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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五十一 劍湖宮內,無情最是真豪杰(八)

恍惚之間,鐘萬仇只覺體內真氣激蕩,痛苦無比,便是那萬蟲咬嚙、千針鑽刺的痛苦也比此舒服百倍,兩股熱氣在他體內激蕩沖突,猛烈相撞。鐘萬仇心中奇怪,尋思道︰究竟是何人偷襲老子,怎地以老子如此修為還受如此重的內傷。正自思量,忽地听得流水轟擊聲中,兩個粗重的喘息之聲,分別從他身前身後傳來,鐘萬仇好生奇怪,強忍體內苦痛,費勁力氣,方才睜開雙眼,但見危崖瀑布,山洞小潭,不是那無量山洞又是哪里。身前站著一個女子,右掌正印在自己胸前,皺紋滿臉,形容枯槁,滿臉汗水,涔涔而下,嘴角隱隱還有些許血跡,胸前衣衫上更是血跡斑斑,臉上神情倦怠,顯然已到了油盡燈枯的關頭。那女子見鐘萬仇醒來,神色一喜,嘴唇開闔,想要說些甚麼,卻未發出任何聲音。鐘萬仇心頭奇怪,正自猜疑此女身份,忽地發覺她容貌甚是眼熟,竟然與童姥有七八分想象,心中一震︰難不成她便是童姥?那身後那人是誰?難道是偷襲老子那人?童姥和身後那人功力相若,難分高下,兩人內力相觸,便即僵持,都停在鐘萬仇身上,誰也不能攻及敵人。這麼一來,可就苦了鐘萬仇,身受前後夾攻之厄。幸好他曾蒙無崖子以七十余年的功力相授,三人的內力旗鼓相當,成了相持不下的局面,他倒也沒有在這兩大高手的夾擊下送了性命。只覺窒悶異常,內息奔騰,似乎五髒六腑都易了位,剛想要提聚真氣,便發覺周身穴道被封,莫說提聚真氣,便是頭頸要轉上一轉,也是不能。

鐘萬仇心中暗暗叫苦,強忍體內痛楚,苦苦思量月兌身的計策,童姥和身後那人內力糾纏征伐,盡數在鐘萬仇體內,鐘萬仇此刻無法提聚內力,只得听任二人內力在自己體內鼓蕩沖突。思量了片刻,哪里想得到甚麼辦法,只覺全身皮膚似乎都要爆裂開來,體內內力鼓蕩,越來越猛烈,肺中積聚著的一股濁氣數度上沖,要從口鼻中呼了出來,偏偏體內內力糾結,這股氣沖到喉頭,又回了下去。一股濁氣在體內左沖右突,始終找不到出路。若是換作常人早已昏迷不醒,難逃窒息身亡,但他偏偏內力精湛,體內越是痛苦不堪,他越是清醒無比,無法昏迷,只覺全身難受困苦已達極點,腦海中一個聲音狂叫︰「老子要死了,老子就要死了!」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突然間全身一震,童姥和身後那人的兩道內力竟和他體內原有的內力合而為一,不經引導,自行在各處經脈穴道中迅速無比的奔繞起來,內力所到之處,體內被封的穴道一一沖破,沖到百會穴中,只覺顏面上一陣清涼,一股涼氣從額頭、鼻梁、口唇下來,通到了唇下的「承漿穴」。這承漿穴已屬任脈,這一來自督返任。任脈諸穴都在人體正面,這股內力一路下行,自廉泉、天突而至璇璣、華蓋、紫宮、玉堂、羶中、中庭、鳩尾、巨闕、經上、中、下三脕,而至水分、神厥、氣海、石門、關元、中極、曲骨諸穴,又回到了「會陰穴」。如此一個周天行將下來,郁悶之意全消,說不出的暢快受用,頃刻之間,內力便運轉了三十六個周天。內力運行一周天,勁力便增加一分,只覺四肢百骸,每一處都有精神力氣勃然而興,沛然而至,甚至頭發根上似乎均有勁力充盈。

