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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聲中,劉補之的雙臂環起,兩拳相撞在一處.

他原本始終是面帶謙和微笑,神色從容不迫,便是方才與蘇元兩度惡斗,也未有稍變,但此刻,他只是簡簡單單一個起手式,整個人,卻便是都變了個樣子一般.

笑容仍是謙和,神色依舊從容,但一股睨視天地的傲氣,卻似是正將他悄然包圍,更已四下橫溢起來.

蘇元嘴角扯動了一下,苦笑道:‘這第八招,看來劉兄是要給蘇元一點苦頭吃了.‘

劉補之從容笑道:‘不敢.‘

又道:‘這便是我王家的‘青箱秘學‘里的‘苦晝短‘,蘇兄或是未見全豹,但卻必定認得.‘

蘇元的笑容挫了一下,方道:‘不錯,確還認得.‘

他自然認得.

當年蘇元一刀斬退王靈機,自茲名列當世一流高手之林,皆由此而始,他又怎會不認得?

但當日王靈機甫一變招,已落蘇元算中,一刀便已結戰,連起手式也只用得一半,更不要說綿綿後著了.

蘇元心道:‘王家‘青箱秘學‘名聲極大,向與少林七十二技齊名,卻歷來少見于江湖,今日若是能窺其一,倒也不錯.‘

只是,眼見劉補之尚未出手,便已有如此氣勢,等到他全力攻來的時候,只有三成力可用的自己,究竟接不接不得下,擋不擋得住?他卻似是全沒放在心上.

劉補之正在很仔細的觀察著蘇元.

他從不喜歡和人過招,他總是認為,用暴力來解決問題,是一種很粗魯,很野蠻的方式.

所謂‘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很多時候,一個所謂的勝利,常常就只意味著正悄然守候在側的別人機會.

但是,也有些時候,是沒什麼選擇,不得不戰的.

但縱然是這種情況下,劉補之也總是會盡量將爭斗的時間後移,盡量回避.

這時候,常會有一些年輕的弟子指責他‘懦弱‘,當然,也會有很多前輩夸獎他‘穩重‘.

他們都錯了.

當認定時機已到,而對手又無法收服的時候,劉補之的雷霆一擊,其實從來就沒有手軟過.

他只是不喜歡打‘沒有準備的架‘.

當人們指責他在‘猶豫‘或是‘遲疑‘的時候,他其實一直在觀察.

觀察對手的強項,觀察對手的弱點,觀察對手的可乘之機.

所以,曾經雄據河北多年的萬馬堂,才會在一夜之前,會被連根拔起,堂主萬汝珍,馬岳來連投七處求救,卻盡遭回絕追殺,在劉補之根本未有離開山東的情況下便已身死邯鄲街頭.

所以,一直橫行魯東的獨腳大盜‘紫電刀‘楊勇,才會在不明不白的情況下,被他的三個仇家堵在了一條狹路上,而當他滿身浴血,苦戰得月兌的時候,便‘正好‘踫上了劉補之.

所以,在王中孤,王靈機等一代宿老都已消逝的時候,瑯琊王家,和泰山派,卻反而在不到十年的時間里,慢慢的,和悄悄的,成為了一支在北地武林舉足輕重,甚至能和玄天宮分庭抗禮的勢力

觀察,和等待,便是劉補之最喜歡強調的兩個字眼.

然而,面對著蘇元,他的觀察,卻幾乎沒什麼用.

明知他已重傷,也明知他必還有一路殺手反擊,更不惜用極耗自身真元的方式來進行試探.但是,沒有用,到最後,劉補之也仍然還是看不出,蘇元,將會‘怎樣‘和‘如何‘來奉上他的‘回禮‘.

明明已是大佔上風,明明已近掌控全局,可是不知怎地,看著嘴角猶有血痕的蘇元,劉補之卻忽地有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好象,真正掌握一切的,其實是對面的這個人,其實,自己正在一步一步的走向陷阱

其實,兩人原本實力相若,在蘇元重傷的情況下,劉補之該是穩操勝券,可是,因為某種私人的理由,他就不願因為蘇元的最後一擊而受傷,而損失過多的體力和精力.

嘩然聲中,海潮,已開始悄然退去.

圓月西移,不知不覺間,已將至中天了.

(他快要來了,不能再拖了!)

長嘯一聲,劉補之的身形,驀地化作了千個萬個.

拳腳飛舞,身形變幻,只片刻之間,劉補之也不知對蘇元打出了多少拳,踢出了多少腳.

鄭奇看的目瞪口呆,忽地想到‘咦?不是只余三招的嗎?為何他竟打了這麼多招?‘

面對劉補之的如雨攻拋,蘇元一招也沒有接,一招也沒有回.

他根本也無力接,無力回了.

他就只是在不停的閃讓.

