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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七回 狼牙追殺令(下)

群雄對萬祖基的保護可謂周密細致,除卻在其居處重重設防,飲食也是由專人打理,明刀暗箭,各有防備。邱僕承對這個人提不起神,在來之日見過他一面後,接下來的兩天就再也沒去他的屋子。這日天將入夜,邱僕承正從院後花園路過,一名青衣小廝快步迎面走近,在他瞠目時從旁邊貼身擦過,腳不停步,很快穿過了月洞門。

邱僕承無從猜破謝蜒溪如何逃過壁壘森嚴的守護的眼楮蒙混進院,展開手里多出來的一個紙團,只見上面寫著「萬賊食中有毒」幾個娟秀小字,待去追人,早已沒有蹤影。剎那間他腦海翻起百般疑慮,負責萬祖基飲食的人從煮到送都是絕對可靠的,甚至送飯的人每頓都要將所有飯菜一一嘗試,怎麼可能會有紕漏?再者謝蜒溪巴不得將萬祖基碎尸萬段,若真即將大功告成,她會告知自己?

邱僕承直懷疑謝蜒溪在欺騙自己,可騙自己對她有什麼益處呢?這個時候已到萬祖基用飯的時間,容不得再多想,他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匆忙朝關押萬祖基的房屋走去。

萬祖基的屋外明暗有二十幾個高手把護,就算謝璟肆親來也要知難而退,邱僕承一路走過卻暢通無阻,沒有人與他一絲為難。他走得快,路上幾個人打招呼他也沒顧及理會,走到萬祖基門外後一腳便踹了上去。

房門猛地破開,屋里剛剛要動筷夾菜的萬祖基乍听一聲暴響,還以為是歸一教殺手找上了門,嚇得將手上的烏木筷撒落掉在地上。邱僕承忙道︰「菜中有毒,你吃過沒有?」萬祖基見來人是他,蒼白的臉色才泛出片紅,鎮住心神道︰「還沒。」邱僕承輕舒一口氣時,站在萬祖基身後那名滿臉麻子的大漢尖聲叫道︰「你胡說!飯里沒毒!你瞧我,嘗了個遍也沒事。」萬祖基觀察那人一陣,然後轉頭望向邱僕承,滿臉的疑問證實侍者所言非虛。

邱僕承仔細看過麻臉漢子後,心里已斷定是上了謝蜒溪的當,這時郭澠帶著幾個人走進來,道︰「邱少俠出了何事?我听人說你急匆匆的來了這里。」邱僕承便道︰「晚輩懷疑萬掌門的食中有毒,冒失了!」郭澠頷首,轉而隨口問了麻臉漢子幾句,乃後命他去重做一桌酒菜置換,遣退余人,方向邱僕承道︰「這人可靠!邱少俠,你怎麼會懷疑食物有毒呢?等會兒再驗證一下,看看是否真的有問題,是的就復雜了!」他滿臉憂慮,邱僕承都沒他般相信自己,慚愧道︰「我也不敢確定,只是剛剛想起下午在伙房附近踫到個人眼生,心里不踏實,就疑神疑鬼闖來驚擾了萬掌門,現在看來是多心了!」萬祖基忙道︰「該是鄙人感謝邱少俠上心!」郭澠不疑話中有假,道︰「小心總是好的,否則出了差子,這近兩個月數百人的心血,都將付之東流。」又交談了一陣子話,他和邱僕承正待出外,忽有人扯著鴨嗓子大叫道︰「郭前輩,不好了,張二麻子死啦!中毒……七竅流血啊!」先聞其聲,才見其人,跑了進來。萬祖基听到叫聲面如紙白,郭澠震驚過後心叫僥幸,向邱僕承道︰「多虧了老弟機警!」邱僕承心中驚奇絲毫不亞于他,不停的暗問自己謝蜒溪究竟想要干什麼。

驗過張二麻子的尸體後,郭澠一面加派人手保護萬祖基,一面親自帶人去追查下毒的人。邱僕承料定謝蜒溪已逃之夭夭,並不擔心她會被人搜出來,吃過晚飯便回自己房間。可剛到門邊,他的心頭忽然生起一種怪異的感覺,怦然而動時,連忙推門進去又快速關上。

外面的燈火透過窗紙映進來,昏暗的木床依稀可見一個人裹被躺在上面。邱僕承踮腳走近床頭,俯身低頭湊近去看那張面孔,剛看清眉目,那一對眼楮突然睜了開來,黑暗中格外明亮像一對星星。邱僕承站直了腰,沒來由的心間一陣寧靜安詳,還沁著一絲溫暖。謝蜒溪閉著眼楮溫柔的笑了笑,復又睜開,輕聲道︰「累了嗎?睡在我旁邊。」說完靠牆壁挪了挪,騰出一片地方。邱僕承沒作多想,鬼使神差的躺了上去,一動不動。謝蜒溪將身上的被子扯上他的身體,又將手搭在他胸膛。邱僕承感覺她和衣而睡,沒有反抗,低聲道︰「你為什麼要告訴我?」謝蜒溪將腦袋傍住他肩膀磨了磨,道︰「讓那些人感激你唄!別說話,我有點累,讓我睡會兒。」聲音低了下去。邱僕承轉著脖子輕移近看她的臉,妖嬈中透著些許疲倦,讓他又愛又憐,差點去低頭吻她,心里一驚,急忙調息斂神。