鐘萬仇正自欣喜,忽覺體內的內力奔騰磅礡,愈來愈強,便如驚濤駭浪一般,沖刷全身的經脈,先前所受的內傷,在內力運行之下,早已盡數痊愈,內力運轉不休,全身氣血膨脹,經脈則似要爆炸開來般。光是如此,也就罷了,偏生那內力端地古怪萬分,便仿佛三股力道擰成一處,鋒利無比,旋轉突擊,鐘萬仇體內許多細小的經脈原本頗為閉塞,內力過處,原本的閉塞之處,如同烈日照雪,瞬間便消逝崩潰,體內經脈好似呼吸一般,一脹一縮,反復不休。內力愈轉愈快,忽又轉趨緩慢,如此由快變慢,由慢變快,也不知經過了多少次變化,經過多少時間。只覺身體一陣被活生生撕裂般劇痛,全身經脈若爆炸開來似的,只听得呼的一聲大響,猶似晴天打了個霹靂,鐘萬仇身體忽地迸發出一股炙熱之極的氣流,向四周激蕩而出,「砰砰」兩聲,兩道身影分別從鐘萬仇身前身後,倒飛出去。

鐘萬仇呆立在那里,內內外外的真氣激蕩,只覺全身脈絡竟比原本寬敞了三倍有余,有如一條條水銀在到處流轉,舒適無比,如此情形,鐘萬仇哪里還不知道自己武功大進,已然登峰造極,當下忍不住狂笑起來。笑了片刻,這才想起童姥和身後那人,連忙去看童姥,只見童姥躺在一旁的地上,面如金紙,蒼老不堪,氣息奄奄。鐘萬仇腳下一點,想要躍到童姥身邊,不成想腳下莆一發力,身子便如同疾光電影一般,登時飛出數丈,越過童姥的身子,徑直撞向山壁。鐘萬仇直到自己武功大進,卻不成想精進到如此地步,心中驚喜萬分,眼見就要撞上山壁,當下順手一按,身子凌空旋轉,仿佛輕若無物一般,落在童姥身旁。正要查看童姥的情形,忽听「嘩啦啦」數聲,鐘萬仇循聲望去,只見方才自己按了一掌處的山壁,竟然崩塌了一大塊。

鐘萬仇方才只不過用了一成內力,便有如此聲勢,當下得意萬分。正自歡喜,忽听的「啊」的一聲,身前的童姥已然醒轉,鐘萬仇連忙俯去,只見童姥氣喘吁吁,神色黯淡,看了鐘萬仇一眼,道︰「丑小子,你沒事最好了,那……那賤人死了麼?」說完,忽地眉頭緊鎖,猛地張口又吐出一口血來。鐘萬仇听得她說到「賤人」,微微一愣,回頭望向自己身後,但見一個白衣女子,容貌蒼老不堪,皺紋滿布,臉上縱橫交錯,共有四條極長的劍傷,劃成了一個「井」字,由于這四道劍傷,右眼突出,左邊嘴角斜歪,說不出的丑惡難看,胸前的白衣一片深紅色的血漬。鐘萬仇見得此女容貌,當即一愣,道︰「你……你便是李秋水?」

那白衣女子目光凶戾,惡狠狠的盯著鐘萬仇,道︰「你這丑鬼,你壞我女兒和外孫女的清白,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不等她罵完,忽地神色一變,「哇」的一聲,噴出一口血來,顯然是她情緒激動,觸發了傷勢。不光是鐘萬仇,便是一旁的童姥聞言,也是神色大變,童姥咳嗽了兩聲,道︰「丑小子,那賤人說的可是真的麼?」微微喘息了幾下,忽地罵道︰「這賤人的女兒……不是你師傅呃女兒麼?你怎能如此惡毒……」鐘萬仇眉頭微蹙,尋思道︰這李秋水怎地知道我佔了那王夫人和王語嫣的身子?想到此處,猛地心頭一震︰難不成……難不成那曼陀山莊有甚麼變故麼?如此便糟了,那瑯嬛福地的收藏,想來盡數落在這婆娘手中了!童姥見他神色變幻,只道他默認,當下怒罵道︰「你……你……無崖子如此待你,你竟然恩將仇報,你還……還是不是人……」

