卻不理他,只橫了蘇元一眼,道:‘你是誰?‘
劉補之尚未開口,蘇元已躬身行禮道:‘在下玄天宮蘇元,參見王二先生.‘
王二先生四字一出,劉補之肩頭頓時一震,卻旋又長長吁了一口氣,放松下來.
那老者也似是有些意外,看了蘇元一會,忽地咧嘴笑道:‘你是北斗親傳的弟子?‘
蘇元道:‘正是.‘心下暗道:‘果然是他.‘
原來,三十年前,王家曾出過一個高手,喚作王中行,無論武功心智,都是極為高強,乃是那一代江湖子弟當中的
翹楚之材.
傳聞中,只三十歲上,他便已將王家的浩然正氣練至第九層境界,成功之速,修為之精,均是自晉王敦以下的第一
人.
王敦其人雖是好大喜功,又剛愎自用,但無論如何,在他和王導在世時,瑯琊王家便曾擁有過舉世無雙的聲望和
勢力,‘王與馬,共天下.‘這六個字,實是那時王家權勢的最佳寫照.
自唐以降,科舉制的實施便已使瑯琊王家漸漸遠離權力中心,而在趙匡胤一統天下的過程中,更是錯誤的支持了
南唐李家,其直接後果,便是王家在武林中的地位也被大幅的削弱和貶低.
若是尋常家族倒也罷了,但對于久稱‘天下第一望族‘的瑯琊王家來說,這種地位,就是一種不能承受之輕.
所以,不難想象,當這樣的一個人出現的時候,那些時時刻刻都夢想著回復王家舊有的光榮與地位的長老們,會
是怎樣的興奮.
然而,這個人,卻是王家的一個異類.
縱情詩酒,狂放不羈,雖為王家子弟,他的身上,卻更多的流露出了謝家的灑月兌與空靈.
在與少林方丈的一次‘會談‘中,他竟會整整晚到了半個時辰,只是因為,在路過一片歧路的時候,他突然很想登
上山頭,對著北風痛哭一場.
如是的幾件事之後,大多數長老都已漸漸對他喪失了信心,而雖然武功天份不如他,卻極是自律刻苦的王中孤,
就漸漸的進入了他們的視野.
然而,不管怎樣,做為第一個自玄天宮不分勝負而回的人,又是王中孤的兄長,便沒有人敢讓他放棄對家主之位
的權利.
後來,在某一個春日,傳出消息說,王中行偶感異疾,不冶身亡,家主一位,傳于其弟王中孤,雖然,在當時,江湖上
很多人都此有著疑問,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王中行再沒有出現在江湖上過,而人們對他的興趣,也就終于漸漸淡去.
他獨闖玄天宮的時候,蘇元年紀還小,自然未能觀戰,但是,後來,姬北斗卻曾經不止一次的對他說過,除了與周
龜年的那次交手之處,與王中行的這次交手,便是他生平最為‘愉快‘的一戰.
當他的死訊傳出的時候,姬北斗未有任何反應,而後來,當蘇元開始漸漸了了解得了這個人的事跡之後,也產生
過興趣,並曾設法去尋找和調查過些什麼,只不過,在一無所獲之後,他終于還是放棄.
而此刻,這個上一輩的傳說,這個能和姬北斗比肩的武者,卻正好端端的站在這里,並用著一種很有興趣的眼光
看著蘇元.
(他的死訊,果然是假的)
只是,蘇元的心中,卻仍是有些奇怪.
近十年來,蘇元這兩個字,早已是響徹江湖,為何,他卻似是從未听說過?
王中行看了蘇元一會,忽地咧嘴笑道:‘你不錯.‘
又笑道:‘我不履陸地已二十年,沒想到一回來便見得你這等出色的後進,很好,很好,北斗兄果然有識人之能.‘
忽又笑道:‘看你剛才,也只是臨陣方悟,現在又有好大一會了,能明白了麼?‘
蘇元卻沒想到他竟會突然提到此節,怔了怔,卻也知機會難得,忙道:‘似是明白,卻又似有未明.‘
王中行大笑道:‘果是個聰明伶俐的,很好,很好!‘又向劉補之道:‘你也听著吧!‘
至于鄭奇,以他這點武功,看在王中行眼中,便當真和手無縛雞之力沒什麼兩樣,根本便不去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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