他的腳步動得很小,身法也不怎麼快,可不知為何,偏偏每一步之間,他便能間不容發的將劉補之的攻勢卸開,讓去.

忽地又是一聲大喝,兩人身形一同凝住.

他兩人適才過招,明明快得看也看不清楚,但一旦住手,卻就立刻都凝如岳倚,動也不動.

鄭奇只覺一陣頭痛惡心,若非用力壓住,只怕立刻便要吐出來了.

以他的功力,要跟上看清兩人動作,已是拼盡全力,此刻驀地急停下來,蘇劉兩人雖覺不著,他卻是被重重閃了一下,那里禁受得住?

蘇元笑道:‘劉兄好快的手.‘

劉補之搖頭,嘆道:‘蘇兄真是了得.‘

又道:‘這一招出手便有九變,每變又生九擊,每擊又自有無數細微變化,蘇兄以傷重之軀,而能一一閃讓,補之真是汗顏.‘

頓了頓,又道:‘九為極數,唯龍可配,這一招的出處蘇兄想來解得,補之便不獻丑了.‘

蘇元笑道:‘可是于長吉‘吾將斬龍足,嚼龍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之句化得麼?‘

劉補之笑道:‘蘇兄果然解人.‘

又笑道:‘請問蘇兄,方才所用步法,可能見教麼?‘

蘇元大笑道:‘劉兄開什麼玩笑?若非劉兄方才似是心有所屬,不肯盡出全力,適才一招用到一半時,我便無路可走了.‘

劉補之卻是‘啊‘了一聲,看著蘇元笑道:‘雖一向知蘇兄厲害,卻未想到蘇兄竟能連補之不會盡出全力也算得出.‘

蘇元笑道:‘劉兄莫要羞我,蘇元那有這般本事.‘

劉補之從容笑道:‘那麼,便是說,蘇兄的‘回禮‘,該是還未拿出來了?‘

蘇元笑道:‘不錯.‘

一語出口,兩人忽又靜了下來.

劉補之用著一種極為復雜的眼光看了蘇元好一會兒,方嘆道:‘既如此,補之也藏不了什麼啦.‘

‘蘇兄,接招吧.‘

右手提起過頂,左手屈于胸間,慢慢步前,每前一步,右手便壓下一分.

每前一步,他的殺意和氣勢,便似是以倍計增.

蘇元嘆了口氣,笑道:‘這一式‘極壓南衡‘,在劉兄手中用來,果是比當年的王七公子更為老練穩重,七公子若是地下有知,也該為著學有所傳而覺歡喜吧?‘

鄭奇雖不明白,但听在將王靈機親手格殺的劉補之耳中,這句話便極是刺耳,他本來清冷不動的心神,也為之微微一動.

他心神方一動間,蘇元已一步踏出!

本來,在‘極壓南衡‘一式的罩壓之下,任何‘行動‘都只會將破綻露出,招至右手的無情一擊,但劉補之,卻因著心神的微微一動,而錯過了出手的最佳時機!

但不管怎樣,面對身受重傷的蘇元,並不見得非要等到一個‘最好‘的時機,另一方面,在蘇元主動挑戰的情況下,這一式,已是不能不發!

‘呀!‘

呼喝聲中,兩人同時出手!

劉補之的右掌自上而下,正轟在蘇元正逆迎而上的右拳上!

原本來說,這樣硬踫踫的一擊,蘇元本是吃定了虧,可不知怎地,拳掌只一觸間,劉補之竟忽地負痛尖嘶,身形急退!

直退開了十來步,劉補之才站住了腳步,盯著蘇元,怒聲喝道:‘這是什麼武功?!‘

喝聲中,劉補之雙手衣袖一起炸開,血花飛濺,自小臂到手掌,已是是爆作一團血肉模糊,不堪入目!

蘇元咳道:‘這,這便是刀氣了‘語聲未畢,身子晃了幾晃,已是一頭栽倒在地.

方才劉補之的一擊,實已用上了九成真力,蘇元早已重傷,又怎有力量來接他的浩然正氣了?

待到蘇元醒轉時,月已偏了.

劉補之正指揮著鄭奇在向他臉上潑水.

蘇元勉力扭了一下頭,苦笑道:‘好啦,我醒啦,別潑啦.‘

鄭奇喜道:‘你‘卻已先為劉補之截住,笑道:‘蘇兄的回禮果然厚重,補之受教了.‘

他的雙手都已用白布密密包起,卻仍見有血痕隱隱透出,可想其痛,但他的笑容,卻仍是從容不迫的.

蘇元看了劉補之好一會兒,方嘆道:‘為什麼?‘

劉補之笑道:‘這個問題,該是蘇兄先答我的.‘

他不等蘇元開口,又很快的接道:‘方才蘇兄那一擊,雖已將我重創,但若非蘇兄臨時強收,我的傷勢,至少還該重上三半.‘

‘我說得對麼,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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