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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曾府愁雲慘淡。

為著診治方便,段奕的病榻已移至寬敞的正廳。新姑爺面色如紙,呼吸低微,連湯藥都要幾個人合力才能灌下。這毒癥比預想中的棘手,幾個郎中圍在床邊一籌莫展,開出的藥方也是加一味、減幾分的反復斟酌。

這一天,來探望病情的人絡繹不絕,奇珍藥材堆得像小山似的。琬玉早就煩了,後來郎中也說喧擾不利病人靜養,這才止住了來訪的人。

琬玉昨晚衣不解帶的守了一晚,臉上已經有了倦色,卻還是半步不離地守著,一雙眼楮里帶了警覺。下毒之人尚未找到,觀月軒里草木皆兵,怕有人再做手腳,火房里都是由苗苗守著煎藥。

白天根本不可能單獨喂藥,木蘭心下焦急,只能按捺下來等待時機。喜鵲昨兒陪了琬玉一夜,今天恰是木蘭輪值。到了下半夜,琬玉實在熬不住了,見段奕仍是昏迷不醒,黯然上樓回房休息了,木蘭才得了機會獨處。

她挑開帷幔,仔細打量著段奕,那緊閉的眼簾和眼圈下的一圈青紫,讓人心里發緊,若非胸膛還在輕微起伏,會給人已經死去的錯覺。

木蘭把藥丸用水化開,拿湯匙盛了一點,一手扶著段奕的頭,試往他嘴里喂,段奕牙關緊閉,淡褐的藥汁順著嘴角流了大半,沒人幫著撬開的話,根本就喂不進去。

試了幾次都不行,木蘭開始發愁了,兩道眉峰蹙成春山,托著腮反復思量。

她想起小時候,有一次自己生了重病,滴水不進,是娘把藥汁含在嘴里,口對口地給她渡過去……

難道眼下也要這樣嗎?木蘭為突如其來的念頭嚇一跳,自個臉先發燙了。左思右想,還真是沒有更好的法子,忍不住又拿眼光去打量段奕︰燭光下臉色羸弱,原本英挺的五官,因憔悴而削減了硬朗,線條變得柔和黯淡,那唇色本就淡薄,現在幾不可見,讓人不由得生出一種心痛。

就像那天晚上,他對她的憐惜一樣,深得無邊無際。

木蘭打定了注意,不再躊躇。她把清苦的藥汁含在嘴里,捧著段奕的臉,俯去覆在那淡薄的唇色上。即使在病中,青年男子的氣息也撲面而來,唇上冰涼而柔軟的感覺,讓她的心跳加快,她初時如蜻蜓點水,漸漸由淺而深,雙唇輾轉緊密貼合,將藥汁一點一滴渡過去,感覺到已進入咽喉才將小口移開。

如此反復四五次,才將藥汁全部喂完。即使四周沒人,少女的也臉紅得像玫瑰花瓣般嬌艷,這般親密無間的肌膚相親,已經是她能付出的至大勇氣。

爹的藥有對癥奇效果,羿日,段奕的病癥略為好轉,雖還是昏迷不醒,呼吸卻有力了些,眼圈下的青紫有所減淡。郎中們面帶喜色,開始了新一輪的斟酌。這也令木蘭心生安慰,她放下女兒家顏面的付出,並沒有枉費。

段沐風愛子心切,又帶了兩位名醫來,另派出一隊親信把守觀月軒,不許閑雜人等出入,整個曾家氣氛愈加緊張。

喜鵲來了月事,站了一天後腰膝酸軟,听見木蘭願意幫她值守後半夜,喜得拉著手道︰「以後你有了事僅管叫我。」倒讓木蘭落下個人情。

後半夜喜鵲走後,木蘭調好了藥汁端到床邊,段奕臉色是好了些,唇色也有些許加深,她突然看見那眼睫仿佛動了一下,不由得大喜過望,莫不是快蘇醒了?仔細觀察又毫無動靜,用湯匙取了藥汁去喂,仍是從嘴角流了大半,難道方才是看花了眼不成。

