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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這句話時,鄭奇只覺雙腿一軟,幾乎要癱在地上.

他這時才發現,方才那一刀,‘蘇先生‘雖未出手,卻將他的體力與精神均迫到了極限,而此時,當他心中一松的時候,已是支持不住了.

然而,連陳雙冬在內,安平鏢局的人,卻沒一個說話,又或是放松和笑.

陳雙冬雙手抱拳,卻仍是緊盯著他.

個中原由,他也自然明白.

若是不能說出理由便強下判斷的人,他又怎來資格站出來說話了?

‘我方才所用之刀,乃我三年前自創,名為‘問心‘.‘

‘他方才心中若確有隱瞞之事,自會分心,便不能全心全意,來接我的刀.‘

‘這一刀,乃以心搏心,除是他深知此中三昧,先行自抑,方能隱下自己心事.‘

‘他最後所出一刀,乃被我以重重壓力迫出,內集強豪怒三者一體,若是心有愧疚之人,無論如何,使不出來.‘

‘所以,有兩種可能,他是心安理得的將貴局的人出賣又或陷害,心中全無所感;另一種,他確是如自己所說,全無所知,雖是有事隱瞞,卻與此事無涉.‘

‘諸事綜合起來,我相信,應是後一種情況.‘

陳雙冬微微點頭,卻仍未開口.

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麼,余下的鏢師,抑沒一個敢先說話.

沉悶而怪異的氣氛,卻全然影響不了他,微笑著,他又補充道:

‘自然,僅憑這幾句說話,便要令二局主點頭,確是有些勉強.‘

‘但我既然已經涉足事中,自然也已不能再說走便走.‘

‘左右近來無事,若二局主信得過我,便將這小子交給我,陪我將此事察探一下,你看可好?‘

陳雙冬的嘴角,終于擠出了一絲笑意.沉聲道:‘如此,有勞了.‘

再沒有任何客氣說話,大笑聲中,‘蘇先生‘將桌上的酒瓶卷至懷中,帶著鄭奇從窗口直接掠出,打馬北去,不一時間,兩人便已去得遠了.

目送兩人遠去,有幾個鏢師已忍不住發問:

‘二局主,就這樣把鄭奇交給他好嗎?‘

‘無妨.‘

冷靜低沉的語聲,將手下阻退,不敢走近的鏢師,自也沒機會听得到陳雙冬口中的喃喃低語.

‘既是他已這般說了,便是鄭奇其實不冤,別人也只有看著的份了‘

兩人雖已走得看不見了,但陳雙冬的目光,卻仍是執著的追尋著,不住的向北搜索著.

穿山,穿江,穿雲,陳雙冬似已看到了,在北方,在武周山上的那一片宏大建築,以及,在那片建築的最高處,住著的那個天下第一高手

不知見過了多少高手貴人,但每當想起六年前與那人的一次‘會面‘時,陳雙冬的背上,仍會有汗珠滲出,而方才,這樣的感覺,更已在面對著那人最得意的弟子時重現.

(就這樣吧)

轉回身時,陳雙冬的臉上,已再沒有猶豫或是困惑,簡短的幾道命令,已將這些人一一分派出去,開始他們各自的任務.

他的最後一道命令,是這樣的:

‘走報大局主,池州鏢隊一事,已交由玄天宮蘇元處置.‘

直走出了臨安城五六里路,鄭奇才開口問道:‘請問,前輩可是‘玄天心刀‘蘇元蘇大俠麼?‘

鄭奇並非笨人:武林中用刀的雖多,但能練到這等地步的,卻沒幾個;自陳雙冬的態度來看,他自應是成名高手,而非新入江湖;姓蘇,再以傳言中那人的相貌,年齡,和行事作風來加以印證,除了蘇元之外,又還能是誰了?

而當自對方得到了一個認可的答案時,鄭奇的心情,幾乎可以用雀躍來形容了.

蘇元也是解人,並未多問,只是坐在馬背上,微微的笑著,看著鄭奇.

他模樣也只三十出頭,並不比鄭奇老多少,但不知為何,他的一言一笑,一個手勢,便竟能自然散發出一種‘威嚴‘和‘安寧‘的味道,令周圍的人,在不知不覺中,便願意對他寄出一份‘信任‘和‘尊重‘而不自知.

‘那麼,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現在想問你一些事情.‘

微笑著,他仍不忘加以補充,

‘當然,這只是一個‘請求‘而非‘要求‘,你若是確有難言之隱,那也不用勉強.‘

鄭奇定定心神,笑道:‘若對蘇大俠,有何事不可言?‘

又道:‘其實‘話未說完,蘇元忽將他阻住,更笑道:‘我很老麼?‘

又道:‘若你看不是無用老朽,便不要大俠大俠的將我叫老了,叫我蘇大哥便是.‘

鄭奇本就豪氣,見他這般說了,那里還和他客氣,便笑道:‘大哥既這般說,小弟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大笑聲中,兩人並轡而行,都覺親近了許多.

