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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的初戀(一)

初中的最後一個冬天,給我平淡無奇的初中生活,畫上了一個五味雜陳的省略號。

那個冬天,天冷得很遲,溫州本就是一個溫暖的地方,我們還以為它會直接步入春天。

只是花還是會枯萎,樹葉照舊凋零。

開學的第一天大家還是很興奮,教室里同學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天,興奮難抑。

「你這套衣服好漂亮哦!」

絲晨戴著白色絨帽,烏黑長發傾瀉而下,她身著卵黃色長款外套,她似乎很喜歡軟黃色,還圍著一塊厚重的黑色毛線圍巾,底下是灰色的褲襪,最後搭配女乃白色的長筒靴,完美的一身裝備,再搭配她白里透紅的膚色和那雙烏黑炯炯的剪水雙瞳,我當時完全被迷住了,她簡直是個安琪。

「是嘛!」

她有些害羞,不敢回頭看我,這個時候的她更可愛了,我就喜歡這樣逗逗她。

「絲晨——」

雖然我扯開了嗓門,但全班現在已經沸騰起來了,我的聲音不會吸引到任何人的注意。

「干嘛啊!」

「你干嘛這麼凶啊!」

「那你說你叫我干嘛啊?」

「沒事就不能叫你嗎?」。我壞笑著胡攪蠻纏。

此刻我的同桌穆林正背著單肩包從門外走進,好心情立馬一掃而空。

「姚絲晨今天怎麼這麼漂亮啊!」

經過我兩年多的觀察,我知道他暗戀絲晨,可是對他們這一對,我會是第一個喊卡的人。

「人家漂不漂亮好想不關你的事誒!」

「不好意思,我說話也不關你的事!」跟我磨練了兩年,他的嘴也變得伶俐了。

「你以為我樂意管你啊。」要不是和絲晨有關,我才懶得搭理他。

「喲,那我可真榮幸誒!」

如果我是吃人獸,我肯定自己會立馬撲過去撕開他的五髒六腑。

「看什麼啊!」

「看豬,不允許啊!」

我居然和穆林當了兩年的同桌,電視里有很多冤家路窄最終走進了婚姻的殿堂,至少吵了那麼久的人,在最後都能夠和睦相處,變成了生命中最寶貴難遇的知音。

但我們卻能堅持不懈地將冤家模式進行到最後。

當我們都已經聊不動了,班主任還是沒有來。

「老陳是不是病了啊,要不要我們先回家啊!」

「回家吧!回家吧!」

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興奮,似乎立馬就要起身離開了。

這個時候進來了一個身材矮小的女人,她穿著雪白的羽絨服,配著淡藍色的牛仔褲,兩條腿又短又細,難以想象這兩條腿是如何支撐著她穿過操場的勁風的。

她留著齊耳短發,臉也很玲瓏,滿臉通紅,還喘著粗氣,看來是一路跑過來的。

「對不起,我把時間記錯了,對不起啊。」

她連連道歉,我們都一臉茫然地看著她,希望她能夠做自我介紹。

「哦,我以後是你們的數學老師和班主任了,我姓揭。」

她的笑容像沾了蜜,但我感受不到一點溫度,也許她經常對著鏡子調試著嘴角勾起的弧度,練習著如何讓笑容更甜蜜可人,但她眉宇間的干練剛毅昭然若揭,總讓人不自覺地會抵觸她。

「你們別看我個子小小的就以為我很容易受欺負哦,我的力氣不小,而且我老公是你們男生的體育老師。」果然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一開始就把自己的能力展示一遍了。

她說的體育老師,是那個帶了我們兩年的男老師,矮個子,脾氣不怎麼好,不過對待我們女生只能說過得去,鮮有責罵。經她這樣一說,我倒覺得他們挺般配的。

她說的一點都沒錯,雖然她個頭小小,但一點都不會受欺負,到後來我都懷疑她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癥。直到現在,每每想到她,我心里始終會有種深深地恐懼涌現,揮之不散。

「我看了你們的成績,你們已經初三了,成績也基本定型了。」她停了停,看向手中的一張張資料,我覺得她的每一個動作都造作到不行,仿佛每天都對著鏡子調整舉手投足的角度,扭捏得令人作嘔。然後我又想到她家里是不是有很多立體鏡讓她好好自我欣賞。