童姥待鐘萬仇極好,便如同那無崖子一般無二,鐘萬仇听得她如此咒罵,心中又羞又愧,頗覺對不起無崖子,正不知如何應對,忽听遠處的李秋水罵道︰「這等面容丑陋的東西,也算是個人麼?便是條狗,也知道忠順主人,這丑鬼,便是連一條狗也不如!」鐘萬仇听得李秋水這般咒罵,登時心頭火起,腳下一點,登時躍到李秋水身前,右手一探,化作抓形,擒龍控鶴功登時發出,李秋水當即只覺身子一緊,登時被他提住胸口,舉在半空。李秋水神色大變,當下便要提聚內力,將鐘萬仇一掌擊斃,孰料她莆一提聚內力,便覺丹田內空空如也,畢生苦修的內力,此刻竟然全數消失無蹤,一身功力,盡數廢去,當即只覺萬念俱灰,心如死水。

鐘萬仇將她提在空中,口中罵道︰「老子是丑鬼,你***很美麼?看你那張丑臉,只怕是狗都懶得看你一眼。我師傅無崖子待你一片真心,你卻只想騙他的北冥神功,還留下假的北冥神功來害老子!你女兒當真是和我師傅所生麼?你生性,當年勾引了多少俊俏的少年,我師傅早知道那女兒不是他親生,這才準許我報復你,怎麼,老子玩了你女兒和外孫女又怎麼樣?老子還要找條狗來玩你呢,就怕連狗都不屑玩你這等下賤的婊子!」這一番臭罵,雖是前言不搭後語,不過卻是歹毒異常,李秋水听在耳中,又怒又急,便要辯解,鐘萬仇見她拼命掙扎,當下右手一緊,緊緊鎖住她的咽喉,李秋水只覺頸中一痛,再也說不出話來,便連呼吸,也無比艱難。鐘萬仇哪里管她死活,繼續罵道︰「化糞池因為你這種垃圾而堵塞,天下的婬婦以你為楷模,真不明白當初你爹那個王八蛋怎麼不把你射在牆上,生出你這麼個婊子出來污染人類的性生活!」

這一番話盡是鐘萬仇前世時上網學來的罵人經典,便是後世之人,莆一听到,也會被罵的瞋目結舌,更遑論李秋水。雖說李秋水根本不懂他究竟說些甚麼,但「婬婦」、「婊子」等詞匯,李秋水還是听得明白,看鐘萬仇凶惡猙獰的神情,李秋水便是不想,也知道他定然說的不是甚麼好話,她本就身受重傷,武功全失,此刻心中又氣又急,偏偏喉嚨被他扼住,說不出話來,只覺五髒六腑一陣絞痛,胸口氣血翻涌,一口濁氣怎麼也吐不出來,眼前一黑,當即頭一歪,便動也不動了。鐘萬仇正罵得興起,哪里管她死活,兀自又罵了好一會兒,這才冷哼道︰「臭婊子,婬婦,你怎地不說話了,莫非被老子揭穿你的真面目,你羞愧的無言以對麼?」說著右手搖晃了幾下,但見李秋水面色慘白,雙目緊閉,一動不動。鐘萬仇心中奇怪,探手在她鼻下一試,竟然氣息全無,一旁的童姥听得他一番咒罵,也是愕然不已,此刻忽見他舉動奇怪,忍不住問道︰「丑小子……他……那賤人怎麼了?」

鐘萬仇知道這李秋水最是狡詐,生恐他裝死,當即又仔細查探了一番,發覺她身子漸漸冰冷,呼吸心跳全無,竟然已經死透了,當下將李秋水的尸身放在地上,愣在那里,一時間哭笑不得。听得童姥發問,苦笑道︰「師伯……她……她被我罵死了……」「啊……」童姥聞言也是詫異萬分,她與李秋水一生為了無崖子爭風吃醋,彼此間諸般算計,更是大打出手,恨不得將對方殺死,好獨佔無崖子,幾十年來,仇恨愈積愈深,便是拼個同歸于盡,也不肯罷手,此刻李秋水忽地死在她眼前,按理說該當十分快意,但內心中卻實是說不出的寂寞淒涼,只覺在這世上再也沒甚麼事情可干,活著也是白活。她強忍身子痛楚,坐起身來,向地上的李秋水看去,只見她面無表情,嘴角微翹,似乎微帶笑容,倒似死去之後,比活著還更快樂。童姥又瞥了一眼一旁的無崖子的墳墓,心中一片蕭索︰「那小賊死了,這賤人也死了,只剩下我孤零零一人活在世上,還有甚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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