鄭奇笑道:‘這事對二局主或不便言,但大哥這等人物,自是無妨.‘

忽又笑道:‘而且,我縱不說,大哥也自會知道的.‘

蘇元被他搞得胡里胡涂,笑道:‘你說什麼,我怎麼听不明白?‘

鄭奇笑著將這月來之事,這次卻是全無阻礙.

蘇元又驚又喜,笑道:‘二弟,三弟?你原來見了他們?這倒真是巧事.‘

又笑道:‘說來是你的福氣,我那二弟雖可稱天下神醫,卻素來深居淺出,絕少涉足江湖,更從不留名醫人,你竟能在重傷之際遇上他,那真是運氣.‘

又將兩次動手之事細細問了.

鄭奇在齊山與刑天泣一戰,數合便重傷倒地,後來花平等人動手之事,他自是半點不知,後來花平雖將刑天泣姓名說于他知道,余事並未多言,而以他眼界見識,自是看不出刑天泣與墨家的關系,是以說的胡里胡涂,蘇元听了好一會兒,仍是不得要領,皺眉道:‘這算怎麼一回事?‘

鄭奇便有些慚愧,道:‘大哥,實是對不起,我便也只知道這麼多了.‘

蘇元笑道:‘你搞什麼,忽然客氣起來了?‘

又笑道:‘武功是練出來的,今天不行,明天不行,難道後天還就一定不行麼?‘

又笑道:‘我看你的刀法野勁很大,悟性也不錯,卻似是未練過什麼上乘刀法,今天找地方住下後,你若無事,可肯練幾手給我看看?‘

他這般說法,便已是有意傳刀,鄭奇那會听不出來?大喜之下,心滾鞍下馬,要行大禮時,卻早被蘇元死死挽住,只說自己純是談論刀法,絕無收徒之意,無論如何,也不肯受鄭奇大禮,鄭奇扭不過他,只得罷了.

此後數日,兩人白天趕路,夜間投宿,晚出早歇,又從不縱馬飛奔,一日也只行得數十里路,直走了三四天,仍未出浙江地界.

鄭奇心下納悶,卻又不好多問,蘇元看在眼里,也只當不知,每日里除指點鄭奇刀法之外,便是和鄭奇閑談亂扯,問些個走鏢的規矩,及他們一路上諸般瑣事.

一直到第四天上,二人投宿進了一家叫作‘桓宇老店‘的客棧,卻是鄭奇他們去時投宿過的,那老板猶還認得鄭奇,笑嘻嘻的,要和他招呼,鄭奇卻那有心事理他?胡亂應付了幾句,蘇元卻似是甚有興趣,笑著和那老板鬼扯了一通,不一會已將那老板說的眉開眼笑,一迭聲的道:‘您老放一百個心,小店的酒,絕對是最好的!‘

蘇元笑道:‘哦,真得麼?那待會便給我送一壺上來.‘

頓了頓,又笑道‘:再備四色小菜,我兄弟要暢談一會.‘

說著已強拉了鄭奇上樓,不一會兒,酒菜送齊,蘇元屏退小二,為鄭奇滿滿斟了一杯,又給自己吊了一杯,方笑道:‘我听這老板夸說,本還不大信他,此刻聞這酒香味,倒還真是不錯,兄弟你也嘗嘗.‘

與鄭奇一踫,各自喝了,又笑道:‘果然還不錯,可要喊小二再送一壺麼?‘

忽又笑道:‘怎麼?兄弟心情不大好?是不愛這酒,還是別有情懷?‘

鄭奇原就心直口快,這時心事糾纏,再被蘇元一問,忍耐不住,將酒杯向桌上一放,急聲道:‘大哥,咱們出來是為著察鏢隊的事情,你這樣不急不忙的,這,這‘卻已說不下去.

面對一個他一向欽佩,更曾救他助他的人,這‘敷衍了事‘四字,鄭奇無論如何,也是說不出口的.

只是,雖未說出口,他的神色和態度,卻已將他完全出賣,任誰在此,也是能一眼看出他的‘不滿‘與‘懷疑‘.

蘇元卻不動聲色,慢慢將酒喝了,方笑道:‘不錯.‘

(不錯?不錯什麼?)

似是看出了鄭奇的心事,蘇元續笑道:‘我說你不錯,是說你的耐心不錯.‘

他想了想,又道:‘從那日你在酒樓上的表現來看,我原道你最多在第三天上便會發作,能多忍這一日,確是不錯.‘

又慢慢的道:‘野性,沖動,又或憤怒,確是有可能在一時間內增加你的力量,使你作到平時做不到的事情,但要練成真正頂尖的刀法,卻不能指望這些.‘

‘沒有一顆不動若山,清冷如冰的刀心,你便永遠也不能真正明白到上乘刀法的奧妙所在.‘

‘你,明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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