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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二零 皓月當空,群星闢易乾坤轉(26)

鐘萬仇但覺自己在琴音之中不住盤旋升騰,仿佛翱翔九天一般,毫無束縛,好不暢快。正自欣喜,驀地里周遭忽地生出諸多幻象,不住撕扯誘惑自己,心神登時一陣迷惑,自己的身子好似被一股巨力扯成無數份,當下只覺頭痛欲裂,痛不欲生,莫說是守住本心,便連收回心神,也是萬萬不能。正自驚恐萬分之際,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巨吼︰「何方高人在此,何不現身一會!」

鐘萬仇只覺心神一震,腦海中倏地靈光一現,冷不防想起無崖子留下的手札中,扉頁上的那段箴言︰天地本如一,道窮則變生。因心成大小,因意成內外。若能忘心意,返本歸一元。諸法自渾然,萬劫亦不滅。這段話仿佛天籟之音一般,不住在鐘萬仇腦海中反復轟鳴,鐘萬仇心中又是害怕,又是驚喜,當下拋開一切雜念,全神貫注于琴音之中,不存一念,不作一想,渾渾沌沌,無外無內,無人無我,琴音即我,我即琴音。

霎時間這天地似若停頓,心神化作琴音,琴音輾轉消散,眾念化作一念,一念化作無念,虛虛靈靈,空而不空,心已不在,又何分內外?內外不分,又何來彼此?我即心魔,心魔即我,如此這般,又何來的走火入魔?不知過了多久,鐘萬仇只覺心神不住升華,恍惚間竟似乎超月兌一切,無所不能,又似乎被一張無形的大網困住,絲毫動彈不得,驀地里鐘萬仇想起方才的情形,心頭一陣後怕,當下心神一陣迷亂,登時清醒過來。

睜眼一看,但見四周桌椅床榻,門扉窗欞,一縷陽光正自從窗外透了進來,照的地上一片明亮,四下里噪雜一片,竟還是在那客棧之中。想起方才那玄之又玄的境界,鐘萬仇又是向往,又是懼怕,一時間竟不知心中究竟是什麼滋味兒。正自出神,忽地听得房門咚咚作響,門外一人道︰「師傅,師傅,你怎麼了?」鐘萬仇愣了一下,這才醒覺過來是阿紫,當下將膝上的瑤琴放到一旁的床上,站起身來,前去開門。

但見門外站著一個笑吟吟的紫衣少女,不是阿紫又是何人?鐘萬仇打量了阿紫一眼,但見她眉眼嬌媚,笑意盈盈,身上的紫衫顯然是從新換過的,再不見那些破損之處,手上提著一件黑袍,正是自己昨夜給她遮擋的那件。阿紫見鐘萬仇出來,嬌笑一聲,將手中的黑袍遞與他,隨即低聲道︰「師傅,下面有兩個人快要打起來了,我們下去瞧瞧吧!」鐘萬仇接過黑袍,微微一笑,道︰「他們自去爭斗,與我何干?」

說著,鐘萬仇回身進房,將黑袍穿在身上,見角落里的銅盆尚有些清水,當即就著清水擦洗起來。阿紫見他並不在意,忙跟了進來,道︰「師傅,誰說不干你的事?你昨夜彈琴直到天亮,吵得我都睡不著,剛才更是聲音大得整個客棧都能听到,那兩個人便是听了師傅的琴音,這才差點打起來的!」鐘萬仇聞言一怔,隨即醒悟過來,他徹夜鑽研那「一念成魔」曲譜,彈奏時自然將內力附著其中,平常人听了不過是心緒不寧,難以自持罷了,越是內力精湛之輩,越是容易受這琴音鼓惑。

听得阿紫說道那兩人竟因為琴音,幾乎動氣手來,足見這兩人內力深厚,不是平常之人,鐘萬仇心中不由得對這二人大為好奇。當下略一沉吟,道︰「這倒有趣,想不到這許家集還有這等高手,倒是要見識一番!」阿紫听得他應允,登時滿臉喜色,取過手巾,替鐘萬仇擦拭了一番,便拉著鐘萬仇向樓下行去。鐘萬仇不曾想她竟與自己如此親昵,登時一愣,當下來不及說話,便被她拉扯著向外行去。

剛出了房門,便听得樓下一人道︰「小和尚,好深厚的掌力,江湖中什麼時候出了你這麼個人物,倒是老夫孤陋寡聞了!」聲音蒼老,卻是響若洪鐘,整個客棧都回響著這老者的聲音,足見其內力了得。但听另外一人道︰「小僧只道中原除了那‘火雲邪神’外,再無什麼人物,想不到老先生的內力竟如此了得,倒是小僧見識短淺了!」那老者聲音如此洪亮,竟然絲毫壓制不住這人的聲音,但听得他的聲音平平淡淡,好似古井無波,半點火氣也不帶,偏生鐘萬仇竟從他聲音中听出殺伐之意,端的是怪異非常!