木蘭無計可施,還得親自哺藥,這下盼著段奕千萬別醒來,瞧見這般情形如何是好。她嘴里含了藥汁,心頭咚咚直跳,看著那張清俊幽雅的臉在眼前無限放大,終還是覆了上去。

唇瓣相觸不如昨日寒涼,多了一點熱度,柔軟溫潤的感覺,讓少女心跳更甚,她用舌尖挑開一線縫隙,慢慢吐出藥汁,所幸這次滴落的速度有所加快,頗為順利地渡了過,木蘭甚至感覺到了流入咽喉時的輕輕嚅動,嚇得她飛快地移開了唇。

木蘭大著膽子,用手搖了搖段奕的肩頭,見他仍是一動不動毫無蘇醒的跡象,這才接著哺藥。她三兩口快快喂完,有一剎那,覺得心跳得似乎要撐破了胸膛。

天上一輪明月高照,月光瀉進室內,木蘭雙手合掌,低眉垂首虔誠低語︰「月神有靈,請你在天上佑護,讓他快點醒來……」

他說過,娘和月神在天上看著呢。

月神並不如少女所願,次日,段奕的病情反而加重,呼吸又趨低微,竟是連參湯都要撬開牙關才灌得下。幾個郎中吵成一團,互相指責對方開的藥不對病理。老爺听得頭都大了,末了氣沖沖地摔門而去。

木蘭最受煎熬,腦子里轉過各式念頭。爹說過,段奕初次中毒又發現得早,這藥定然管用。也許經她過了口削減了藥效?又或是與郎中的藥物沖克?她很想回家問問爹去,可觀月軒又有了重兵把守,思前想後也不得要領。

度過了漫長的一天,終于盼到夜深人靜獨處了,木蘭來不及仔細打量,就忍著嬌羞開始喂藥,唇齒剛一相觸,就感覺到異樣。

那藥汁一咕嚕就下去了,木蘭還沒反應過來,一雙手環上縴腰,跌進了春水一樣的懷抱,口中傳來潤澤淺馥,丁香小舌被對方輾轉吸吮。段奕的鼻息噴拂上來,讓她酥酥地發軟,身子嬌柔無力,任由對方采摘少女的甜美溫軟。

時間長得像過了好幾百年,覆在唇上的柔軟才離開,她又听到了那聲溫柔的低喚︰「木蘭……」

其實,段奕在昨晚喂藥前就蘇醒了,少女有股特別的幽香,讓他不用睜眼,也知道是那抹玉色的俏影。那樣的幽香曾經浸染了他的衣襟,刻骨銘心地縈繞不去,讓他費盡心思制造出今晚的美妙韶光。

「木蘭,」他翻身把她擁在身側,近乎呢喃的低語︰「我等這一刻等了好久!」

少女雙目緊閉,臉蛋燒得緋紅,全身似在顫栗,就連一輪白玉般的精致耳輪,也都掛上如火流霞,猶如新月清暈。楚楚動人的情態,更讓段奕生出萬般愛憐,他用手指撫上那因連日熬夜而略顯蒼白的容色,沿著她的唇瓣細細描摹,聲音里含了無盡的情意︰「木蘭,謝謝你救我!」

一滴大大的淚珠,從少女緊閉的雙目下無聲滑落,像春天沾露的玉蘭。他慌了,急急地解釋道︰「我不是故意要捉弄你,只是……太想要和你親近!」

更多的淚珠順著面頰滑落,有如三月細雨。段奕心痛地吻上去,把那些微澀的雨點吻干,潤雅聲音里染上了痛楚︰「你不要惱我好不好?」他苦惱地說︰「是我不好,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開始魂不守舍,夢里全是你的影子。」