「我跟你們班的其他任課老師商量了,我們現在以成績排位置,我已經把座位表打出來了,你們等下根據這個坐,下一次換座位就按照期中成績了。」

底下開始躁動了。

听到要換位置,我心里一陣驚慌,我舍不得絲晨,舍不得這個位置,也舍不得穆林,雖然穆林總是欺負姜亮,即使我是打心底討厭他,但對他已經有了某種感情。

她把屏幕拉下來,打開excel,一張座位表就浮現了。

每個人對自己的名字有著超然的靈敏度,我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但後來我發現自己看不懂座位的表示,除了線條和方方正正的楷體名字外,沒有任何其他解釋的詞語。

我的名字一邊寫著言旭,另一邊寫著岑峰,無論是那一邊,我都有種不幸的預感。

大家都開始收拾行李,準備抵達下個站點,只有我呆愣在原地,進退維谷。

第一次模擬考我考了第四名,有史以來的最高分,卻不想是一切悲劇的導火線。

這兩年里,我的生活波瀾不驚,但文靜卻是風風火火。

文靜一心痴戀著言旭,從未動搖過,一路來,我看著她越陷越深,到現在開口閉口都是言旭,但那個冰塊卻始終無動于衷,披上自己的盔甲,對她置之不理,連推月兌都不屑,任由她苦苦追逐。

初二的時候,六班有一個男生看上了文靜,之前我偶爾在路上也見過他,一個文質彬彬的男生。他在某一天像突然想通了一般地對文靜展開了窮追猛攻的激烈戰術。

結果是毋庸置疑的,文靜狠狠地讓他絕望了,而且是徹底地死心了。只是那一次,文靜嚇到了我。

那一天我們四人一起回學校,在路上有說有笑,走到言旭家門口的時候,他正好從家里出來,並沒有看到我們,只是一味的低頭往前走。這個時候那個男生就迎面走了過來,目光直直地看著文靜。

「文靜,我喜歡你很久了,我只想知道我有沒有機會。」他擋住了我們的路,我們只能停了下來。那時候文靜一直躲著他。

「你煩不煩啊,走開啦!」

但他緊緊地握住文靜的手腕,怎樣都不肯放松,我們大喊大叫,但沒人注意到我們。言旭悠悠地走在我們面前,只要他稍稍一回頭就能夠看到我們,但他卻自顧自悠閑地往前走。

我看著他決絕冰冷的背影,心跌到谷底。

「我告訴你全世界的男生都死絕了我都不會看你一眼。你以為你是誰啊,你喜歡我我就要回報你嗎?你幼稚不幼稚啊!」

「你那天為什麼跟我說叫我加油啊!」

「你白痴啊,我耍你的啊!我是特地耍著你玩的啊!」

「什麼?」

「你是豬嗎?也不去照照鏡子,長成這樣也敢來追我?」

我停下拉扯的手,呆愣地看著憤怒扭曲著臉的文靜,不敢置信那是文靜會講出的話,此刻的文靜讓我有些恐懼。

「放開她!」

岑峰從後面跑了上來,英雄救美。

「我知道了,抱歉!」

文靜抖抖手腕,滿臉的不屑。而那個絕望的男生像月兌去了靈魂,萎焉了。

哪個才是真實的文靜呢?我茫然了。我望著那落寞的背影,心里有些疼惜。

「謝謝你啊!」她在轉瞬間,臉上已堆滿了笑容,那無邪的笑容,仿佛剛才不過是他人的鬧劇,與自己無關。雖然我不想承認,但那就是文靜。

「不用。」

他冷冷地從我們中間穿了出去,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我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冷若冰霜的寒光,我不太懂他為什麼要救我們。