鐘萬仇莆一听得二人聲音,心頭便是一震,這二人修為雖是不如自己,卻也是當世少有的高手,這小小的許家集,什麼時候竟來了這許多高手,個中隱情,不得不叫鐘萬仇大為好奇。當下不及多想,隨著阿紫便向樓下行去,剛一到了樓梯口,便看到樓下大堂中桌椅紛亂翻到,圍成一個***,圈中站著兩人,一老一少,一僧一俗。那老者頭發花白,隨便扎了個發髻,約莫六七十歲,身形甚是威猛。身上穿了一件普通的灰袍,滿是污漬,甚是邋遢,臉上豹眼橫眉,虯髯縱橫,頗有幾分威勢。

回首再看那僧人,卻見他不過二十多歲左右年紀,身形倒也平常,一身黑袍,眉清目秀,臉上膚色奇白,神采奕奕,好似那寶物毫光自現一般,頗有幾分得道高僧的風範。二人正自凝神以對,忽地察覺到有人注視,二人不約而同的向樓梯處望去,鐘萬仇只覺那灰袍老者眼中光芒逼人,神威凜凜,叫人不敢直視,倒是那少年僧人一雙眸子晶瑩圓潤,光華內斂,絲毫看不出異樣,與平常人一般無二。

光是這一眼,鐘萬仇便看出二人高下,當下不由得對那少年僧人又看重了幾分。那灰袍老者略一打量鐘萬仇,眼中登時閃過一絲殺意,猛地開口喝道︰「閣下莫非就是當代的聖王麼?」鐘萬仇聞言一怔,隨即回首向那灰袍老者望去,但見那老者須發皆張,怒意勃發,大有一言不合便要出手之意。鐘萬仇眉頭微蹙,略一沉吟,當即猜到這老者身份,微微一笑,道︰「正是本王,你這老兒莫非也是天門中人?」

那灰袍老者听得鐘萬仇言語,臉上怒意登時又濃重了幾分,冷哼一聲,道︰「老夫是天門六絕中的方六方先覺,今日特來領教聖王的高招!」鐘萬仇听得他如此說,淡淡一笑,道︰「天門六絕?倒是不錯的名頭,只是不知身手如何?可不要象那風四雷五一般,連本王一只手都擋不住!」灰袍老者方先覺聞言登時怒不可遏,重重的哼了一聲,道︰「好大的口氣,老夫倒要看看聖門這些年來東躲西藏,究竟又琢磨出什麼鬼門道了!」

不等鐘萬仇說話,鐘萬仇身旁的阿紫早已滿臉不屑的道︰「你這老東西憑地不知羞,小心我師傅一會兒打你的!」剛一說完,阿紫忽地滿臉驚恐,望向那灰袍老者方先覺身後,顫聲道︰「喂,那個小和尚,你可不要偷襲這老頭啊!老頭子,你快些閃開!」方先覺聞言心中一震,不疑有詐,當即腳下一點,身形打了個旋轉向前掠出,同時雙掌翻飛,護住身前,定楮向身後望去。

卻見那少年僧人正自好端端的站在那里,絲毫沒有偷襲的跡象,方先覺這才知道自己委實太過忌憚那少年僧人,一時不察,竟上了阿紫的惡當。當下惱羞成怒,便要回身斥罵,驀地里忽覺身後三縷細微的勁風襲來,俱都奔向自己背心要害之處,顯然是有人從背後用暗器偷襲。方先覺顧不得許多,當即身形半轉,呼地一掌向身後拍去。但見三道綠芒,好似閃電一般倒卷而回,徑自射向阿紫,阿紫只覺勁風撲面,便連呼吸為之一滯,周身竟被那掌風牢牢束住,動彈不得,那里還閃避的開?

早在阿紫出手偷襲,鐘萬仇便已察覺,不過他倒是不曾喝止,他倒是想借此機會,看看這方先覺究竟有何手段。阿紫的手段最是繁多,一般的高手,哪怕是武功在阿紫之上,錯漏之間也不免著了她的道,便是鐘萬仇當日心中早有提防,也差點遭了她的毒手。眼下這方先覺雖是上了阿紫的惡當,不過他著實是反應迅疾,一掌之下,勁風呼嘯,登時將三枚碧磷針倒卷而回,光看這一掌的勁道,便知不在那風四之下,當下鐘萬仇心中便將這方先覺看透了幾分。

眼見那三枚碧磷針便要射中阿紫,但听得鐘萬仇冷哼一聲,也不見他做何動作,那三枚碧磷針便似遇上了一層柔軟之極、卻又堅硬之極的屏障,微微一頓,隨即跌落在地。方先覺那剛猛無儔的掌力,莆一遇到那屏障,啪的一聲響,掌力登時消失無蹤,方先覺看在眼力,心中一陣發緊,暗道︰這是什麼鬼門道,怎地如此怪異,難不成是那……是那……

