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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九十二 痛飲狂歌,飛揚跋扈為誰雄(五)

听得鐘萬仇如此說,回想起方才他兒戲一般,一邊撫琴,一邊將風雷二人擊敗,眾人心中又是欽佩,又是驚懼,只是那驚懼之情,遠遠大過欽佩之意。正陽道人看著鐘萬仇月下孤傲挺拔的身形,想起他那鬼神莫測的絕世武功,只覺心頭陣陣灼熱,恨不得立刻飛身上去,與之一較長短才好。愣了片刻,將手中的雷五遞與一旁呆立的玉無暇,低聲道︰「雷兄周身筋骨盡斷,傷勢非輕,姑娘還是趕緊喚人診治吧!」

玉無暇正自痴痴的望著崇政殿頂的鐘萬仇,心中盡是茫然之情,听得正陽道人如此說,這才回過神來,勉強一笑,將雷五接了過來,一旁的趙佖早就將候在一旁的太醫喚來,為雷五診治。那太醫醫道精湛,略一查探,便看出雷五兩臂、雙腿骨骼盡斷,便連膝、肘、踝、腕、足趾、手指等關節處,也盡數斷裂,無一例外,好似一灘爛泥一般,動彈不得,若不是胸口仍有微弱起伏,臉上尚未露出死人的灰敗之色,那太醫只怕要將他當做死人了。

一旁的趙佖心中焦灼難耐,見太醫如釋重負,常常吁了一口氣,連忙問道︰「怎麼樣?還有得救麼?」那太醫訕訕一笑,點頭道︰「啟稟申王殿下,這位老先生雖是周身骨骼盡斷,不過好在他身子硬朗,性命倒是無憂,只是……」趙佖听得他說道雷五性命無憂,登時松了一口氣,剛想說話,見那太醫神情古怪,言語吞吐,分明是有什麼話難以啟齒,心中頓時一突,連忙問道︰「只是什麼?」太醫見他神情惶急,心中登時一緊,當即跪在地上,顫聲道︰「這位老先生的傷勢實在太重,只怕就算性命無憂,此後也只能與床榻為伴,再也動彈不得,下官才疏學淺,這個……還請申王殿下恕罪!」

趙佖和玉無暇二人聞言登時大吃一驚,需知習武之人,最為得意的便是自己遠勝旁人的身手,若是要一個武功高強之人,從此與床榻為伴,倒還不如殺了他來得痛快!二人相顧一視,見彼此眼中全是惶急擔心的神色,心中對鐘萬仇手段的狠辣,又是驚懼,又是憤恨。趙佖眉頭緊蹙,略一沉吟,向一旁兀自昏迷不醒的風四一指,道︰「風四師叔的傷勢如何?」太醫正自擔心被他責罰,听得他問道風四,連忙諂笑道︰「那位老先生倒是並無大礙,只是一口濁氣堵住了胸口,只消服下幾副藥,將他胸口堆積的濁氣散發出來,再修養一段時日,便無大礙了。」

二人听得太醫如此說,心中登時一喜,連連點頭,趙佖當即吩咐人那太醫開方拿藥,又命人準備車馬等物。正陽道人功力極高,那太醫這些言語哪里瞞得過他的耳朵,聞言微微皺眉,眼中閃過一絲不忍,當即開口道︰「你二人也不必太過擔心,雷五先生雖是骨骼盡斷,不過卻未曾傷到經脈,天門中高手眾多,要醫好雷五先生的重傷,倒也不是什麼難事!」微微一頓,看了那風四一眼,略一沉吟,道︰「二位還是趕緊將他二人送回天門才好!」

玉趙二人聞言喜不自勝,連忙道謝不已,正陽道人看了兩人一眼,便退到一旁。方才他那番話倒是不錯,只是他卻不曾說全,那雷五骨骼盡斷,經脈未損,只消將筋骨重續,日後不但手足可行動自如,武功也不致大損。至于那風四,他凝聚全身功力與鐘萬仇硬踫,卻哪里想到鐘萬仇的內力更為強橫,將他的內力倒卷而回,這情形便如同他二人的內力全力擊在毫無防備的風四身上。風四自身的內力便極為強橫,那「阿修羅神玉**」更是激發潛力的絕學,方才風四那一擊,已將自身真氣的威力發揮到兩倍以上,又怎是了得二字所能形容的?