「文靜,你真的跟他說要加油?」

我猶豫再三,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道,心里莫須有的開始緊張。

「是啊!」她語氣瀟灑輕巧。

「為什麼?」我看向她,她始終在活動著被抓紅了的手腕。

「因為那天言旭在場啊,我只是想讓言旭緊張緊張。」

「為了讓言旭緊張,所以那個人就要被你耍著玩嗎?」。

「什麼叫做耍著玩啊,他是樂在其中,我們只是各取所需,懂嗎?」。

她的漫不經心讓我有些憤怒,但更多的是心寒,我開始覺得單戀中的她不知不覺中開始變質了,變得滿目瘡痍,面目全非了。

我不知道她的行為叫做痴情還是殘忍,我認識的那個文靜是個純淨善良的女孩,此刻我竟然隱約嗅出了蠍子的味道。

那天之後,我盡量讓自己跟文靜保持一定的距離,她也有所察覺,只是也並沒有想要挽回什麼,就這樣,我們選擇了一個最理性的相處模式。

「楊勤,我們要分開了。」

絲晨的話將我的思緒拉回。

「是啊,以後別忘了我哦!」

「你神經啊,又不是徹底分開了。」

她向我飛了個寵愛的白眼。

我將桌上的東西慢慢地放進書包里,腦袋和心一樣,好像被清空了,回不過神來。

教室里鬧哄哄的,可在我看來,他們的笑容卻是那麼的不真實,我听不到任何具體的語言。我站起來,卻不想往那個座位上移動,本能的抗拒著。

我突然想起席慕容的一句詩︰我只是一棵孤獨的樹,在抗拒著秋的來臨。是不是和我此刻的心情一樣呢?

直到後來當那塊區域里的位置被填充的差不多之時,我才幽幽怨怨地踱過去。我盡量讓自己變成空氣,不驚動任何人。

「楊勤,以後我們是前後桌了誒!」

「是啊,以後我們多交流啊。」我無力地回應著前桌蘭蘭,但她卻非常的興奮。

我感覺身邊所有的東西都很陌生,很不舒服。

她用食指示意我靠過來。

「干嘛?」

「你小心咯,竟然成為言旭的同桌誒!」

「我又不想!」我故意將聲音提高,我是真的不喜歡和言旭同桌,這麼個冷酷無血的人。

我將頭瞥向另一邊,我不想看到言旭,卻對上了正在看向我的岑峰,我向他點頭示意。此刻的我,心還沒有著地,慌張無奈的它懸掛在半空晃蕩不停歇,我沒有多余的精力去顧及另一個無端的人。

我抽回自己的視線,也沒有顧忌自己的表情,埋頭整理書包。

但怎樣都覺得芒刺在背,渾身不舒服。

我用眼角余光看向他,他始終安靜地看著書,淡定自若,沒有想要開口的打算。

「言旭,今天晚上我去你家哦。」他的前桌秦宇轉身問道。

「嗯。」他沒抬頭。

我一直小心翼翼著跟別人相處,對待難得的友誼恍若至寶。而他呢?對待那些喜歡自己的人那麼冷漠,卻不會削弱別人對他的喜愛。

為什麼?他長得也只能算是中等,只是氣質尚佳罷了。難道就是因為他成績優秀?

我並沒有瞎想多久,第一節課就是揭老師的課,新官上任三把火,她算是詮釋的很全位。

「听你們之前的數學老師說布置過作業的,現在都拿出來我看看。」

以往的老師不會太嚴,也不喜歡隨機抽查,底下的一大片的人大慌亂了,結果可想而知,很多人都交不出作業。

她繞了一圈,沒有寫的全讓他們站到教室的後排去了,然後自己再緩緩地踱到講台上。

「你們是好班嗎?」。她陰沉著臉,讓我們心里發毛。

所有人都不敢做聲,空氣都凝滯了,如果空氣有重量,那此刻我們早已血肉模糊了。

「數學委員是誰?」

齊緗怯生生地舉起手來。

「你叫什麼名字?」她高貴的像個王後,對我們指手劃腳。

「齊緗。」

她在自己的一張資料里搜尋這個名字,找到目標之後復又抬起頭來。

「齊緗吧,你把他們幾個人名字記一下,等一下交給我。」然後才重新看了一下那一排惶恐中的同學,「你們把作業包括題目都抄三遍,不多吧,才三遍,第二次就是九遍了,以指數的形式計算,寫好了交給我。」

鞏固完她的地位之後,已經接近下課了。

當她一走,教室里立馬又沸騰了,發出的聲音基本都是怒火。

「這個就是母夜叉嘛。」蘭蘭轉過頭來抱怨道,她坐的是第一排。

「嗯,我們以後要小心點!」我開始想念之前的陳老師了,只是我相信自己會是個好學生,做到了她吩咐的事情就不會受到什麼懲罰了,所以她于我而言無關緊要。

「我們以後一定不能出任何錯誤,否則可定會死的很慘。」

今後要事事小心,時時留意!