少女止住了淚,好似在凝神聆听,眉峰微微一動,只是不敢張開眼楮。

「我常想,早點識得你多好!」段奕夢囈般接著的吐露心事︰「那晚在觀月樓抱著你,是我從末有過的寧靜喜樂,好像……天地間的煩憂都忘卻了。」

「木蘭,」他喚她,含了款款的深情「你可知道我的心意?」

語氣停頓的寂靜中,一聲不合時宜的「咕唧」,從段奕的肚子中傳出。

懷中少女張開一線眼簾,睫毛于眼窩處投出半扇陰影,用小到听不清的聲音嘟囔︰「你身子還沒大好,別說話!」

段奕凝視著那半是羞半是怯的清麗姿容,少女衣衫下的胸脯一起一伏,如花樹堆雪,讓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動,俯身重新含住柔軟的唇瓣,溫柔細膩地慢慢品嘗,木蘭呼吸急促,徒勞地抵擋唇齒攻勢,終被他捉住滑膩的舌尖從容吮吸,跌入無邊春水中沉醉不起。

空氣中似有醉人香醇流動。

良久,木蘭驚跳起身︰「今兒的藥還沒服完!」語音未落,又重新被他拉入懷抱,一抹戲謔浮上段奕的俊顏,他逗她︰「要我服藥可以,還要像剛才那般的喂才成,」

木蘭臉又羞紅了,用力想要掙月兌出來,一邊惱怒道︰「我給你喂的都是穿腸毒藥!」

他雙手托起她的臉,和她四目相對,眼楮里流淌著煙雲︰「傻蘭兒,我听到你跟月神說話了,你偷偷地心疼我是不是?就像我每天都心疼你一樣!」

少女的心事被觸動,神色頓時一黯,想起琬如美玉那四個字。

他看到她的心里去,無限愛憐地撫弄她的唇瓣︰「木蘭,如果有一天,我要帶你一起走,你願意跟我走嗎?」。

木蘭眼里浮起了一層水霧,去哪里?如何去?他是琬玉的夫婿啊,那些輕憐密愛的場面,無數次地刺痛她的眼楮,她有什麼理由來相信這份情意,又有什麼借口來安慰自己的心傷?

像是讀得懂她的心聲,段奕瞬間變得凝重清冽,他端正坐姿,神情肅然地舉起三指對天,字字有聲,吐出隱密真相︰「月神明鑒,我和琬玉只有夫妻之名,並無夫妻之實,若有虛言讓我受天打雷劈,三世不得超生!」

他拉起木蘭的手,解開她的驚疑︰「請你相信我,琬玉和我絕無床第之歡,我來曾家是別有隱情,等有一天事情辦完了,就帶你走不好?」

生怕少女說出拒絕的言辭,他輕輕吻上那雙低垂的眼簾,溫言道︰「你不用馬上答復,等到真正能體會我的心了,再告訴我答案。」

少女霧蒙蒙的眼楮里閃過一絲甜蜜,羞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段奕把她攬在懷里低語︰「如果我早點認識你,就不會和琬玉成親了,可是如果不來曾家下聘,又如何能見到你呢?」他聲線漸漸變弱,含了復雜的情感,伸出手替她整理著發鬢,憐惜地道︰「這些天還得委屈你,我和琬玉雖無情意,卻不想傷她太甚,給我時間處理,請你相信我好不好?」

見少女不答,他又吻了吻桃花一樣的面頰,語氣輕松起來︰「現在可以讓我服藥了嗎?我還不知道,曾家藏了個治病的大國手!」

木蘭紅了臉去端藥,心下惴惴不安,終是照爹教的說辭答說︰「這藥是我爹年輕時救了一個江湖郎中後送給他的,說是對不明毒癥有奇效,我也是偷著從家拿來喂你,不想還真管用!」

段奕絲毫不疑地信了,他一口飲完藥汁,對著木蘭綻開笑顏,柔聲說︰「別怕,我已經知曉是誰下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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