鐘萬仇的內力遠勝風四,螺旋內力更是無堅不摧,無所不破,更何況攻入風四體內的還有鐘萬仇獨創的「膏肓針」的勁力,端的是狠辣歹毒!他二人內力疊加,只怕普天之下也未必能有人能硬抗,風四被這等強橫絕倫的大力打中,外表看來雖是無礙,其實早已生機斷絕,若非雷五及時為他化解了一部分勁力,只怕他早已命喪當場,又哪里似那太醫所說的‘並無大礙’!那太醫所精的不過是平常的醫道,以及一些粗淺的表里之癥,哪里見過這等傷人于無形的傷患,在他眼中風四不過是濁氣堵塞,昏迷不醒,他卻哪里知道風四此時已是油盡燈枯,生死只在轉眼之間!

正陽道人又看了鐘萬仇一眼,卻見鐘萬仇已將琴弦續好,正自看著崇政殿外的眾人,兩人目光相遇,雖是轉瞬即錯開,卻清楚的看到彼此眼中燒天的戰意!鐘萬仇不曾想到此行竟會遇到如此高手,雙眸晶瑩溫潤,光華內斂,分明是內力修為登峰造極的征兆。他一手撫琴,一手應敵,將風雷二人悉數擊敗,一個身負重傷,一個行將就死,端的是威風凜凜,氣勢逼人。只是旁人哪里知道他經過此戰,心中是何等的驚懼和彷徨,看了正陽道人一眼,心中略一沉吟,當即揚聲道︰「皇上,崇政殿之戰已了,本王這便要告辭了,只是此戰將崇政殿破損不少,本王甚是不安,只得彈奏一曲,便算是賠禮吧!」

說罷,不等那趙煦應聲,右手一撥,琴韻叮咚,登時響徹整個皇宮,此番琴韻與方才兩曲截然不同,琴音和平中正,隱隱有安撫心神之妙,隨後漸漸高亢,露出鏘鏘之音,似有殺伐之意,便似沙場決戰,血染黃沙一般,廣場上的眾人只听得血脈賁張,忍不住心中殺意彌漫,恨不得高聲吼叫幾聲才好。轉瞬之間,那琴音卻慢慢低沉下去,低而不斷,有如游絲隨風飄蕩,連綿不絕,更增回腸蕩氣之意。

琴聲溫雅婉轉。極盡繁復變幻,每個聲音卻又抑揚頓挫,悅耳動心,直叫人心神蕩漾,恍惚間竟好似到了世外桃源一般,沉醉不已。又听了一會,琴聲又是一變,愈來愈高,琴聲中隱隱流露出絲絲的淒涼悲戚的意味,眾人心中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陣酸楚,彼此相顧一視,只見對方俱都是淚水涔涔。突然間錚的一聲急響,琴音立止,霎時間四下里一片寂靜,唯見明月當空,樹影在地。

眾人心中一慌,再向那崇政殿頂望去,只見崇政殿孤零零的矗立在月光之下,好似被人遺棄一般,殿頂上空空蕩蕩,卻哪里還有鐘萬仇的影子。眾人正自奇怪,卻听得一陣粗獷豪放,豁達不羈的歌聲隱隱傳來︰「滄海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只記今朝!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誰勝出天知曉!江山笑,煙雨遙,濤浪淘盡,紅塵俗世,幾多嬌?清風笑,竟惹寂寥,豪情還剩了,一襟晚照!蒼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歌聲激昂,詞意豁達,隱隱有看破一切的不羈,歌聲一了,便听得鐘萬仇哈哈大笑,道︰「今番良晤,豪興不淺,他日道左相逢,定當杯酒言歡!」笑聲劃破夜空,轟轟隆隆,竟好似又天外傳來一般,眾人一時間心神震蕩,俱都望著空空蕩蕩的崇政殿頂,不覺間竟然痴了!

廣場中眾人大都武功低微,自然看不到鐘萬仇離去,那趙佖和玉無暇雖是看到,卻哪里敢追上去,唯獨那正陽道人,見鐘萬仇琴曲一了,便夾起瑤琴,縱身一躍,便向皇後後方而去,此後歌聲隆隆,正是由那邊傳來。正陽道人心中一動,當下也不理會趙煦等人,身影微晃,袍袖鼓蕩,轉眼間便從眾人眼中消失,徑直追向鐘萬仇去了,待得趙佖和玉無暇發覺,正陽道人的身形早已在十余丈之外了。