「楊勤。」

「嗯?」我沒听錯,是岑峰叫我。

「你的筆蓋掉了。」他的手指向地面一處,表情坦然。

「哦,謝謝!」

可是筆蓋掉在對面的桌腳下,不遠不近的距離有些尷尬。他始終看著我,我在心里糾結著到底是要俯身直接去拿,還是起身走過去拿呢?無論是哪種方式都顯得很窘迫。

我正猶豫間,他又開口了︰「不是你的嗎?」。

他那雙濃密的眉毛調皮地跳耀著,他在看我的笑話嗎?我感到心里燃起了一陣火焰。

「唰!」我利索地起身,走出位置,自以為優雅地在筆蓋前蹲下,然後撿起筆蓋,把它摔到桌子上後就直接出門了。

「呼——」一走出去我就深呼吸,心狂跳不止。

初三的教室已經搬到了四樓,我站在走廊上,痴痴地呆望著黃塵飛揚而空寂無人的操場,它沒有什麼長進,始終頹廢倦怠。

我不自覺地轉頭看了看一班的方向,那里有個男生,總是能看到他呆立在那里,靜靜地看著操場,平靜的側影看不出心情,卻顯得很孤寂。

一班是初三段里最差的一個班級,不僅學習差,而且各方面素質都不高,學校已經放棄他們了,唯一的心願就是他們能夠順利地拿到畢業證。

但我執著地認為他是不同的,他與那個陰沉腐朽的班級不同,他的心應該是純粹的,超然的,偶爾我也會羨慕他的瀟灑和松散。我跟他隔著兩個班的距離,可是我感受不到距離的隔閡,他仿佛就在我身邊,聆听著我無法言表的空虛。

「還沒下課,你一定受不了了吧,我也是。」每次的自言自語,我的嘴角都會不自覺間就會勾起,「今天我換位置了,不僅要跟絲晨分開了,而且還要和班里最冷的那個男生坐一起,真討厭。」

這個時候門衛畏畏縮縮地跑著從穿過操場,我的視線沒有任何感情地追隨著他,腦里卻是滿臉無所謂的言旭。

「要上課了,我走咯!」我轉向他,視線被幾個零零散散無謂的路人阻隔了,但我隱約地感受到了他的身影,算是道別了,我又重新回到教室。

我進門的時候,特意看了一眼言旭,他始終保持著原先的姿勢,認真地看著自己的小說,他真的屬于這個世界的嗎?

言旭一直是我們班成績前三的,他的人生仿佛從未因成績而擔心過。可對他而言,成績似乎又是那樣的微不足道。

我的成績已經是班里的佼佼者,但我從未從這份榮譽中得到過自信,也許是因為我一直相信山外有山,又或者我根本不適合變成自信。

我感覺自己像在完成對美麗自信蛻變的中途,踫到了言旭,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你怎麼了?」雖然平時我們也並不會做太多的交流,但瑩瑩總是能夠第一眼就看出我心情的異樣。

「沒事啊。」有些事情瑩瑩是不能夠理解我的,因為她從未親身體會過。

「你這個樣子明顯就是有事啊,說嘛!」她其實不是想著安慰我,只是想了解一些八卦吧。

「我覺得和言旭當同桌好怪,我會覺得緊張。」我整個人都虛月兌了,一想到他我就感到緊迫。

「緊張?你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她睜大眼楮,能察覺出來她的那雙眼楮里迸射出花火,我有些失望。

「難道只有喜歡才會緊張嗎?」。我確定自己再也不想和她說更多貼心的話,當初的想法是對的,為什麼要顛覆了呢?

「不然呢?你可要小心哦,你也看到了文靜可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哦!」她做出老虎的姿勢嚇唬我,「深陷愛情泥沼的女人最恐怖了,你斗不過她的!」

「我不想談這個了,走吧!」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瑩瑩也是高高在上的人,從來都是別人仰望著她,所以她永遠體會不了我的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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