想到個中恐怖之處,方先覺只覺背心一陣陣發涼,竟是出了一身冷汗,正自驚駭,忽地覺得一股磅礡之極的勁道涌來,硬生生向自己胸口撞去。方先覺微微一怔,隨即醒覺,雙掌一錯,重重的按下,正迎上那襲來的勁道,只听得砰的一聲巨響,勁氣四散,登時將周遭的桌椅激的一陣搖晃,方先覺身形一晃,臉上閃過一抹紅色,登時倒退了一步,抬眼望去,卻見鐘萬仇負手而立,竟然連半點舉手投足的跡象也無!

方先覺只覺心中一陣陣發緊,驚駭之情,難以言表︰「這……這……這是什麼功夫?怎地動也不動,便能將我擊退,世上怎會有如此不可思議的武功?難不成……難不成當真是那……可是那門功夫早已被毀去……又怎地會重現人間……」莫說方先覺神色大變,便是那少年僧人見了鐘萬仇的手段,也是雙目放光,仔細打量了鐘萬仇一番,那少年僧人忽地踏前一步,道︰「敢問施主方才施展的可是少林寺的金剛不壞神功麼?」

鐘萬仇瞟了少年僧人一眼,微微一曬,道︰「少林寺的功夫很是了得麼?那金剛不壞神功名頭雖大,卻也沒什麼了不起的!」阿紫此時驚魂方定,看了那方先覺一眼,仍覺一陣後怕,當下忍不住罵道︰「你這老東西怎地如此歹毒……」不等她說完,鐘萬仇眉頭一蹙,道︰「住嘴!這些歹毒暗器,多用無益,遇上了本領高強過你的對手,你不免反受其害,今日若不是我在場,只怕你性命難保,以後再不準你用暗器!」

阿紫听她不為自己出頭,反倒訓斥自己起來,登時一陣委屈,一雙水一般的眸子在眼眶內轉了幾下,眼圈立時便紅了,泫然欲泣,楚楚可憐。鐘萬仇一眼瞥見,也不去理睬,反倒是望向那方先覺,道︰「閣下不是我的對手,強自出手,徒送性命,還是回去喚那獨孤白來吧!」方先覺也是縱橫江湖幾十年的人物,什麼時候受過這等屈辱,霎時間,方先覺只覺心中萬念俱灰,數十年來苦練武功,縱橫江湖,全然變作一場幻夢,當下一臉慘然,點了點頭,緩緩說道︰「聖王果然高明!」

話音未落,方先覺驀地里右手一翻,化作掌形,猛地向天靈拍去,當下便要自絕當場!眼見他這一掌便要拍到天靈之上,忽地听得一聲嬌叱道︰「師叔,使不得!」霎時間方先覺只覺右手腕上一麻,勁道再也使不出來,右手雖是依舊重重的拍在天靈上,卻只是啪的一聲響,將頭上的發髻拍散,性命倒是保全下來。方先覺愣了一下,忽覺眼前一花,一個俏生生的人影正站在自己身前,一雙眸子滿是威嚴責備之意,正自怒沖沖的瞪著自己。

方先覺定了定神,仔細瞧去,卻原來是自己的師佷,大師兄唯一的弟子玉無暇,想到自己方才的丑態全被他看在眼力,登時心中又羞又怒,當下調聚真氣,勁貫手掌,又是一掌向額頭拍去。玉無暇不曾想他求死之心如此堅決,當下顧不得許多,探手便向方先覺手腕的穴道拂去,方先覺見她阻攔自己,只道她故意取笑自己,當下惱羞成怒,右掌一翻,猛地下按,竟一掌向玉無暇額頭拍去。

這一下變起突兀,玉無暇竟措手不及,待她醒覺過來,方先覺的手掌已然拍到她額前,再想閃躲,哪里還來得及?當下面如死灰,索性不去閃躲,任憑那一掌拍將下來。眼看這一掌便要拍在玉無暇額頭,驀地里听得兩聲厲喝,兩道強橫至極的勁道登時蜂擁而來,方先覺只覺一前一後兩股力道,俱都奔自己要害襲來,求生的念頭登時佔了上風,當下顧不得許多,忙不迭的向一旁閃去。

後面那股力道隨著他身形閃躲,登時消弭無蹤,倒是前面那股力道,頗為古怪,倏地轉了一個彎,又向方先覺胸口襲來,方先覺避無可避,索性雙掌一橫,力貫掌心,猛地向那力道迎去。但听的砰的一聲,方先覺只覺身子好似被萬斤大錘正面砸中一般,身子登時一陣搖晃,胸月復之間氣血翻涌,好似翻江倒海一般,喉中一口腥氣涌了上來,還未等他壓制,但覺喉中一甜,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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