睡夢中邱僕承感覺有人在輕輕哭泣,醒了過來,卻沒有動。謝蜒溪抽泣一陣,伸手輕撫他的臉龐後親了一口,下床無聲無息離去。邱僕承的心陣陣作痛,良久才去拭她擦在臉上早已干掉的的淚水。

幾天後有人從關內傳來消息,薛莊被歸一教重新奪回,天南派、四大門派及另外一些守在莊內的人吃了些虧後被迫退走,只是沒有去遠,停在子午嶺腳下等待武盟各路馳援力量聚集。郭澠召集群雄密謀商量,邱僕承托故沒有參加,僅提醒了他一句留意萬祖基這邊。

當天劉慎恆帶了一半力量三百多人離開院落,朝京畿方向奔去。

又過一天有人送信到院外,指名轉交給邱僕承。邱僕承拿到信後那人已走,打開信函來看不禁又驚又怒,匆忙去找郭澠,一見面即道︰「郭前輩,紀玲有危險,晚輩即刻要走,前輩見諒!「郭澠接過信看了一遍,沉吟道︰「邱少俠莫急!信上說紀姑娘去黃巢處尋你的時候被擒,我看十有六七是假的,你們剛剛見過,她若找你當初就不會與你分開。」邱僕承關心則亂,道︰「晚輩也考慮過,但實在放不下心。」郭澠也不勉強,道︰「你此去路上多加小心,切勿落入別人陷阱,我派人跟你去。」邱僕承辭謝道︰「晚輩曉得,上路多點心眼就行,派人就免了!」郭澠又叮嚀幾句,送他出院門。

邱僕承離林策馬一口氣連跑了數里,陡然又一把勒緊韁繩。駿馬人立,落下來被他拉了半個圈,又往回奔去。跑不多久,一匹馬從後面遠遠追來,邱僕承拽緊韁繩向來人高聲叫道︰「果然是你,信是你命人寫的吧?」來人及近,方才嬌叱道︰「怎麼不再跑一段?害我來追你。」邱僕承板著臉道︰「小溪,下次不要再拿玲兒騙我。」謝蜒溪吐了吐舌頭,佯氣道︰「就緊張她!」邱僕承也沒對她真生氣,責備過後說出猜測道︰「你們要動手了?」謝蜒溪道︰「我就是把你騙出來,你還回去干嘛?當別人都是傻子嗎?」邱僕承一點即透,暗叫糊涂,這兩天事一樁連一樁,郭澠閱歷江湖數十年,哪用得著別人提醒?旋又憂心接下來的激戰,既為武盟同道,又為謝蜒溪。

「我們說好都不插手此事,會怎樣結局,由著它去吧!」謝蜒溪識破邱僕承的心思,看了看日頭,又道,「好戲上場了,咱們走!」不由分說,打馬繞過他。

邱、謝兩人回院路上,迢遠就听到金刃錚錚之聲,此起彼伏。及近趕走馬繞到院後,覓一高樹棲避,瞭望開闊前方,院中情形一覽無余。院落室內,牆頭瓦頂,各個角落,人頭聳動,處處都是人在捉對廝殺。歸一教來了三百余人,藩屬門派與貔貅團各佔一半,人數略佔劣勢,但他們凶狠驃悍,奮力朝中間院進里步移,交手的武盟豪俊簡直成了殺親仇人,拼著性命的一決雌雄。武盟的好漢也沒孬種,歸一教徒越是凶狂,越激起了他們的血性。雙方互不相讓,轉眼之間庭院就又新添無數尸首傷殘,看得邱僕承觸目驚心,向著身旁謝蜒溪道︰「你們也死傷慘重,為什麼幾天前你不讓萬祖基死個干脆?」謝蜒溪冷冰冰的望過一具具倒下的尸體,道︰「你會明白的!」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一通沉悶的馬蹄聲向獨院響了過來,由遠及近,只听得武盟好漢精神大振,腕上更加賣力。一會蹄聲歇止,從林子外冒出一個個揚著刀斧的漢子,正是昨天武盟中佯去馳援薛莊的那一大半人。

劉慎恆帶人殺了回來,邱僕承卻見謝蜒溪毫無憂色,不由大奇,既而悸駭。謝蜒溪眼光所注,從林子另一邊又冒出三五成群的人,這次全是歸一教徒,自沾沖在最前。邱僕承默估人數,直到不再出現人,才終于放下心。歸一教又來了五百多人,加起來僅比武盟多百十個人,非先時他所擔心的成倍成軍。

人群更密了,宅院顯得擁擠,打斗也更加慘烈。許久過後,中院人數越來越多,歸一教人瘋也似的往里殺,自沾行在前面,手起劍落,武盟的人少有他一合之敵。不久隱身保護萬祖基的高手也紛紛現出身來,抵擋那幾個歸一教下門派的掌門高手和自沾。

武盟落在了下風,卻與歸一教殊死拼殺,沒有一個人膽怯。邱僕承羞愧無比,背脊剛抬正要跳下樹去,突然間謝蜒溪緊緊摟住他腰,趴在他背上道︰「別出去!你別出去!一出去,咱們又成了生死敵人。」語氣近乎哀求哭泣。邱僕承心一軟,沒能狠下心甩開她,推推肩道︰「我怎麼能再袖手旁觀?」謝蜒溪死死抱緊他道︰「再一會兒,馬上一切都會結束!」邱僕承噫息一聲就沒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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