鐘萬仇掠向皇宮後方,隨即折而向東,還未等他出了皇宮,便發覺身後有人跟隨,回首一瞥,只見青袍漂蕩,身形如電,不是那正陽道人又是何人?鐘萬仇早有心和他一會,見他追來,有心較量一翻,也不停頓,當即展開輕功,向東疾趨。正陽道人見狀也不怠慢,腳下發力,登時激射丈許,轉眼間便侵緊鐘萬仇身後三丈左右。鐘萬仇回首相睨,見正陽道人衣袍鼓蕩,身形好似風馳電掣一般,心中暗自點了點頭。

二人一前一後,疾馳向前,只听得風聲呼呼,道旁的樹木房舍紛紛從身邊倒退而過,便如閃電一般,足見二人輕功了得。此時城門早已封閉,二人仗著輕功了得,倒也不曾止步,隨意尋了處馬道,便登城而上,到了城牆之上,鐘萬仇毫不停留,當即縱身一躍,從城牆上躍下。這汴京城的城牆高約十幾丈,俱由大石壘成,鐘萬仇縱身一躍,落到距地面一丈高低時,身子猛地一頓,探手在城牆上一按,身形不落反升,凌空旋轉,忽地向前激射而出,霎時間便輕飄飄的落在地上。

那正陽道人見了,微微一頓,也縱身從城牆上躍下,待得落到距地面一丈高低時,正陽道人猛地雙袖一翻,雙掌忽地從袍袖中探出,虛空按向地面,只听得「砰」的一聲,正陽道人身形一頓,陡地一個翻轉,雙腳在城牆上一踏,身子便電射而出,正落在鐘萬仇的身旁。鐘萬仇見此情形,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當即身形一晃,向前奔去。正陽道人也不停留,隨即腳下一點,大步向前,緊緊跟在鐘萬仇身後丈許處,二人又是一前一後,疾趨向前。

正陽道人跟在鐘萬仇身後,只見鐘萬仇身形瀟灑,猶如庭除閑步一般,步伐中渾沒半分霸氣,腳尖在地上一沾即起,當真便似花間蝴蝶,蹁躚不定,輕靈飄逸,閑雅清雋,逍遙若仙。正陽道人看在眼里,心中尋思道︰此人這一身修為不知是如何修來,便連輕功也是如此了得,當真是驚世駭俗!風、雷二人怎麼說也是當世少有的好手,他先後戰敗二人,還能如此長途奔逐,只怕內功精湛渾厚之處,猶在我之上,若是他內力未耗,只怕此番比試,我必敗無疑!

想到此處,正陽道人心中不禁一陣懊惱,正想喝住鐘萬仇,卻听的鐘萬仇揚聲道︰「天拘地囿,便是有道真人,也尋不得一個自在,你我有緣一會,何不盡興比試一回!」說著,身形猛地激射而出,竟比方才還要迅疾許多,正陽道人心頭一熱,當即腳下發力,大步疾行,跟上前去,倏忽間,二人竟奔出數十里之遙,卯未辰初,二人竟然到了汴京附近的信陽城。

兩人站在城門前,相顧一視,彼此心中俱有惺惺相惜之意,當下來到一家酒樓,點了酒菜,高談闊論起來。正陽道人端起一杯水酒,沖鐘萬仇微微一舉,道︰「聖王的修為,當真稱得上是造化神秀,登峰造極,貧道自愧不如!」鐘萬仇也舉杯回敬,抬手便干,笑道︰「道兄何必過謙!」打量了正陽道人一眼,又道︰「道兄這一身精湛的道門玄功,可是深得大自在、大解月兌的真諦,若是論起內力精純,本王不及道兄!」

正陽道人聞言微微一笑,心中頗為欣喜,當即又舉杯敬酒,兩人喝了幾杯,正陽道人這才道︰「聖王此次出山,可是為了對付那天門麼?」鐘萬仇瞟了正陽道人一眼,忽地笑道︰「道兄此言,是為自己而問,還是為了趙宋皇室而問?」正陽道人正容道︰「那高氏不過是利用貧道牽扯聖王和天門而已,這點眼光,貧道自信還是有的。」微微一頓,好整以暇的看了鐘萬仇一眼,又道︰「貧道此次之所以答應出山,一是為了見見聖王,其次,便是要與那獨孤白算一算舊賬!」

鐘萬仇聞言一愣,道︰「獨孤白?莫非是天門中的高手?」略一沉吟,又道︰「只瞧那風四、雷五的武功,便知天門也不過如此,除了那薪火長老或許還有些看頭,其余諸子,盡是碌碌之輩!」說到此處,忽地心頭一動,雙眼微眯道︰「難不成這獨孤白便是天門的薪火長老麼?」正陽道人聞言臉上笑容一斂,正容道︰「不錯,天門的薪火長老,正是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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